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書藝倒是沒想到他還有後面這句,愣了一下:“你這個看法倒是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你之前不是那種片葉不沾身的人生態度麼?”
霍巖淡淡地笑了笑:“此一時彼一時。以前覺得比起遺憾,我更害怕那種患得患失的不安。
現在,覺得如果真的就那樣,多少還有一點不太甘心。”
“你這麼想就對了!”寧書藝原本就被董大隊約談過,談的就是霍巖這個不要命的勁頭該怎麼做思想工作,之前霍巖也的確在工作中流露出了那種傾向。
沒想到,自己也沒有特意勸說過什麼,只是努力和他打交道,真心誠意的相處,做朋友。
現在霍巖原本那消極到極點的人生觀倒是有了那麼一點點鬆動的跡象。
雖然不知道這種轉變是因何而起,但是知道惜命,對生活有了追求,終究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
“爲了獎勵你思想覺悟的提高,晚飯想吃什麼?我請客!”寧書藝豪邁地拍了拍胸脯,表示今天她做東。
霍巖搖搖頭:“平時吃叔叔做的飯菜吃多了,嘴都有點被養刁了,你隨便買點什麼,咱們方便速戰速決填飽肚子就行。”
寧書藝笑了出來。
這話倒絕不是霍巖在故意討好誰,寧爸爸的手藝在隊裡頭那是有口皆碑,被寧爸爸養刁了的嘴巴又何止霍巖這一張。
之前羅威他們就起鬨過,說能不能乾脆讓單位食堂重金把寧爸爸挖來返聘再就業,那他們這些人保證一頓外賣都不吃,天天準時準點往食堂跑。
寧書藝下車到周圍的超市去簡單的買了幾瓶水,買了點麪包火腿腸之類的東西,就重新回到車上。
在這裡蹲點就不能追求什麼舒適和可口了。
兩個人在車上簡單吃了點東西,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醫院門診下班了之後,療區的探視時間也過了,除了急診樓依舊燈火通明,進進出出十分忙碌之外,外面比起白天來倒也算是清靜了不少。
“你先盯着,有什麼情況叫我。”霍巖把座椅調整了一下角度,“我先休息,半夜跟你換班。”
寧書藝跟他開玩笑:“霍巖同志,你這就有點沒風度了啊!好歹也客氣客氣,讓女士先休息嘛!”
“你不懂,站崗不站二班崗。”霍巖說完,閉上眼睛不再開口。
寧書藝也笑了。
這話她聽過,也明白這裡面的意思。
雖然說她沒有經歷過部隊的鍛鍊,但是想一想也知道,如果是一直不睡,堅持着,熬到了時間就踏踏實實休息,那很多人估計都能夠堅持得住。
可是反過來,一開始的時候讓人睡覺,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面叫起來,必須立刻打起精神,調動自己渾身上下的狀態,保持頭腦清靜,注意力高度集中。
這不僅很難,也很難受。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霍巖的“沒風度”反而是一種風度的體現。
同理還有一直餓着肚子不難受,但是飢腸轆轆的時候只給吃幾口飯就繼續保持半飢不飽的狀態,就很難受。 寧書藝平時晚上也不是一個早早就寢的人,所以守住前半夜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壓力。
本來她還想着,如果自己不是很困,沒到頂不住的程度,就讓霍巖多睡一會兒,結果這傢伙的腦袋裡面就好像安裝了一隻小鬧錶一樣,沒等到半夜呢,自己就睜開眼睛,拉直椅背重新坐了起來。
“咦?你這就睡好了?”寧書藝有些驚訝,眼睛順勢往霍巖的衣服口袋那裡瞄了瞄,“你設了鬧錶?是震動模式的?”
“沒有,我不需要那東西。”霍巖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腦袋,“這裡面有根弦兒,有事的時候自己就繃起來了。”
寧書藝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真不錯!以前我跟趙大寶出來蹲點的時候,都是他頂前半夜。
因爲他那個人,不睡的時候可以一直盡力保持清醒,一旦入睡,就睡得特別沉,想要叫醒他都得費點勁兒的那種。”
“那以後出來蹲點都我跟你一組。”霍巖很自然的接了一句,然後衝寧書藝擺擺手,“抓緊時間休息,我已經完全清醒了,沒問題。”
寧書藝也的確是有些困了,打了個呵欠,也不跟他瞎客氣,調整好椅背,把出來的時候特意帶上的外套搭在身上,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這半宿她睡得很安穩,雖然這個季節是有些炎熱的,但是坐在車裡,到了後半夜,往往也還是會冷。
不過她倒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睡得很踏實,到了早上被一聲汽車尖銳的鳴笛聲吵醒時,外面的天才矇矇亮,寧書藝坐起身來,看了看時間。
凌晨四點零五分。
她的身上蓋着自己的那件外套,自己的外套下面,腿上還蓋了另外一件外套,是霍巖的。
寧書藝揉了揉眼睛,朝車窗外望去,原來方纔的汽車鳴笛聲是一輛送貨的小麪包車和一個送餐電動車險些發生了碰撞,這會兒兩個司機正火氣十足的下車爭執。
霍巖眼睛盯着外面,注意力非常集中,聽到寧書藝起身的聲音,眼睛都沒有看向她這邊,只是開口小聲對她說了一句:“你醒了?”
“嗯。”寧書藝也看向外面,這會兒外面的馬路上冷冷清清,並沒有什麼人,“不用太緊張,應該就真的是一次差一點造成的交通事故而已,不是有人故意想要製造混亂好趁機進去醫院裡面。
你看這個時間,街上的人太少了,兩個人差一點撞車,已經吵起來了,但是連個路過看熱鬧的人都沒有。
這個時間段如果用這種方法轉移視線,恐怕只會是適得其反的效果。”
霍巖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又朝周圍觀望了一番,這才略微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鬆弛了一點。
“吃點東西吧,換你休息。”寧書藝對他說。
霍巖從她手裡接過麪包,三口兩口就給吃下了肚,這一次他連椅背都懶得調整,直接把頭靠在頭枕上,閉目養神。
他只睡了一小會兒,到了六點多鐘的時候就又一次醒了過來,這會兒外面的早班公交車已經開通,人也已經陸陸續續多了起來。
“怎麼這個時間人就這麼多?”霍巖有些疑惑。
“估計是一大早來排號的。”寧書藝指了指不遠處的醫院大門,“這邊的緊俏程度一點不亞於春運時候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