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病牀上好在墊着一層被,摔上去也不疼。成芸手肘撐着牀,還沒起來,阿南就壓了上來。

病房裡黑黢黢的,今晚外面又沒月亮。成芸着實適應了好一會才漸漸看清阿南這張跟黑暗融在一起的黑臉。

成芸被他壓着,怎麼挪都動不了地方。

她眯起眼睛,頂了阿南一下。

“你個牲口……”

阿南兩手握住她的手腕,張開。

這麼仰頭看着,阿南的肩膀很寬。成芸反正沒多大力氣,索性也不掙了,仰頭躺在牀上。

“這可是病房。”成芸說,“護士過一陣就會來,你不怕弄到半路被人開門圍觀?”

阿南一頓,好像有點猶豫。

成芸瞥他一眼。難得爆發一次,氣勢一過,又開始木愣愣的。

看看眼下場景,這到底算個什麼。

“阿南。”

阿南低頭,“幹什麼?”

成芸說:“你先鬆開手。”

阿南抿着嘴。成芸又說:“就是做也不能在這。”說着,她又充滿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說:“除非你五分鐘就解決了。”

“……”

“鬆手。”

阿南把手鬆開。成芸從牀上坐起來,跟他說:“把鞋穿好,跟我走。”

成芸帶着阿南從醫院出來。醫院停車場裡沒有幾輛車,成芸一眼就看到了張鵬給她留的帕薩特。

成芸坐到駕駛位上。

“去哪兒?”阿南問她。

成芸把車發動起來,轉頭說:“你想去哪?”

阿南看着前方,低聲說:“我無所謂。”

成芸握着方向盤,想了想,說:“我送你回家吧。”

阿南有點詫異,“回家?”

“嗯。”成芸踩下油門,離開醫院。

成芸記路記得很清楚,一個彎都沒有拐錯。

三點鐘,萬籟俱靜。成芸開車路過剛剛的事發地點,肇事的兩輛車都被拖走了,地上還留着一點撞擊後的痕跡。

成芸開車速度快,一晃就過去了。

“你那車估計不能用了。”

阿南說:“不要緊。”

“你還要開?我發現你真是不怕死啊。”

“再看看,我先修理一下。”

“那破車你還修什麼。”成芸下一句本來想說,我給你買輛新的。可念頭一轉,又覺得現在說這話沒什麼好的由頭,就壓下去了。

重新回到阿南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阿南的哥哥還在睡覺,阿南和成芸小心地上樓,打開屋門。

早上的時候剛離開,結果折騰一圈,又回來了。

牀上的被子還沒有收起來。成芸躺在牀上,本來想等等阿南,結果實在太累了,沾了牀直接就睡着了。

阿南收拾好東西進屋的時候,成芸仰着頭睡得正酣。

他坐到牀邊,脫了鞋,然後躺到她身邊。

成芸一個大字型躺在牀上,佔了大部分地方,阿南給她挪了挪。

他並沒有馬上睡着,趴在牀上,雙手跌在一起當墊子,側着頭,看着成芸。

她睡覺的時候嘴脣緊緊地閉在一起,就像她生氣的時候。

阿南看着看着,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

【旅途中的插曲,圖的就是個爽快。畢竟結局大家都知道。】

阿南把頭埋在胳膊裡,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了。

凌晨睡着,兩人一起睡到第二天中午。阿南先起身,出去的時候撞見周東成,後者嚇了一跳。阿南給他簡單解釋了一下,還沒說完,成芸也出來了。

飯桌上,成芸對阿南說:“等下去風雨橋。”

“爲什麼?”

成芸沒回答,只笑。

阿南忽然感覺自己的小腿被什麼勾住了,從膝蓋窩到腳踝,輕悠悠地滑下來。他臉上一繃,埋頭吃飯。

周東成就在一邊傻傻看着。

吃完飯,離桌前,阿南低聲問了一句:“要拿點什麼?”

成芸說:“你看着拿了。”

阿南迴身上樓,剩下成芸和周東成兩人。成芸見周東成一直看着她,說:“我借你弟弟一會,等下就還你。”

周東成忽然開口:“你要和他好好的。”

成芸側頭,“嗯?”

“你跟他,好好的。”周東成看起來很認真。

成芸淡笑,“怎麼好好的?”

周東成拍了拍自己,說:“我是他哥,我能感覺出來。”

“你感覺出什麼?”

“他喜歡你。”

成芸呵笑一聲,“我也喜歡他。”

“那你們好好的。”

“嗯。”

成芸從懷裡掏出煙來,咬在嘴裡,低頭點火。“真是奇了。”她的一句低緩的話語就被煙和火苗吞噬了。

“你們全家男人姻緣都這麼差。”

阿南下樓,抱着兩牀被子。

成芸轉頭一瞬,看見他小心翼翼地下樓梯。阿南抱着被來到她身邊,說:“走吧。”

這回阿南領她走了一條與之前不同的路,從寨子裡面穿過去。一路上,成芸看到好些侗寨婦女,她們穿得樸實,坐在自家門口,有的在縫衣服,有的在聊天。

成芸路過的時候,大家都會看過來,畢竟這裡很少有外人來。

從寨子出去,又走了二十幾分鍾,成芸看到了那座風雨橋。

阿南揹着東西像沒背一樣。從山坡上跳下去,又擡手接成芸。

來到橋上,阿南跟成芸說:“我先打掃一下。”他把被褥放到一旁,拿腳踢了踢橋上的碎石,然後把被褥鋪在上面。

成芸轉頭,今天陽光太好,照在淺淺的山泉中,波光粼粼。山谷旁的山坡上綠蔥蔥的。她眺望一個方向,可惜看不到阿南家的楊梅樹林。

她靜靜地看,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阿南的手從她腰間穿入,兩手交叉,攬着她的小腹。

成芸轉頭,他還抱着她。

“阿南。”

“嗯。”

“我之前說的,你記住了麼。”

“記住了。”他的眼睛很清,“圖個爽快。”

他把她放倒在被褥上,自己虛騎在她身上,一件一件脫衣服。

成芸躺着看。

他身上皮膚也偏黑,這種黑同那些去沙灘上故意曬出的古銅色不同。

成芸覺得,這種更美。

他脫完了自己的衣服,又來脫她的。

最後,他擁着她,把最後一層被子蓋上。

他們兩人身體緊緊相貼,阿南的身子比成芸熱,成芸抱着他,像抱着一個暖爐一樣。

阿南貼緊她,沒有動。成芸從他肩膀處擡起頭,旁邊就是他的耳朵,她輕聲說:“想什麼呢?”

阿南抱得更緊了。

成芸擡起腿,勾住阿南的大腿,輕輕地蹭。

成芸的腿很長,皮膚嫩滑,臀部滾圓緊實。阿南的身子不經意地抖了抖。她摟着他的脖子,蜻蜓點水似的親吻。

可動作輕,意味卻不輕。她的脣豔,吻溼,蓋上一處印,擡起時還牽着銀絲。吸允的聲音就在阿南的耳邊,讓他皮膚髮緊。

她身上帶着香,此時聞着更濃。

慢慢的,兩人身體燥熱,呼吸也不暢了。

成芸的手在阿南的身上游走。

他的身體很滑,成芸不知道爲什麼一個男人的身體也這麼細,明明看起來又黑又粗糙。

她抱着他的脖頸,親吻,舔舐,她的嘴脣摩擦在他鼓起的脖筋上,手摸在他的後背。

他的背摸起來也很細膩,帶着男人獨特的寬廣,隆起的背肌,鼓動的肩胛骨,強有力的脊椎……她把臉深深埋入他的肩窩裡,聞到一股溫熱的體香。

她空出一隻手,摸到下面。

他的毛髮濃密,彎彎曲曲,摸在手裡,讓成芸想起了在朋友家摸到的小泰迪狗。

阿南受不住成芸這樣的撫摸,胯抖動了一下。他低着頭,緊緊靠在成芸臉邊,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臀部更是硬得如石頭一般。

成芸貼着他的臉,動作遠比她預料的溫柔。他們都看不到下面,可他們都感受得到,那並不是一幅難以想象的畫面。

她的手輕輕的碰觸,誘惑,引導……

慢慢的,阿南兩條腿都在抖。

成芸微微側過頭,本想親親他,卻剛好看到他飽漲的耳垂,成芸沒忍住,張口含到嘴裡。

那一瞬間,她的耳邊響起了一聲悶悶的嗚咽,像哭又不是哭,聽着苦卻又不苦。

手瞬間溼了。

成芸從木橋的橋柱空隙,看見泛着光的河水,晶亮如寶石。

風輕輕地吹。

成芸說:“你是第一次吧。”

阿南沒有回答,他始終埋着頭,緊緊抱着她。

“你沒碰過女人。”

成芸剩下一隻手,也把他抱緊了。

“你們還真的一家都是情種……”她摸了摸他有些軟的髮梢,說:“來吧。”

地上有土,有灰,也有小石。

被上還帶着點潮溼的黴味。

可成芸卻覺得,這很乾淨。

時光是這樣的安靜,山水又是如此包容。

整個世界都在對他們說——

來吧。

成芸長長吸氣,仰起頭,她的脖子修長,與下頜一起,連成一道柔軟的弧線,如同起伏的山巒。

她沒有閉眼,她看見風雨橋頂的疊疊結構,看見從木樑的縫隙中長出的野草。

阿南動作由慢至快,成芸緊緊抱着他,隨着他的動作大口喘息。

成芸三十歲了,她有過很多男人,卻沒有過這種經歷。

她一開始以爲他是竹筒飯,裡面夾着肉,滿滿的都是膩香。結果真的把竹筒撬開後才發現,裡面根本不是肉,而是一截甘蔗。

看着乾硬,一口咬下去,淌着水的。

嚼到最後,滿口甘甜。

阿南的技巧並不好,從頭到尾都是成芸在引導。不過他很認真,很仔細。成芸覺得他有自己的節奏——慢慢地認識你,慢慢地認識你的身體。

他也沒有持續很久,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成芸沒有□□,卻也覺得挺好。

事後,成芸有點懶,沒有穿衣服,直接坐在被褥上。阿南拿被給她轉着圈地裹起來,像個糉子。

成芸從風衣裡拿煙,另一邊,阿南沒了被子保暖,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等他把衣服穿好,成芸拍拍身邊的被褥,“坐下,歇會兒。”

阿南把外套披上,坐在她身邊。

他們看着面前的小河,綠草蔥蔥。

成芸說:“北京這個時候,已經沒多少草了。”

阿南靠在後面,“是麼。”

成芸一根菸抽完的時候,阿南問她:“你在北京做什麼的?”

成芸正往地上杵菸頭,聞言一愣。這還是阿南第一次問她關於她自己的事。

“沒做什麼。”她接着把煙掐了,隨口說:“賣保險的。”她轉頭,看向阿南。他還是一如往常,平靜的臉,沒什麼神采的眼睛。

“你呢。”成芸說,“你這麼多活,一直忙下去?”

阿南搖頭,“我在攢錢。”

成芸終於從他嘴裡聽到一點值得深究的東西,抓住了話頭問下去。

“攢什麼錢,要幹什麼?”

阿南看她一眼,緩了一會才說:“我想開個店。”

“賣土豆還是內部票?”

“……”

成芸呵呵地笑,聲音慵懶又清脆。她從糉子裡伸出手,推了阿南一下。

“開玩笑的。”

阿南像個不倒翁,歪了歪,自己又圓了回來。

他反問成芸:“如果你開店,想做什麼生意?”

“我?”成芸說,“跟我什麼關係?”

“你給點建議。”

成芸哼笑一聲,“我還一直以爲你主意挺正的。”

阿南不說話,成芸扭頭,唔了一聲,說:“我想想啊……要是我啊,我就開個火鍋店。”

“火鍋店?”

“啊。”成芸說,“方便,快,操作簡單。”

阿南看着她,一臉探究。過了一會,他下了結論,“是你自己喜歡吃吧。”

成芸瞥他一眼,又掏出根菸。

“不行?”

“你做飯好麼?”

“我不會做飯。”成芸說着,反問阿南,“你做飯好?”

阿南點頭,“挺好。”

成芸白他一眼。“又不是非得做飯好才能開飯店,難道所有飯店老闆都是廚子出身麼?”

阿南難得點點頭,“有道理。”看錶情他好像還挺認同成芸的話。

成芸抽了一口煙,衝着遠處河水眯起眼睛。

靜了一會,她才淡淡地開口:

“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