084-狠毒
高娟娟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小屋裡安靜極了,隱隱能聽到滴水的聲音。水是從哪兒來的?流到哪裡?張楚無心考慮。
他們小心地打量着屋子裡的環境,除了一張雙人牀,兩把椅子,還有一個破舊的梳妝檯,這幾件東西都是極爲古老的那種,估計是解放初期的貨,不知道這東西現在值多少錢。即便在這樣的環境裡,他也能聯想到這些東西的價值。
梳妝檯的鏡子已經泛黃,而且製造工藝很一般,鏡中是他們微弱光線下那彎彎曲曲的身影。
張楚終於開了口:“坐一會兒吧。”
舒湘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別哭,有我在一定會沒事的。”張楚心煩意亂地點上了一支菸,舒湘用力地將哭聲壓了回去。
張楚用力連吸幾口煙,淡淡的煙味瀰漫着小屋。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似乎輕鬆了許多,自從高娟娟離去後,外面再也沒有任何動靜,除了那一滴一滴的水聲。
舒湘坐在牀邊,輕拭眼淚,過了好久才說:“你也坐一會兒吧,累了一天。”
張楚嗯了一聲,幾口把煙吸到頭,然後將菸頭扔在地上,一腳踩滅:“這個地方有點奇怪。”
“有點?”舒湘突然站了起來,失聲喊道:“不是有點,是非常奇怪!”
“對不起,都怪我。”張楚愧疚地低着頭。
“不,不怪你,只是,我一時想不清楚。”舒湘看着他本就內疚的樣子,語氣也隨之緩和了下來。
張楚點點頭:“我也想不清楚。”
是的,他感覺這件事發生的有些突然,一切顯得那麼恍惚。
舒湘低頭不語,忽然說了句:“我想起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張楚心裡也有一種想法。
“活死人墓。”舒湘幽幽說道。
“活死人墓?”張楚輕聲笑了出來,搖着頭:“那是小說裡的地方,純屬虛構。”
“可是你看,這裡中又黑又暗的地下室,又這麼靜……”
兩個人正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聊着,心情都是如同繃緊了一弦一樣,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掉。就在這時,安靜的走廊裡突然有人經過。
張楚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塔……塔……”
腳步聲由遠及近,過了好久,纔在門前停了下來。
舒湘滿臉驚懼,坐在牀上一動不動。
“咣、咣……”那人在外面敲了兩下,聲音非常小。
“誰?”張楚問。
“咣、咣……”敲門聲繼續響起,似乎門外的人沒有聽見張楚說話。
張楚壯着膽子大聲問:“誰呀?”
那人還是沒有理他,繼續敲着:“咣、咣……”
舒湘眼神憂鬱地看着張楚,向門口指了指。她現在已經不知所措,一切都寄託在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張楚心中也有些發毛,悄悄走到門口。
“咣、咣……”敲門聲似乎就在自己耳邊,又似乎離得非常遠。他暗下決心,悄悄地拉開門栓,然後猛地將開門拉開。
外面有沒有人?答案是肯定的,不過那人沒在自己的門口,而是站在對門。微弱的煤油燈下,那個人的背影完全是灰色的。
張楚看得很清楚,他一直也沒有轉過頭,依舊不知疲倦地敲着門。
從那人的背影上得知,他是個老人——身材瘦弱的老人。
“喂!”張楚喊聲了一聲。
那人緩緩回過頭來,半低着頭,額前幾縷黑白相間的頭髮擋住了光線,他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張楚的腳。
“……”
張楚一時不知應該說什麼,這裡不是自己的地方,本想問他要找誰,又感覺這樣問有點不太合適。
那人的頭始終沒有擡起來,漸漸地像木偶一樣又轉了回去。
“咣、咣……”
張楚又怒又氣,一方面是迷路造成的壓力,一方面是無緣無故讓舒湘遭受這樣的委屈心中窩火,突然大聲問:“哎!我說你幹嘛的?你都敲多長時間了!”
那人轉過身子,半低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張楚,怎麼了?”
張楚心中一凜,這明明是於志寬的聲音!悄悄握住了那支精鋼甩棍的右手漸漸鬆了開來:“寬哥?”
那人輕輕擡起頭,原來眼前的人正是於志寬,只不過轉眼之間他似乎老了三十歲!滿臉的皺紋,脖子上的皮膚都已鬆懈不堪。
缺少了金絲眼鏡的雙眼顯得異常渾濁,可是怎麼看他都是於志寬!張楚大驚失色,一步退回屋子裡:“寬……寬哥……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哦?我這不是好端端的麼?”於志寬微笑着說,他的牙齒幾乎掉得一乾二淨,只剩下黑洞洞的嘴。
“這……”張楚忽然感覺天眩地轉,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能來解釋一下?
醒來的時候似乎天已經亮了,張楚發現自己躺在硬邦邦的牀上,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什麼地方?只覺得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滿是那小樓的影子,他晃了晃,試圖抹去那些東西,依稀想起舒湘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想坐起來,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
“舒湘……舒湘……”張楚用力地叫了起來。
“我在這兒呢。”一個溫柔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隨即一個身影從牀裡跳到了外面的地面上。
張楚一看,正是舒湘:“怎麼回事?我怎麼睡着了?”
“剛纔你說困了,然後就睡了,怎麼啦?”舒湘很輕鬆地說。
身上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張楚用力地坐了起來,身上的衣服好端端地一件不少:“哦,我睡了多久?”
“一個小時左右,你餓不餓?”舒湘關切地看着他。
“才一個小時?我怎麼感覺過了好多天!”張楚點點頭,突然他發現,屋子的佈局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屋子還是小屋,牀還是雙人牀,梳妝檯不見了,取代的是一個簡易的桌子,煤油燈也變成了棚頂上一隻五十瓦的電燈泡。
“你一定睡糊塗了。”舒湘樂呵呵地笑着,臉上隱隱透着一絲羞澀,只有她最清楚,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一個男人睡在了張牀上。
“這是哪兒啊?我大概真是有些糊塗了。”張楚心中暗想:真是奇怪,難道剛纔我做了個夢?
“嗯,你就是睡糊塗了,剛纔下雨了,這不是你帶我找的旅店麼?”舒湘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突然失色地叫道:“哎呀,你有點發燒,看來你着涼了!我這有藥。”
“沒事、沒事。”張楚一邊穿鞋一邊大咧咧地說,他用了好大力氣才站了起來,身上所有的關節都隱隱傷痛:“咦?怎麼搞的,我好幾年也不感冒一次……”
舒湘已從旅行包中翻出了感冒膠囊,連同一瓶純淨水遞到了他的手裡:“快吃下去,歇一會兒咱們回家。”
“家?”張楚愣了一下,在他的心裡哪裡還有“家”這個字?搖頭苦笑着吃下了兩粒感冒藥:“我沒有家。”
舒湘知道自己提起了他的舊傷疤,愧疚地說:“對不起……”
“呵呵,我沒事了,嗯,好多了,你這藥真靈,吃下去就好。”張楚活動一下手腳,身上正痛得厲害,強忍着過去拉開門向外瞥了一眼,走廊裡光線明亮,探出頭向窗外看去,原來天已經晴了。
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灑在山坡上,兩個人登上了返回東海的客車。
張楚突然小聲說:“剛纔……你、你……”
“我怎麼啦?”舒湘側臉看他。
“你和我睡一張牀了麼?”
“沒有,你睡了,我坐在裡面看了會書。”
“哦……”
“怎麼啦?”
客車到達東海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回到燈火輝煌城市感覺真好,張楚一時忘記了那些可怕離奇的事情,攔了輛出租車把舒湘送到學校門口,依依不捨地看着她:“明天就上班了,今晚早點休息吧。”
“嗯,知道啦。”
身邊人影匆匆,幾個男生快速經過東海大學的門口,然後立即放慢了腳步。一個說:“浩哥,完了,你沒戲了。”
另一個說:“哎,我看也是。”
張楚雖然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但卻感覺到他們的行蹤鬼鬼祟祟,不由得暗皺眉頭:“你小心點,那幾個小子有些問題。”
舒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那幾個男生立即躲避開來,很不自在地說着什麼,然後轉身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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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小偉坐在辦公室裡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煙,公司的人早已走光,長長的走廊裡落針可聞。她的辦公室敞着門,隱隱可見絲絲青煙飄出。
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愣神間分不清是哪個電話在響。
“喂?”
“小偉,是我。”
“寬哥,還沒下班?”米小偉看到來電顯示上是於志寬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他擺了我一道,你說這是爲什麼?”於志寬從不向人說不,這種變相的說法也極是例外。
米小偉將大半截女士香菸按進菸灰缸:“有垃圾自然需要清理,把他倒進下水道。”
“這不行,小偉,你太心急了。”
“爲什麼?”
“他是遠近聞名的人物,豈能隨便倒進下水道?”
“那你說怎麼辦?現在龍王只要他的貨,這樣下去,我們開工又有什麼用?”米小偉秀眉微微豎了起來。
“你說,除了交易,還有什麼事他會親手去做?”
“我想想,殺人肯定不會,**的事不會,偷雞摸狗也不會……哦,對了,他有個四歲的兒子在加拿大,他大約每個月都要飛去一次。”
“說的就是這件事,這樣……”於志寬緩慢地說出了一個新的計劃。
米小偉聽了半天,一會點頭一會睜大了眼睛,最後連連說:“嗯,嗯……好吧……好。”
“照片已經在你的電子郵件裡,千萬別弄出麻煩來,儘快下手。”
“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米小偉掛斷電話,陷入沉思,淡淡地說了句:“無毒不丈夫,最毒婦人心,萬小喬,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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