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七章、切割

根據老劉的描述,當初讓勁鬆他們在生活區設立的那個收房點,現在已經是不折不扣的一個團伙窩點。在那邊集中了歷年來附近赫赫有名的一些流氓和兩勞釋放人員。開始聚在一起只是因爲人多熱鬧,沒事在收房處蹭點吃喝,慢慢就發展到了參與收房,收一套勁鬆和莫權給他們返點獎金。

只是這些人哪裡會習慣做正常生意,巧取豪奪,明搶是不至於,但是私設賭場,設套佈局不光放高利貸還以房產過戶等等手段,實際上在生活區已經形成了一個團伙。而且具備了分工明確,各司其職的團伙特徵。

這期間老劉起初因爲勁鬆是蒲素這邊的人,還幫他辦了幾件事,包括從看守所往外撈人。慢慢他就察覺出不對了,不光是那幫人越來越無法無天,而且看上去連勁鬆都控制不住。

剛開始勁鬆作爲外來戶,是靠着蒲素的資金和轎車以及大哥大等裝備,在生活區開始立足的時候還有派出所所長的關係,所以很快在當地吃開了。

但是狼行千里吃肉。那些社會渣滓怎麼情願甘當配角?摸清了情況以後,藉着勁鬆這邊(其實是蒲素的支持)的條件,聚攏在一起形成氣候之後,光是賭場和其他不法收入來源已經足以支撐他們發展壯大,所以現在已經成了當地的一個禍害。

老劉舉了一個例子,那邊很有名氣的一個流氓綽號叫做菜小頭的,他女人因爲和一個浙江老闆說了幾句話,就被他帶人把人家浙江老闆綁了起來關進小黑屋,勒索贖金二十萬再放人。

平時一言不合拔刀弄槍傷人的事情更是時有發生,只不過最近少了,原因是經過多次火拼已經形成了氣候,在東城已經有了一家獨大的局面。老劉說這個拔刀弄槍不是形容詞,是真的有刀有槍。

老劉說到這裡,蒲素心裡清楚。年前勁鬆帶來的人確實是這個樣子,而且因爲在桑海還非常收斂,人生地不熟他們膽子沒那麼大,可以想象在南州這夥人要猖狂到什麼地步。

老劉告訴蒲素的目的是,他早就退出了,不和勁鬆他們沾了。先前還一直規勸他們,但是看下來也沒啥作用。所以他早就退出了,現在生活區要動遷也不是秘密了,知道的人多了。房子也不那麼好收,除非像那些人不折手段,等於明搶,也很難弄到平價房子。

沒幾個是傻子,知道要拆遷了還在這個時候賣房,除非是迫於無奈走投無路的人家。

他希望蒲素儘早和勁鬆他們割裂,免得引火燒身。以他的智慧判斷,這種現象長久不了,發展到一定時候是必定要被打擊掉的。

蒲素當然同意老劉的觀點,只不過他們誰都沒想到,那個菜小頭後來發展的那麼大,而且一直沒出啥大事,參與到拆遷項目以後一度還成爲了優秀企業家,只不過後來自己去澳門涉賭,輸了好幾個億之後不像之前那麼風光了而已。倒是他手下幾個人搞出人命,被槍斃的都有。

聽老劉話裡的意思,莫權是一直不熱衷搞這些,而且對勁鬆的有些做法很是看不慣。所以莫權基本不在生活區露面,那邊都是勁鬆在組織。

不過老劉看來勁鬆也壓不住那些人,名義上他是老闆,其實根本控制不住局面。這一點蒲素相信,勁鬆喜歡威風,到哪想要威風八面的感覺是不假,但是他本質上也不是窮兇極惡之徒,有人捧着喝喝酒吹吹牛逼耍耍威風就夠了,再壞的事情他也做不出來。

那些人裡蒲素知道幾個,很多都是他很小就聽過殺人放火打架鬥毆的名字。基本都比他大了不少,勞改隊有的20多歲就已經幾進宮了。這些人骨子裡就有暴力基因,而且在裡面幾進幾齣,性格基本都有點變態。

如果說桑海的體工隊、肌肉男這種算是哈士奇的話,偶爾齜牙咧嘴賣個萌裝個兇狠,那麼那些人不折不扣就是非洲鬣狗,不聲不響就真的是會吃人的。

蒲素早就發現,桑海這邊雖然混混也有,但是整體社會氛圍是文明的,崇尚讀書,唸書好的都能獲得尊重。而南州不同,尤其是廠礦區,孩子都好勇鬥狠,你書念得好反而要被周圍排斥。蒲素就是這樣,他都不好意思學習太好,如果不表現的自暴自棄甚至要被孤立。

別說小孩子不懂事,其實生存智慧這種事情時天生的。小孩敏感,很多事情不會歸納總結,但是心裡清楚要怎麼做才最利於自己。

而且生活區的孩子前途基本上從出生就註定了,頂替父母或者招工進父母的單位。學校也是讀的子弟學校,都是父母工廠開設的學校,教師水平差而且極其不正規,最多學歷也就是高中畢業的知青,從車間裡選出來讓誰誰做老師她就是老師了。

這種教師能有什麼責任心?對她們來說無非就是一個比較舒適的工種。那些學生不用她們多管,反正以後都是進工廠上班的工人,操不操心都差不多一樣。

所以扯什麼平等不平等都是扯淡。就和沒有一樣的樹葉一樣,沒有什麼東西是平等的。羊吃草,狼吃羊,虎吃狼,哪來什麼平等。桑海的孩子天然就比南州的孩子學習和生活氛圍好,而南州的孩子肯定比當時農村的孩子幸福的多。

蒲素和幾個桑海女孩不以爲恥的說過自己上學時辦的幾件事,她們都表示不可置信。在桑海他這樣的早就被開除了,可能出現在校園裡。而在南州他一路混到中專,要不是主動入伍,不出其他事情還真的能順利畢業。

而像他這樣的在南州真算不上是壞的比較突出的孩子。初中進工讀學校甚至進勞改隊的都大有人在。進初中第一天,他就看到學校裡打架開鋼珠槍,一個人在跳遠沙坑邊上拿着鋼珠槍對着初中裡有名的一個小流氓臉上轟,然後翻牆逃跑。而眼皮裡被打進幾十粒小鋼珠的那個受害者,沒多久就因爲其他事進了勞改隊,他家離蒲素老樓也就隔着兩棟樓,初中沒畢業就進勞改隊了。

蒲素沒能學好,其實也是和環境有關係。他要是一個學習好,守規矩的孩子在學校里根本混不下去,被人欺負不說,還要被女同學看不起。而且老師的教學水平也學不到什麼東西。進了中專到都是高校請來的大學講師,但是他那時候已經長歪了,而且中專班級的氛圍更差,開篇就已經說過了。

社會就那種氛圍,指望孩子能自己努力創造出一個理想環境,從而自強不息,積極奮進……簡直就是太扯淡了。他之前所有的同學裡,不論男女,一個考大學的都沒有。不是高考失利,而是一個上了普高能參加高考的都沒有。

所有同學裡不是輟學,就是上了技校,職高,或者社會招工考試直接去做了工人。而他是走了兩條路,上了中專再去當兵,能走這兩條路的,就已經算是高大上了。上中專不用說了,難度略低於高考,而當兵當時差不多是百裡挑一。現在大概獨生子女沒人願意當兵,當時八十年代末南邊輪戰還在打,時常有戰鬥英模報告,而退伍就是正式工,不失爲普通家庭的一條好出路。

所以桑海改開以後經濟發達,和之前那麼多年這個城市的人文素質有很大關係。總是能看到有些人酸溜溜的說是政策因素,話說回來政策是很重要,但是當時把錢投到南州去,蒲素不覺得南州在當時就能做到那一步。爲什麼?沒有相應的人才。

南州也是鼎鼎有名的省會城市。只是投資環境非常重要,哪怕是現在已經2019了,國內還有很多地方是著名的投資禁區,所謂投資不過XXX,說的就是人文以及投資環境惡劣。

桑海民國時期就是遠東第一大城,和國際接軌到什麼程度我不做科普。只想說八十年代我們還有很多地方不通電的地區,幾乎普通家庭沒有能夠安裝電話的。而早在2、3十年代桑海就有煤氣路燈,電燈電話了。

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桑海其實沒什麼變化。蒲素小時候就往返桑海,就像是時間從某個節點凝固了一樣,桑海甚至幾十年裡不光沒有進步,還一直在倒退。而在九十年代中後期開始的發展和變化,包括徐家彙周圍的改造,延安路高架,內環線,滬閔路,中環……蒲素都是見證者,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蒲素只是一直聽着老劉說,老劉也不是嘴碎的人,只是大概說了些情況卻也沒細說。蒲素心裡之前就有點數,所以也不是一點考慮都沒有。老劉看蒲素這個態度反而有點着急,以爲他是低估了形式,提醒他不能掉以輕心。

蒲素讓老劉放心,回頭就給勁鬆和莫權打電話,南州之前的投入,除了賬上的餘額,那些收來的不動產他都不要了。只要求勁鬆立刻辦理公司法人變更,和莫權處理好分割。原本投的錢也不是很多,生活區貧民窟的爛房子花不了多少錢就能拿一套平房,說是白菜價也沒啥不對。

但是他要求莫權能分走一半,這算是對自己這個戰友最後的饋贈。勁鬆獨佔顯然是不合適的,莫權以後不參與經營活動,起碼之前的份額裡有他一份。實際上講起來,莫權纔是他正經的戰友,而勁鬆只是莫權的發小。通過莫權認識以後,他反而和勁鬆走得更近一些。

退伍回來以後,莫權越來越顯露出沒出息的樣子。小富即安,只想着過小日子。貌似現在沉迷釣魚,太陽暴曬之下人不人鬼不鬼。好像找了個農村的女人,準備結婚了。他不評價莫權的行爲,他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了。實際上,蒲素自己也覺得和他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能把那些糾葛捋一捋,分分清楚是再好不過。

有些時候人真的是有宿命。十年後,這兩個人終究還是庸庸碌碌,各自在千禧年添了一個女孩子,日子哪怕在南州過得也非常一般,已經和他們很多年沒聯繫的蒲素,看到之後十分失望還很感慨。只不過那時他的出現,對已經甘於平靜的勁鬆來說無疑又是一個刺激,蒲素每天帶着他們花天酒地的生活刺激的他彷彿世界又打開了一道大門,讓他重新不甘寂寞。

2017年,放貸失敗,而陷入非法集資訴訟的勁鬆給髮妻燕子和情婦一人買了一輛豪車之後在一個小賓館自殺。蒲素直到2018年八月回國以後才從莫權那裡知道這個消息。早在這之前N多年,蒲素就被燕子認定是帶壞自己男人的元兇而被列爲最不受歡迎的人。

至於勁鬆具體死因,連莫權都不怎麼清楚,聽下來也都是道聽途說,兩人畢竟在一個單位,都是從別人那裡聽到的。而勁鬆家父母那邊他根本就不敢去問。顯然他兩也早都不怎麼聯繫,關係早都漸行漸遠。

人這一生始終都處在變化之中,哪怕你不變,周遭的環境也在變。一個人不在了,別說地球照樣轉,哪怕是至親好友,除了偶爾的緬懷,再多的悼念也不可能有了。寫到這裡又想到了勁鬆的音容笑貌,那個濃密大眼五官英俊的小夥,曾經一起肆意飛揚的熱血青春。

人的才能和智慧如果註定只能吃一碗飯,非要強行去吃兩碗,結果往往不會好,哪怕吃到嘴裡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會發生。蒲素反省過自己,如果那段時間自己不出現,勁鬆憑着單位固定工資和父母開着賓館的收入,安安穩穩過一輩子是沒問題的。大富大貴沒有,生活小康一點問題沒有,在這點上,他其實比莫權和蒲素的原生家庭都要強多了。

莫權其實和勁鬆一樣,兩人有很長一段時間嗜賭,賭到一無所有。只不過莫權扛不住那種債務壓力,在經過一個時期痛苦的逼債煎熬後果斷退出,轉爲寵女狂魔,把他的女兒照顧的非常好,而他女兒也很爭氣,去年高考考進了一所重點大學。而勁鬆的人生,在他45歲那年就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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