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森文告別式數百人送行 「張藥房」模型讓他看最後一眼

地方中心/苗栗報導

苗栗大埔「張藥房老闆張森文的告別式,28日在竹南公義路、仁愛路口,已遭拆除的「張藥房」原址搭棚舉行,各界聲援團體數百人前往弔唁致哀,場面哀慼。在公祭儀式前,播放由臺灣農村陣線製作的追思影片;其中有一名女子送來自制縮小版「張藥房」模型,「希望獻給他完整的家」。

苗栗縣政府今年7月18日強制執行大埔都市計劃區地上物拆除作業,張森文在房屋遭拆除後情緒低落,9月18日午後被發現陳屍在附近溝渠,由於法醫高大成等人對死因有所質疑,真相尚待法醫研究所解剖鑑定報告。

苗栗大埔「張藥房」老闆張森文的告別式,靈堂周圍擺放各界送來的弔唁花籃,家屬稍早之前公開謝辭「大埔徵收案直接相關的政府官員、民代或他們的代表」出席,因此今天上午並未見到苗栗縣長劉政鴻的身影。

今天上午;3名子女由法師帶領,分捧牌位招魂白幡舉行家祭、公祭告別儀式。張森文妻子彭秀春神情憔悴,不斷低頭啜泣,同時發表「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告別儀式持續至近中午,由法師誦經起靈,將張森文遺體棺木發引至獅頭山火葬場火化,安放在三灣鄉祖墓

前副總統呂秀蓮上午在家祭前也到場捻香,她指出張森文死因至今不明,「不論任何原因,都可說是公權力殺人。」因此中央要好好監督苗栗縣政府,「搶人民的土地要做什麼?」全民也應共同監督苗栗縣政府強行徵收的真正用途。

與會公祭人士除民進黨副秘書長林右昌、立委吳宜臻田秋堇外,臺灣農村陣線、捍衛苗栗青年聯盟、全國關廠工人連線等各界聲援團體約數百人也到場弔唁。長期關心大埔事件的導演戴立忍也前來拈香,但並未發言。

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

親愛的「爸爸」,

最終,我們還是回家了。心裡覺得踏實些嗎?妹妹告訴我,你在她夢裡,終於有了笑容,告訴她:「不必在外面流浪了…。」聽你這麼說,我的心又再碎了一次。是啊,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念念不忘的就是「回家」,回到那個我們手牽手,一起打拼的「張藥局」。即使被政府派來的怪手敲碎了,被鋪上柏油斑馬線,但我知道,你就是認的出,那塊有着全家共同美好的回憶,只剩下六坪大的小地方。

我一直知道你是個愛家的好男人,很愛,很愛,愛到無法自拔,愛到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也不允許別人動家人的一根毫髮。是啊,你對家人的愛,那麼,那麼的深,怎麼能承受的住,那怪手的敲打,怎能目睹家園殘破的事實?所以,你纔會看到電視畫面時,默默走進房裡,痛哭失聲;每天,你會趴在我們家的窗前,呆呆的望向對街,已被夷爲平地的家,悠悠的告訴我,「媽媽,這不是我們的家,我們的家不在這,是在那個地方...。」我怎麼會不知道那是我們的家呢?但我也無能爲力,我能做的只是堅強的鼓勵你,一起用微弱的力量,來找回我們的家園,不是嗎?

顯然,你已經筋疲力竭了!你告訴我,「媽媽,我好苦,好苦...。」「我的腳筋被政府『挑斷』了,再也站不起來了...。」我聽了,心也好痛,好痛,好痛,是什麼樣的折磨,可以把一個獨立堅強的好男人,摧毀的不成人形;是什麼樣的絕望,可以讓從來不在家人面前說苦的你,再也不能強裝堅強。所以,你急速消瘦,沉默了。你只能默默的躲在一角,舔舐你的傷口,忍受身心靈的摧殘,即使你再苦,你都在想着如何讓全家安全幸福。我們都知道你對全家人的愛,但你知道嗎?沒有你在的家,就再也不是家了。

至今,我仍不知道你離開的真正原因。我能做的,只是想着你生前對我的溫柔和體貼,想像你還在我身邊時的溫暖,還有無微不至的照顧。爸爸啊,我們的回憶,現在是我唯一能獲得力量的理由。還記得,就一個月多前,你騎着五十cc的小綿羊,載我回家時的情景嗎?我記得好清楚,那天,下着毛毛雨,天氣有點冷,我坐在後座,手扶着你的腰,二人就這麼騎着。沒多久,遇到了紅綠燈,你停了一下,把我的手,放進那件你外套口袋裡,你輕輕的拍拍我的手,溫柔的說,「這樣比較不會冷!」一路上,你不時的回過頭,輕聲的問我:「還會覺得冷嗎?」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時的我,臉上是帶着微笑的,我覺得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我們剛結婚時,什麼都沒有,一起爲生活打拼的情景,雖然窮,但好快樂。沒想到,三十年後,我們打拼的家,沒有了。你還是一樣的溫柔,我還是那個被你呵護的無微不至的幸福女人...。

所以,親愛的,你能體會我此刻的徬徨與無助嗎?我不捨你在那麼晚的夜裡,孤獨的走在路上,身心交瘁;我心疼你甚至在夢中仍被拆屋的怪手凌遲...,至今,我仍忘不了你溼漉漉的身體,而我無法爲你擦乾;我懷念你一直以來,堅持用你的肩膀保護我,讓我不受一點委屈,這三十年來,一直牽着我的手,讓我不至孤單。

爸爸,我更要謝謝你,給了我三個那麼好,那麼懂事的孩子陪着我,和我一起思念回憶這三十幾年來,有你在的美好回憶。我知道,再不捨,再不捨,也要放你走。我只希望,這次,雖然,沒有你愛的家人陪着你,但你心裡不再有恐懼,在走往天堂的路上,可以不再有痛苦,微笑的和我們告別。我們會記住你對家人不求回報的付出,和滿滿的愛,堅強的走下去;但你也要記住,放下所有的苦,讓靈魂獲得真正的自由。

爸爸,我好願意再把我的手放進你溫暖的口袋,一起騎着50cc的小綿羊,再打拼我們的家。這是一個好難圓的夢,但我依舊相信,和你甜美的回憶會帶給我力量。我們會記住你幸福的微笑,努力讓人生繼續向前。

永遠愛你的

媽媽 秀春

▼臺灣農村陣線製作的「告別張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