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城的革命（上）：南韓「特權升學」的教育修羅場
14日，南韓舉行高中升大學的入學考試。與此同時，曹國妻女的「特權入學」爭議，延燒出來的教育改革，也雷厲風行展開。 圖／法新社
14日是南韓高中升大學入學考試——大學修學能力試驗（簡稱「修能」）——舉行的日子。由於南韓視修能爲關乎人生的重要大事，爲確保考試能無礙進行、避免考生受影響，不僅考場周遭交通全面管制，公家機關和大企業也延後上班時間，實施英文聽力測驗的下午1點10分到35分，飛機更是禁止起飛或着陸。
而就在高中生忙於準備大考的期間，南韓由於前法務部長曹國，其妻女爆發備審資料僞造與入學爭議，引發不少年輕學子對於「特權入學」的批判。
向來力挺曹國的文在寅總統，也宣佈讓教育部針對13所主要大學，徹查近3年間透過推甄制度中的「學生簿綜合遴選」（簡稱「學綜」）入學者，所提交的備審、面試與評分資料有無問題。爲防止類似的特權入學爭議再起，在實態調查結果發佈後，南韓教育部也正式宣佈接下來的改革方案。
「修能」大學入學考，被南韓視爲關乎人生的重要大事。就在高中生忙於準備大考的期間，文在寅政府也在特權入學調查後，正式宣佈改革方案。 圖／法新社
經過長達1個月、檢驗17.6萬份的考評資料後，教育部發現，光是2018年就有228份推甄備審資料存在抄襲，366份出現備審資料規定不應出現的文字，當中最常出現的違規語句是：
我從小開始，就和經營小型企業的父親…
近年來，南韓當局一直費力維護推甄入學管道的公平性，爲防止出身條件成爲判定基準，同時避免助長補習與變相考取證照、爭取學術成果等歪風，包括推甄者的身家狀況、父母從事的職業或經濟背景、自身的論文或圖書出版、校外競賽、資格檢定等資料，都被規定不該在備審資料或高中學生綜合紀錄簿中被提及。
只是，光是「我和父親…」這種暗示父母地位的案例，就在366件違規案例中，佔了322件。此外，「曾挑戰韓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全國學生統計活用大會，並獲優秀成果」等表明自己頻繁參加校外競賽、企圖誘導大學推甄評審的語句，也頻繁出現。
爲防止出身條件成爲判定基準，同時避免助長補習與變相考取證照、爭取學術成果等歪風，包括推甄者的身家、父母從事職業或經濟背景...等，都被規定不該在備審資料或高中學生綜合紀錄簿中被提及，但調查卻顯示許多推甄備審資料存在違規。 圖／《Sky Castle》
然而366項違規案例中，只有134件，直接被打零分處置；剩下6成、亦即佔過半多數的違規備審資料，評審都未採取進一步措施，顯示當下高中升大學的推甄入學中，仍存在過分人治色彩，未予導正。南韓教育部表示，將針對相關案例細部釐清，有無存在特權、不法或他人介入等問題，最重可拔除入學資格。
另一個透過本次實態調查發現的問題，是高中因大學考試而「位階序列化」。
過往，南韓政府爲推廣教育多元化與學生分衆化，除一般地方高中外，還允許設立英才（資優）、科學、外語與國際高中，從高中時期開始經營畫培訓學生的專業學科或特長項目。
另外，還有從2002年起開辦，由學校獨立設計包括進階先修型數理專業、科學實驗或影音製作等大量具特色的新穎選修課程，引進特別師資與教學方式的「自律型私立高中」。相較一般地方高中只招收學區內的學生，自律型私立高中能從全國招生符合資格條件的學生就讀。
本次實態調查發現的問題，還有高中因大學考試而「位階序列化」。圖爲爲高三學長姊修能考試應援打氣的南韓高中生。 圖／法新社
針對不同性質的學生，專注給予不同種類的量制教學，獲得適性發展，本意雖良善，但實態調查的4年間分類統計卻顯示：科學與英才高中生的大學推甄合格率高達70%、外語高中23.2%、自律型私立高中爲8.9%，普通高中生順利推甄上主要大學的比率，只有2.1%，遠低於其他分衆型學校。
近來已有相當多批評意見指出，許多自律型私校，課程規劃與教學方式和一般高中並無差異；而打着「自律型私校」招牌吸引人，許多家長認爲這樣的學校可成爲讓子女考上好大學的助力，因而爭相將子女送入就讀，特別是在資源集中的首都圈地區，此等現象更爲嚴重。
但面對數據呈現出的「科學／英才高中＞外語高中＞自律型私立高中」的「位階序列化」現象，究竟有無代表大學在錄取學生時，存在對高中各校「大小眼」的問題？教育部立場仍相當謹慎，不敢多下評斷。
南韓上流家庭被認爲手握各種資源，子女透過補習、家教、就讀「明星私校」等方式，搶進一流大學的窄門。 圖／電影《寄生上流》
「（這份統計）清楚證明，『學綜』推甄從報名、備審資料審查遴選，到學生正式報名就讀，高校序列化現象被定型；但這是否爲『高中等級』（科學／英才高中＞外語高中＞自律型私立高中）所造成，還是單純是因大學的（成績）考評所呈現出的結果，還無法得知，都還得進一步確認。」南韓教育部次長樸栢範在發表實態調查結果時說道。
而在推甄實態調查結果發佈後，政府也正式宣佈下一波行動。社會副總理兼教育部長俞銀惠在11月7日表示：「現在高中已處於被分類爲『一流學校』與『二流學校』的狀況，爲緩和高中入學大學階段的不平等現象，我們要將自律型私立高中、外語與國際高中，改爲一般高中。」
早先俞部長曾披露，將要求推甄入學比率較高的幾所首爾市內的主要大學，提高修能考試分發入學的比率，如今她又親自頒佈施行命令，指示目前南韓現存共79所的外語、國際與自律型私立高中，須在2025年底以，全面轉型爲一般高中，亦即，新制將適用於目前就讀小學4年級的學生。
而由於科學／英才高中，本身就負責培養年輕資優生，教育部也判定至目前爲止的經營現況，都和最初揭示的辦學理念相符，因而決定維持地位。
「現在高中已處於被分類爲『一流學校』與『二流學校』的狀況，爲緩和高中入學大學階段的不平等現象，我們要將自律型私立高中、外語與國際高中，改爲一般高中。」 圖／法新社
這項措施，等同宣告目前向全國招生的分衆化高中，往後都將轉型區域型高中，只能招收固定區域內的學生，並拔除一般人爲這些分衆化學校貼上的「菁英」、「易進入明星大學」的刻板標籤。
事實上，文在寅總統就任時，就已宣示要分階段讓這些分衆化教學的特殊高中，逐步轉爲一般高中，近來教育部與各地教育廳，也開始針對許多自律型高中實施考評，以決定是否允許維持分衆高中的地位，但在曹國妻女特權入學爭議爆發後，這項計劃最終被政府火速實行。
教育部更宣佈，將增撥2年共2.2兆韓元（約摺合新臺幣628.5億元）的預算給一般高中，消彌原本存在的高中序列化，所帶來的「教育不平等」問題。但這些錢要如何運用，教育部尚未提出任何細部計劃。
在曹國妻女爭議爆發後，南韓教育部處在前線負責「滅火」，希望藉這項改革打破「教育M型化」高牆，獲得社會共鳴。只是這項措施，卻引發家長與教育界全然不同的反應。
——▌接續下篇〈天空之城的革命（下）：「廢除自律型高中」的教育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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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教育部處在前線負責「滅火」，希望藉這項改革打破「教育M型化」高牆，獲得社會共鳴。只是這項措施，卻引發家長與教育界全然不同的反應。圖爲爲子女祈求修能考一切順利的家長。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