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春節彷彿比以往都充滿溫馨,陽光暖融融地照到炕上,屋子也出奇地亮堂。
林振遠照樣屋裡屋外地貼他的對聯,又不知道貼了多少張,忙了半天看到炕沿邊還有那麼多;
邢巧雲還是一趟一趟地回屋來抽支菸,然後又趕緊去往竈裡填柴火,鍋里正燜着豬肘子;
林楓剛把院子又打掃了一遍,然後洗手,準備先把需要切的菜都整理出來;
佟雪燕還是坐在炕頭上擇那些菜,只不過今天多了個幫手:過這個年就要5歲的小浩楠。
小浩楠其實對爺爺的漿糊最感興趣,看到爺爺輕輕來回抹兩下,對聯就能穩穩地貼在門上了,真是覺得好神奇。起初的時候爺爺讓他動手弄了一會兒,可是他弄得炕上身上到處都是,後來被“遣送”到媽媽這裡了。
那次意外事故,小浩楠輕微腦震盪,住了幾天院;然後以後腦勺兩釐米長的一道疤痕,獲得了留在爸爸媽媽身邊的權利。
這半年多,孩子的精神狀態發生了奇蹟般地轉變。病好後,林楓把小浩楠送進了城裡最好的一家幼兒園,那裡的新鮮環境讓小浩楠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每天回家都興高采烈地對佟雪燕講幼兒園裡的故事,說阿姨有多喜歡他,小朋友們怎麼做遊戲,園裡的滑梯人好多,中午睡覺的時候,老師命令大家數數,可是羊羊都數丟了,浩楠還是睡不着……
聽着孩子的講述,佟雪燕和林楓漸漸放心了,他們的兒子已經開始融入一個集體,不再是那個性格孤僻、常常躲在角落哭泣的孩子了。
這期間林振遠和邢巧雲去過幾次,孩子是他們帶大的,這一不在身邊,總覺得空落落的。可是看到孩子真的比在鄉下出息多了,也就打消了再接回去的念頭。
他們告訴自己,不能讓自己的愛再變成傷害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們去吧。
佟雪燕又仔細在盆裡撈了一下,看看確實把所有的蘑菇都擇乾淨了,便對廚房喊了一句:“媽,我這裡完成了。”
“奶奶,我們完成任務了!”小浩楠也跟着喊了一聲。
邢巧雲答應着走進屋,臉上堆滿了笑容,“還是我大孫子厲害,奶奶先獎勵你一塊肉。”
小浩楠對奶奶鞠了個躬,“謝謝奶奶!”
邢巧雲這臉上更是樂開了花,“還知道講禮貌了,就是比這農村的孩子強。”然後端上盆又交待了一句:“大孫子,去裡屋拿桔子,跟你媽一起吃吧。”
兒子把桔子送到佟雪燕的嘴裡,佟雪燕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終於看到婆婆的笑臉,終於聽到婆婆間接地讓自己吃水果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竟然讓佟雪燕有點兒受寵若驚。
兒子受傷了後,佟雪燕最初真的是氣憤極了,甚至對公婆有點兒恨;可是當孩子的傷完全康復了,佟雪燕也漸漸想明白了,她相信這樣的事不是公婆願意發生的。所以她也就不再生氣了,也沒有因此而埋怨什麼,而是怕兩從頭再來老人自責內疚。
因此,小浩楠回到佟雪燕的身邊後,佟雪燕還是隔段時間就張羅着回鄉下看看老人。而且每次不像以前那樣只買吃的,還讓林楓給選點兒應時的衣物。她希望能慢慢感化公婆,讓他們真心實意地接受自己。
春節前,佟雪燕利用空閒時間給公婆各編織了一件毛衣。林慧和林茹的性格都像邢巧雲,這種細緻活兒她們根本不想幹,所以能穿上兒媳婦編織的毛衣外套,讓老兩口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邢巧雲說老人家都喜歡這種寬鬆的外套,買的那些衣服根本穿不慣。佟雪燕也是在那一刻,真切地看到婆婆的眼中閃爍着感動。
2000年,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紀,這也應該是林家生活嶄新的開始吧?
佟雪燕幸福地憧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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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是姑娘回門的日子。
林慧全家早早地就過來了,小浩楠立刻和張馨宜穿好棉衣,去外面放小花炮,這樣,滿院子充滿了孩子的歡笑聲。邢巧雲屋裡屋外看着,她怕小浩楠不小心傷着,一遍又一遍地叮囑着,警告着。偶爾走出院門口,站在道邊張望,看看林茹夫婦怎麼還沒到。
中午時分終於有一輛車在周家門口停下了,從車上走下來的卻只有林茹一個人,大家都很詫異。
林茹開始時還在掩飾,後來在大家的追問下,終於哭訴了實情。
原來,結婚這麼長時間,表面風風光光,實際上林茹過得並不幸福。因爲家境不如喬銘家,過門後婆婆就對她不太友善,而且所有的家務活兒都推給了林茹,可以說林茹過的是農奴和保姆的日子。
但是總算喬銘對她還夠體貼,所以,她也就像嫂子佟雪燕那樣,逆來順受,希望有一天能打動婆婆的心。
喬銘有兩個姐姐,因爲孃家婆家條件都好,就養成了趾高氣揚的性格,對林茹更是指手劃腳,呼來喝去的,根本沒把她當作兄弟媳婦看。只有喬銘的爸爸對林茹還算客氣,覺得林茹是個持家的好手。但是他經常不在家,所以林茹其實一直是在婆婆和大姑姐的壓迫下走過來的。
結婚兩年了,林茹一直沒有懷孕,醫生都看過了,可是結果什麼病也沒有。大夫說也許是壓力太大的緣故,建議她放鬆心情,注意休息。婆婆抱孫子心切,這才偶爾做點兒家務,其實也只是把他們老兩口的衣物自己洗洗,然後收拾自己的房間而已。但這也減輕了林茹的負擔,日子總算有了轉機。
今年元旦的時候,林茹終於如願以償,懷上了喬銘的孩子。她婆婆簡直是來個天翻地覆地大轉變,僱了一個鐘點工,讓林茹暫時休息。本以爲幸福的日子從此開始了,林茹卻在喬銘的手機裡,發現了一條短信,這讓林茹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林茹根本不會想到,丈夫喬銘竟然在外面包養了一個“二奶”!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這個女人是喬銘在娛樂場所認識的,爲喬銘生了個女兒,今天發短信是讓喬銘去商量辦滿月酒的事。
林茹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喬銘一直對自己很冷淡,而最近卻一反常態;原來是人家坐月子,自己纔會這麼幸運地懷了孕。林茹感覺自己既可憐又可悲,懷孕帶來的欣喜一下子沒了。
林茹哭着和喬銘理論,喬銘卻平靜地說:這對你根本沒有影響,你要是生個男孩,就永遠是正房;她找到公婆說理,婆婆先是罵了一句:“真他媽隨根!”然後恨恨地瞪了公公一眼。
林茹馬上清醒了,公公也是一個情況。就這樣,林茹不但沒有得到公婆的支持,反而看到公婆因爲意外有了孫女,難以掩飾的興奮。最後婆婆丟下一句:“現在的風氣就是這個樣子,不論男女,有錢就學壞。當初我們喬家選擇你,就是想找個安分守己的媳婦。你也就認了吧。”
兩個大姑姐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這一個多月她們一直圍前圍後的伺候着。她們認爲林茹就這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如今男人弄個三妻四妾的,太正常了。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大少奶奶得了。再說了,就憑你,要家境沒家境,要工作沒工作的,還有什麼資格管這管那呢?
林茹一個人默默承受着,喬銘對她發誓,說永遠不會和她離婚,因爲外面的女人做情人還可以,若是娶到家裡都不可靠。林茹這樣猶豫着,不知道應該離婚還是過下去?現在情況擺明了,喬銘也無所顧忌了,三天兩頭不回家住。今天本來說好一起回孃家的,卻因爲那邊孩子發燒,喬銘拋下一句“對不起”就走了……
“這個畜生!沒想到這麼快就起了花花腸子,簡直是沒有人性!”林振遠又服下了一粒救心丸。
“該死的季平,怎麼能活活把林茹往火坑裡推啊?!”邢巧雲再一次把責任歸結於季平身上。
佟雪燕本來平靜的心又懸了起來,她一直擔心林茹的婚姻有什麼意外,結果還是發生了——佟雪燕想到是自己姐夫給做的媒,忽然有種罪魁禍首的感覺。唉!婆婆剛剛對自己態度有所改變,不會因爲這件事再刁難自己吧?今後的日子又要不好過了!
林楓雖然一開始就沒看好喬銘,可是今天聽到妹妹受了這麼大委屈,心裡還是感到很震驚。他一句話也沒說,
暗暗下定決心:回去後好好教訓教訓喬銘。
一場不平等的婚姻發生危機,大家的心情再也無法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