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壯客客氣氣地問啞巴這麼晚來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啞巴見他沒事,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搖搖頭,擡腳欲走,剛一轉身,卻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那人連忙閃到一邊讓出路來,等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是啞巴的時候,很是詫異,“格瑞?”
啞巴沒理他,飛快的扭頭看了一眼胡壯,跟着飛奔了出去。
來人正是藍先生,他看着啞巴的背影,疑惑道:“這麼深更半夜……怎麼大家都來了?出了什麼事,怎麼沒有鬼僕來向我報告?”又道,“你……你們都沒事吧?”
胡壯端坐在椅子上,斂眉順目,一派端莊,道:“沒事。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藍先生皺了皺眉,轉去問四九怎麼回事。四九於是又把剛纔的事情說了一遍。藍先生聽完沉吟半晌,然後才問羅念桐:“你和他都是外面來的,你覺得他想幹什麼?”這個“他”指的是莫善人。
羅念桐老老實實地回答他:“我只知道修羅石能喚醒植物人。對於夜明珠這些東西,也是聞所未聞,他拿去這個想幹什麼,我還真不清楚。”
藍先生“哦”了一聲,端了一張椅子在上首離得胡壯遠遠的坐下,“那你打算怎麼辦?”這話問的還是羅念桐。
“我……”羅念桐想起胡壯說過不要他插手的話,便道,“我聽壯姐的安排。”
“安排?你沒有自己的打算嗎?”他的口氣依然很溫和,像是在和人討論天氣真好一樣。
羅念桐看了一眼胡壯,見她表情無異,便又答道:“我自己的打算是等壯姐安排好一切之後再做考慮。”這話是大實話,莫善人來勢洶洶,又收買了謝老虎等人,單憑他一己之力肯定幹不過他,只有等胡壯收拾下莫善人除去一個勁敵之後,他才能安心的考慮自己要怎麼做。
藍先生又是一聲“哦”,沉默一會兒,又道:“那麼,需要我幫忙嗎?”
他這麼客套反而把人給嚇住了,四九受不了他這副樣子,嚷嚷道:“藍叔叔,你說話這個調調真讓人想起雞皮疙瘩。能不能換下?”
藍先生微笑道:“要怎麼換呢?”
四九立馬閉嘴,因爲她不知道。
羅念桐也決定閉嘴,因爲藍先生這人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他是一副謙謙君子的做派,但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這種感覺羅念桐上學時因爲用眼過度導致眼壓過高,進而導致頭痛去看醫生的時候,經歷過。那個醫生五十多歲,說話斯斯文文的,他語重心長地告訴羅念桐:“你幸好來找我,你這是神經分裂,再下去你就要變成神經病了。來,我給你開幾副藥你先拿回去去吃,有啥問題你記得隨時找我,千萬千萬別疏忽大意了。”
當時幾味平常安神補腦的中藥收了他幾大百,他還感激涕零的謝謝醫生這麼細心關照。直到很多年後,他才知道自己原來不過是眼壓過高引起的而已,稍微調整下用眼習慣就能好。也直到這麼多年後,他才明白原來當初遇到的不過是個只會收錢不會看病的庸醫而已,可惜,爲時晚矣。
長夜漫漫,六人相顧無言。胡壯自從藍先生來了以後就變得格外端莊。
劉小良對這藍胡二人總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藍先生心裡頗爲不爽,但又不願意發作,找了個藉口想打發她去找那個淺金色的大白和小黑腦袋的大黃。
羅念桐極力反對,他怕劉小良那麼一回去見到蟒蛇就變成了胡小白。捕夢者不明就裡,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附和反對。可可也說:“藍叔叔,這樣挺好。我喜歡小良。”
藍先生聽到可可開口,倒也不再堅持。只是他看可可的眼神有點奇怪。可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問他:“藍叔叔,怎麼了?”
藍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沒什麼……沒什麼……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麼?”
羅念桐聽得這話大奇,問道:“你是說她應該知道什麼?”
藍先生卻又不理他倆,轉去問胡壯:“你說了麼?”
胡壯搖了搖頭。
藍先生又問道:“說?”
胡壯想了想,道:“嗯。”
藍先生得了聖旨,回過頭溫和地問可可:“你不記得你以前曾經來過這裡嗎?”
可可和羅念桐面面相覷。“我……我只是覺得這些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那你是不是還很好奇爲什麼胡壯和我都對你很好?”
可可點頭。
“因爲你小時候來過這裡。在你八歲那年,你爸爸雲翼沒有告訴你,你曾經走失過嗎?三天後他纔在蓬州的大街上找到你。當時你手上還拿着胡壯給你的小頭花……你記得嗎?”他的聲音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和磁性,讓人如沐春風。
也許是嫌屋子裡太過冷清,他起身去找了一炷香點上。淡淡的甜香讓人忘記所有不快,放下所有心防,只想好好的大睡一場。
“我想。這麼長的夜,大家又睡不着,不如我來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比如,你爲什麼會來過……”
可可“啊”地一聲驚呼,似是記起了什麼,但是所有的東西所散珠碎玉,總是少了一根可以串聯起來的線。“我……”她覺得有點頭痛。
藍先生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串五彩斑斕的珠子,不知是什麼做成的,晶瑩璀璨,讓人一看就挪不開眼睛。一時間所有人竟然都去看那珠子去了。
藍先生仍然還是那幅超人溫和的樣子,他漫不經心的轉着那珠子,慈愛地問可可:“當時……是一個初夏的下午,那個時候,你穿着小花裙子……是嗎,細細碎碎的小花朵兒……”
他的話像是催眠曲一樣讓人昏昏欲睡,可可覺得自己眼皮子有些重,“是啊。小粉色的花朵兒。好好看。我好喜歡。”
與此同時,羅念桐也覺得特別想睡覺,腦子就像生鏽的鐘表指針一樣,費盡力氣也挪不動一格。
“是啊,真漂亮。大家都說這個女孩兒真乖啊,雲翼真有福氣……這時候,你看前面,你前面是不是走過來了一個老爺爺……”藍先生繼續循循善誘。
可可皺着眉頭,奶聲奶氣地道:“沒有老爺爺!”
屋頂上忽然“咚,砰咚!”幾聲,跟着石頭瓦塊的相撞的聲音不絕於耳,衆人一驚,紛紛清醒過來,紛紛問到怎麼回事。
胡壯剛想搭話,哪知屋頂被人打了個洞,月光隨即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屋子。
可可頭痛得厲害,她迷茫地看着羅念桐,道:“怎麼了?我頭痛得很。”
藍先生收起那珠子,連忙出門去查看情況。
與此同時,羅念桐耳朵裡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間或夾雜人的聲音:“小心點,一定要抓住胡壯,還有那個女的,一個都不能跑了。”“弄死男的也行!”聽聲音,似乎是謝老虎和誰。
“是謝老虎帶人來了。”胡壯轉身利落地去枕頭下抓起一個小匣子放在身上,然後拿起小手槍毫無懼色地迎上前去。
羅念桐眼疾手快地將可可拉在身旁,也跟了出去。
捕夢者四九以及小良也全都迎了上去,小良順手還操了一個凳子在手。
那夥叛徒還沒這麼快就來,剛纔扔石頭砸房頂的不過是兩三個連面都不敢露的小嘍囉,一見胡壯提着手槍出去了,那些人立馬老老實實的不敢再作怪了。
羅念桐也聽到了他們飛快跑走的腳步聲,想必胡壯也聽到了。不過也沒時間去理他們,謝老虎已經帶着一羣人,喊着口號浩浩蕩蕩地殺向這邊來了。
口號喊的是:“打倒胡壯!拿回血汗錢!”頗有些外面農民工討要工資的意味。
羅念桐暗道:“就你們還血汗錢。你們這裡能出多少錢!”
這時候小良也顧不得還在和胡壯置氣了,拿着凳子和四九分立胡壯身後,捕夢者緊跟着四九站着。羅念桐也不是膽小怕事之人,把可可往背後一薅,緊靠着胡壯站了。
藍先生第一次失態了,低聲問候了那些人的各代祖宗。
……
果然是謝老虎,一行人大約有七八個,還打着火把來,浩浩蕩蕩的。
藍先生率先迎了上去,問謝老虎:“你想造反?”
謝老虎脖子一梗,道:“老子今天就要造反。造胡壯這個婆娘的反!這裡沒你藍先生的
事情,你趕緊走遠些!”火把的光將他的臉映得紅彤彤的,連腰上的尖刀都帶着紅。
羅念桐撿了跟手腕粗細的樹枝拿在手裡,掂量了下,還很趁手。“請你護着可可一點。”這話是對捕夢者,也是對胡壯說的。
那邊藍先生還待和謝老虎講理,謝老虎不耐煩的一把揎開他,氣勢洶洶地直奔胡壯過來。胡壯倒提着槍,冷冷地道:“你的新主子莫向東沒來?那他豈不是看不到你精彩的表演了?”
謝老虎把手裡的火把一扔,取下尖刀虛空一劈,大聲道:“乖乖的聽話老子還可以免你一死!”色厲內荏,連眼睛都不敢正視胡壯,看的都是藍先生。
大約藍先生文質彬彬的更好對付吧。羅念桐暗忖謝老虎原來也不過是個紙老虎,當下上前一步,擋在胡壯麪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