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出手
半個小時後，外灘，華懋飯店。
擺在面前的一桌美食，憲兵司令三浦二郎大快朵頤，好吃的都快笑出了豬叫。
連連誇在周清和這自家飯店養的廚子是真不錯。
平常在虹口吃着寡淡的魚生，換到這裡的宮廷御廚，中華美食的口感一下爆發出來，讓人回味無窮。
長谷仁川是沒什麼胃口，跟大家一起慶祝完藤田和清迴歸，淺嘗兩口就唉聲嘆氣。
放下酒杯直言，“三浦君，這件事真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上海的局勢變了，不是藤田和青幫的關係好就能輕易逆轉的。
我們不說毒品的事，竹機關那邊會不會那麼輕易放手。
就說現在活躍在上海搗亂的幾股勢力，根本不止一個青幫，就算青幫藤田出面搞定了，剩下的人呢？
怎麼處理？
本來我們接觸好的重慶，現在連洽談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想用上次的辦法，難了。”
“啊？幾股勢力？除了青幫和重慶分子，還有誰？”三浦二郎大爲訝異，放下食物顯得有些吃驚。
他以爲就這兩幫人，那藤田和清回來收拾局面就是輕而易舉。
長谷仁川看了眼身邊的人，外務省在上海的諜報組織，巖井公館負責人，巖井英二。
巖井英二抿了口酒，放下道：“從我們的觀察來看，起碼有四幫人在活動，青幫和軍統是肯定的。
另外兩幫人一幫人的火力不足，他們出現的戰鬥只有槍支，沒有爆破，路人見到的畫面也只有零星幾槍，多暗殺，不正面打，最符合行事作風的人應該是紅黨。
而最後一波人表現的就比較奇怪，襲擊美國人英國人，手裡有着高爆炸藥。
從理論上來講，重慶的上級是不會允許自己的特工這麼行事，而紅黨應該也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炸藥太貴了，用在襲擊一些民用物資倉庫上面，不像是他們的作風。”
三浦二郎不理解，“可能就是重慶特工做的呢？目的是爲了不讓竹機關的人進行下去？”
“不會。”巖井英二搖頭：“他們襲擊英國人美國人，一旦失手被捕，這個後果他們承擔不起。”
這話有道理，三浦二郎點頭，隨即疑惑：“那是什麼人？”
巖井英二搖頭：“目前不知道。”
“這麼複雜？”三浦二郎也皺眉了，然後就擔憂了，“藤田，那你這七天的軍令狀怎麼辦？是什麼人在犯案都不知道，怎麼解決？”
雖然以現在藤田和清和天皇的關係，他不擔心因爲軍令狀的事情天皇降罪，但是失敗的後果到底是不好。
前任陸相就是因爲吹三個月能解決中國，以至於現在還被掛在恥辱柱上當笑話看。
“是挺麻煩。”周清和點頭。
擺在他現在最大的難關，就是怎麼把事情收回來，也不能他一來，所有矛盾就稀裡糊塗停止了，那不成是他指使故意搞的破壞？
不能給土肥圓的人留下口舌的把柄。
放的奔放，收的自然。
所以每一波人的解決辦法，得合理。
周清和拒絕笑道：“各位長官也不要煩了，反正先讓我和青幫的人溝通一下，其實只要青幫的人被我按下來，這上海的矛盾就能少掉一大半，剩下的人，不管是哪一波人，他們的活動空間都會被壓縮，辨識度也就高了。
我再去找找人洽談一下，到時候要是還不收手，那我們也就實行反制措施。
看我的吧。”
“你說的，那可就看你的了？”有人主動接鍋那是真的幸福，長谷仁川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起來。
不過對於藤田和清怎麼解決紅黨和軍統的事情他還真的好奇，要知道軍統可能還能想點辦法，紅黨的人怎麼溝通？
那連人在哪裡都不知道！
“乾杯，待會我就去找張笑林，不過有件事還得麻煩各位長官。
竹機關那邊的人現在手裡握着利益，讓他們割讓出來，不一定會那麼痛快，到時候我少不了要動用一點手段，他們要是往軍部告狀，你們可得幫我作證，是他們不配合我才用的。”
“那一定的！”
“我們肯定支持你。”
很好，對竹機關，他們要是不配和，周清和肯定得教育教育。
事後，周清和去找張笑林。
181號賭場，周清和在包間裡一個人坐着喝茶，張笑林是火急火燎的敢來，進門就是開懷大笑。
“哈哈哈哈，守得雲開見月明，我的老弟唉，你可總算回來了。”
張笑林假裝哭唧唧：“你要是再不回來，我這人都快被土肥圓的人殺完了，老哥我是死扛硬抗扛到現在，戰戰兢兢啊”
一堆廢話絮絮叨叨，周清和也就讓他表表苦勞，隨後淺笑道：“沒事了，既然我回來了，上海那就還是我說了算，以後歌照唱，馬照跑，這上海灘別人翻不起風浪來。”
“好！聽着就提氣！”張笑林一挺胸膛：“現在上海的福壽膏市場幾乎全在土肥圓手裡，他們開店，明目張膽的賣，我只能打打游擊，手下的人賣點便宜的散貨，可苦了，老弟，伱得想個辦法，儘快幫我拿回來。”
啪啪，張笑林一拍手掌，門外馬上進來一個人，提着一個箱子。
張笑林接過輕拍了拍遞過來：“生意難做，別的人份額全降了，但是老弟你這份，70萬美元，一分不少。”
周清和笑眯眯的接過：“那我就不做作了。”
“嗨，應該的。”
“好，現在他們的毒品倉庫在哪裡，你清不清楚？”
“清楚，虹口一個大的倉庫，主要是轉運給市區自己的店鋪，浦東一個大的，叫毒品集散中心，這是準備發給上海以外的，還有一個在碼頭，憲兵把守，那是從伊朗運過來週轉存放的。”
“行，地址寫給我，我來處理，你的人吩咐下去，從明天下午起，不能再鬧事了。”
“明天下午？”
“對。”
“成，那老哥可就指望你的了。”
“互幫互助嘛。”
說完正事說點閒話，接下來周清和就告辭，以領事館武官的身份拜會英美領事館。
主要就是告訴他們一聲，人回來了，要動手了，約束好自己的人，可以看熱鬧，但是別搗亂。
英美人對藤田和清還是抱有極高期待的，畢竟上次就解決過一次事件，這位的信用比日本其他人可好多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多久？
“不會太久。”
第二天，日本領事館開記者見面會，正式介紹了周清和作爲武官的身份。
而對於上海最近的亂象，有記者提問，藤田和清的迴歸是不是代表着參謀本部對於上海的不滿。
周清和直言不諱：“我來，就是來解決上海的問題，上海的動亂必須告一段落！”
沒有詳細的解釋，記者有些無可奈何，表示關注後續的發展。
對於上海目前的事態還能怎麼解決，所有人都好奇。
而且作爲藤田和清以前罩着的青幫，現在還會不會聽他的話，也抱有一些懷疑之心。
這個問題，在下午，青幫就告訴他們答案。
上午還在一幫青幫混混橫行街頭，下午就變成了一幫良好市民，走在街上規矩的很。
不說笑容面對吧，起碼是這麼多天以來，一起搶劫案都沒出的下午。
市民都有些不適應了。
而作爲在此前事件中，被動挨打無辜受傷的巡捕房，也把前陣子抓捕的一大批可疑人員全部放掉。
記者知道了，只能興奮的震驚。
“以前看不出來，但現在你們誰能想到，藤田和清露個面，青幫居然就安靜了？英美國人都配合了？”
這件事上了晚間報紙，記者表示稱讚，看好以後的發展，市民當然歡呼雀躍，安靜平和的氛圍纔是他們想要的。
而商人待定，因爲他們怕的可不是青幫，而是軍統，前者要錢，後者要命。
“反響還不錯。”
周清和來憲兵司令部逛了逛，然後手一揮，讓平野小山帶隊出門。
一隊人去碼頭倉庫，一隊人去虹口倉庫。直接抄家。
憲兵自己開着大卡車，周清和坐在轎車裡，有領事館的手下幫忙開車。
到了虹口倉庫，周清和沒下車，平野帶着憲兵直接衝進了倉庫。
“現在由我們接管這裡，你們，放下槍，原地待命！”
“你們什麼人？”
“你爸爸！”
平野和守倉庫的憲兵小隊發生了碰撞衝突。
爸爸這個詞極具侮辱。
最後在平野這個中隊長的巴掌下，憲兵小隊選擇低頭認錯，並打電話通知東條明夫。
沒過多久，東條明夫的車子飛馳趕到，下車看見平野的人正在往卡車上搬貨，眼睛都綠了，那可都是錢！
隨後看見一旁呆在車邊的周清和，怒氣衝衝的趕過來問。
“藤田和清！你要幹什麼？這是我的倉庫！”
“什麼幹什麼，不幹什麼。”周清和表情淡淡：“你的倉庫就你的倉庫不用通知我，我不感興趣。”
東條明夫惱怒，“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憲兵隊長了，你憑什麼調動我手底下的憲兵？”
周清和拋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東條少佐，你是在質問我？”
東條明夫牙都咬碎了：“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一個武官的身份，調動憲兵，這不合適吧？”
“調動？我調動誰了？怎麼了，我來虹口逛逛是不是還要你的批准？
東條隊長，別搞錯了，我是來逛逛看看風景，這裡的事情跟我可沒關係。”
周清和招了招手，“平野，告訴他，這件事跟我有沒有關係。”
平野小跑過來，立刻彙報：“隊長，司令長官親自下的命令，查抄這裡的倉庫，如果您有疑問，可以親自向司令長官詢問，報告完畢。
補充，碼頭的倉庫和浦東的倉庫一併查抄，所有物資送往憲兵司令部，報告完畢。”
“聽見了？跟我沒關係。”周清和做事，規規矩矩。
東條明夫眉頭緊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着東西被搬，實在是氣。
“去做事吧。”周清和對平野揮揮手。
“嗨。”平野麻溜的跑回去。
這他媽是誰的手下？
東條明夫看見這一幕這就更氣了，氣的看着平野的背影臉色暗沉，拳頭捏的死緊。
不過可能是不捨得貨物被搬，這受了氣居然都不願意離去。
怎麼滴？還想搬回去啊？
周清和見狀唉的一聲：“東條君，你說你跟着他們玩有意思麼？走，請你喝酒去。”
周清和拍了下東條明夫的背部。
“不去。”東條明夫身子抖了抖，以示抗爭。
周清和哧哧笑笑：“你要明白，我既然回來了，上海的大局你改變不了，不止你改變不了，土肥圓將軍也改變不了，甚至軍統，紅黨，都改變不了。
以前的事情你忘了？
人啊，吃一塹長一智，我是少佐，你是大尉，我這大佐了，你還是少佐，跟着他們撈到好處了麼？你這少佐誰出的主意讓你混上去的？”
“那是我憑自己本事混上去的，不是，是立功站上去的。”東條明夫梗着脖子強調。
會說話就代表態度軟下來，周清和拍了下東條明夫的肩，這次東條明夫抖了抖，這幅度是小多了。
周清和繼續說道：“上海，我的地盤，但是之外，我可以不搶，這利益少麼？
但是有一點，三井那些人我不喜歡他們，你吃歸你吃，你吃飽，我看在同事一場的面子上不介意，他們不能吃。”
東條明夫的臉上的怒氣消散，眼神一下子活絡了起來：“你說真的？”
“你從大尉到少佐，我是不是帶你一起玩了？你升上去了麼？我有騙你麼？”周清和揚了下頭。
“跟着他們混，沒好處的，說白了，上面都是派系鬥爭，他們鬥個你死我活，我們這種身份，有必要陪着麼？
來上海爲了什麼？三井三菱的人幫忙又是爲了什麼？
撈錢纔是正事。”
東條明夫張了張嘴，提氣，又散氣，得承認，仔細想想，藤田和清，確實很有信譽。
人家沒說錯，升少佐的報告，還是藤田和清這個當時的長官親自寫的褒獎文字。
周清和補刀，靠近點說：“我告訴你，戰爭打來打去，都是爲了利益，三井三菱的人是不是爲了利益？
你去問問土肥圓，問問你爸，戰爭打到現在，是不是已經進入一種相持階段了？
我們其實沒那麼容易打下中國，要不然以華制華幹什麼？”
東條明夫微微點頭，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
“你想說什麼？”
“撈錢啊。”周清和哼笑一聲：“商人是很現實的，只要你爸有用，還是將官，他們就不會拋棄你爸，你爸那邊你不用管。
你跟着我，以後有我一口吃的，肯定給你留一點，我吃上海，你吃杭州，以後中國人的新政府成立了，你們那邊的利益，咱們照樣可以掏。
表面上是我搶了你們的生意，實際上我們都有的吃，除了三井三菱吃不到，你有一分錢損失麼？
沒了他們，你吃的更多。”
“自己想想吧。”周清和拍了拍東條明夫的肩膀，上前喝道：“快點搬！”
“嗨。”
東條明夫此刻看見自己的貨被搬臉頰還有點抽搐，畢竟那是他的錢。
但是又好像沒那麼難受了。
等了一會，他突然開口：“那你得給我留一點，我還要往外賣呢！”
周清和笑笑：“可以，我不吃獨食，浦東的集散集中那邊的貨還是歸你行了吧？”
“別騙我啊。”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現在說。”周清和對着平野招了招手：“平野，浦東的貨讓他們還回去，讓東條少佐親自接管。”
“嗨。”
“行了吧？”周清和看着東條明夫笑笑：“這叫什麼？這叫兩邊下注，你爸跟着三井三菱一波，你跟我一波，我們相處好了，你的官職不就蹭蹭蹭上去了？
整個陸軍省有人敢反對麼？
你要是不跟我一波，我讓憲兵司令部卡你，你除非調出去，要不然能升職麼？
毒品事件你一點功勞都沒有立，而且惹了禍，想卡你是不是非常合理？”
東條明夫得承認，藤田和清說的有道理。
“合作共贏。”周清和笑着拍了下東條明夫的手背：“走吧，喝酒去，來上海乾什麼的？發財啊，升官啊，跟着我，有前途，我從不坑自己人。”
東條明夫這下跟上了。
東條明夫，周清和不是非拉攏不可，想壓當然可以壓，但是真沒必要，一個東條明夫不值得花心思對付，給點小錢就能打發了。
不對，小錢也沒給，到時候讓他帶兵去山裡打土匪，通一下運輸的陸路。
重點是不要作爲一個敵人，在上海給他找事。
挑一家居酒屋，這聊聊天，東條少佐就開始上路了。
人吶，一旦敞開心扉，這話就隨意了。
特別是東條明夫喝的痛快，巴拉巴拉什麼消息都外倒，周清和隨意的附和。
兩人很快就是好哥們了。
“藤田君，還是你說的對，賺錢要緊，土肥圓將軍太迂腐了，老想着給三井三菱交錢，我們偷偷摸摸的幹，誰能知道？爲什麼要跟他們分錢？”
“就是說啊，我們自己都沒吃飽，憑什麼給他們吃？等打下中國來，他們以後多的是吃的。”
“對。”
“對。”
忽悠完東條明夫，周清和該去找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