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對視,空氣中一片蜜汁尷尬。
陸小風覺得老僧心頭定然暗罵,貧僧好心爲你小子謀福利,你竟然到我內天地做這種事情。
他伸手一拽,佛掌穿行在虛實之間,一掌抓住了知秋。
知秋像是從畫卷中走了出來的畫中人,從其中剝離,迅速分離,一個屁股蹲坐在了李景春面前。
看着兩位長輩,訕訕的一笑。
老僧李景春面無表情。
“師侄你遊歷日久,心境已經圓滿,不如歸去!”
說完不待知秋反應,空間在他掌上像是紙張一般,撕開了一道裂縫,李景春提住他的後頸,直接便扔了進去。
這時,畫壁之上只剩下明月一人,沒了知秋的亂入,開始瞭如仲夏夜一般的夢幻旅途。
老僧道途特殊,糅雜了佛門和書畫之道,且在受戒之後,破戒修持,以畫入道,借假修真,以虛延實,至今沒有找到一個傳人。
所以大開方便之門,願意聽他講經,他一概不會拒門之外。
陸小風盤膝而坐,開始聽老僧講經。
經筒轉動,禪門之內,淡淡的佛光照耀,天花亂墜,僧人捏紙,口吐蓮花,重重虛化的畫卷包裹,無數虛幻的人影如天女,也有天魔,虛實之間,墨滴在遊走。
老僧毫不藏私,將他的道途展現在陸小風面前。
陸小風極爲敬佩,這是一位真仙的道途,即便不能照搬,但是對他的借鑑意義極大。
聊齋世界走洞天福地的道路,坐擁自成天地不假外物的洞天,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閒看世間風雲變幻。
正統的修行大都是尋找名山大川,一步步煉化,將其與大世界割裂,與自身交融,容納自身的道與法,自給自足。
而李景春卻另闢途徑,容納一副江山美人圖,像是祭煉本命法寶般,一步步潑墨作畫,畫龍點睛,在虛幻中尋求造化之機。
將畫中天地,一步步演化成爲真實。
老僧既然如此大度,陸小風自然不會藏私,將須臾生滅之間的微觀之道展現出來,不同於風雷雨電的各種恢弘氣象。
他的身體周圍奇詭而又壯麗的景象浮現了出來,五彩斑斕,窮盡人類思維也難以想象的細微生靈的奇詭壯麗形態。
極其孱弱的生命體,卻又極度危險的生命衍化。
感知,繁殖,社會形態,所瞭解的世界,時間尺度都完全不同,彈指間,便是無數次更迭輪迴。
在極其短的時間尺度之下,它們展現出令人驚歎的造化奇蹟,卻又在瞬間滅亡。
陸小風在衍化着他的道與法,爲他們展現着生命的最初根基,物質的輪迴,生死的更迭。
一僧一道驚歎的看着這渺小的生命所展現的奇蹟。
這些微渺的生命,到了他們這個境界,自然能夠觀測到,但是它們太渺小了,渺小到所有人都忽略了它們的存在,更不用說去深入地卻思考其中的其中所交織的規則。
三人都是自信之人,道途都早已確認,交流之間,不過爲了觸類旁通,自然不會拾人牙慧,沿着別人開闢的的道途而行。
所謂學我者生,似我者死,他們若是真的去研究陸小風的道途,陸小風高興還來不及,到時,不知不覺間,說不定座下便會多出個聽道的追隨者。
老僧驚歎於陸小風的以小見大,入微觀道的妙處。
讚歎一句。
“道友所講,頗有佛祖之一鉢水中,八萬四千蟲的妙處。”
嶗山老道也是聽的神采飛揚。
“此道精妙,須有酒佐之。”
老僧點頭稱大善,不知何時,窗外一輪圓月已經升上了枝頭。
手指微曲,往地上一扣,一罈紅色泥巴密封的極好的酒罈,飄然而入。
這個破戒的和尚藏得美酒。
月光散落,嶗山老道的身後浮現出了一座巍巍山峰,又是一輪圓月從山峰側面緩緩升起。
興之所向,自然也開始講道,雖然自己修行法門不能泄露,但是他自己感悟的道路,卻可以高屋建瓴,彙總交流一番。
悠悠的清光灑落,白雲朵朵,他的道途在青山白雲間,在清靜無爲的心間,是謂此界道家最正統所走的大道方向。
與和尚的劍走偏鋒,陸小風另出一道大有不同,樸實無華,大氣自然,於無意間雲龍乍現,盡顯崢嶸。
三人就着一罈李景春窖藏了三百年的仙酒。
輪道三天三夜,暢所欲言,法術,神通,煉器,煉丹,符籙,無所不包,極爲盡興。
陸小風像是一塊海棉,瘋狂的吸納他們的一切知識。
遠在酆都的陽神都分出部分念頭,記錄歸納推演兩位真仙的道途。
聊齋的練氣途徑,在兩位道途的對照下,如掌上觀紋,一覽無餘。
酆都深處驟然大放光芒,一道璀璨的身影像是烈陽,交織着道與法,在這壓抑的陰間放射着光與熱。
無數虛幻的鎖鏈像是陽光一般,照向了酆都的每一處,每一個角落。
所有的陰魂,惡鬼,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雙手捧着一個蘑菇法器,虔誠的唸誦着。
“禮讚~魔古酆都大帝!”
無盡的信仰之力像是氤氳的霧氣涌向了酆都深處,那道如火焰也如烈日的身影,不停地膨脹。
那光芒並不刺眼,然而極其柔和,像是將每個信徒染上了一層金身。
鎖鏈越來越密集,密集的像是層層疊疊讓人頭皮發麻的金色髮絲,將整座酆都覆蓋在內,無數的蘑菇法器大放光芒,三色雲朵在虛空中交織,衍化着無數的符文,激活着整座城市。
這輪烈陽以看似緩慢卻又極爲堅定地步伐,將整座城市覆蓋。
甚至連根拔起。
古老酆都徹底與陰間分裂,黑雲翻滾,陰風如刀,陰雷密佈,大地開裂,無數千裡之距的溝壑出現大地上,數不清的陰魂在漂浮在天地家悽慘的哀嚎。
風雨雷電,都擊打在這輪烈陽之上,卻絲毫不能阻擋他的步伐!
陸小風終於走到了這一步!
煉化福地,煉神反虛的頂點。
轟~
一聲巨震!
陰間酆都徹底與自身不分彼此!
化成了一座玲瓏小城,融合進了陽神中。
噗~
像是中流砥柱,又像是一座小島,扎進了磅礴的陰神大海中。
陽神,終於沒有了傾覆之憂!
玉京的陸小風,笑容浮現在了臉龐上。
他的陽神終於有所小成。
擡頭看向了畫壁,人間一日,畫上一年,畫中三年已過,少年明月已經讓畫中一個嬌俏的少女懷了身孕。
那女子已經挽了婦人髮髻,眼中滿是母性的光芒。
老道一聲輕喚。
李景春伸手一抓,明月如騰雲駕霧,已經出現在眼前。
明月的臉上還留有恍惚感,那雙眸子帶了抹滄桑,深深地複雜交織。
“去休~去休~”
老道一拍明月腦袋。
“醒來!醒來!”
“師父~”
明月面容複雜,望着牆壁上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