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嘉茹在電話那頭說着說着就再次哭了起來,我這腦海裡忍不住就想到一個畫面,異國他鄉的街頭,蹲着一個嚶嚶哭泣的女孩。想想這畫面,幾分悽慘裡,也帶着幾分好笑,畢竟這於嘉茹也不是孩子了。
我抿脣笑了一下,隨後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笑道:“你先冷靜下來,再找找看,實在找不到就去相關部門補辦,彆着急,事情總能夠解決的。至於伯父伯母的事情,跟你在不在其實沒多大關係,而且於嘉禾不是在嗎,你先不要那麼擔心。夫妻吵架,說幾句狠話很正常,沒準一轉頭就好了呢,可能是你想多了。”
於嘉茹依舊在那兒嚶嚶哭泣,忍了好久之後,才又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說:“這次不太一樣,清城,你知道的,我爸爸那個人一般沒那麼大的脾氣,可這一次他竟然發怒了。我媽的語氣也有些不對勁,肯定是家裡出事了。”
“我哥……”她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我不信他,我現在一點都不信他能夠解決問題。清城,你能幫我嗎?”
我稍稍頓了一下,最後低低的嘆了一聲,說:“好,那你也別哭了,在那邊好好解決事情,我等你回來。你爸媽那邊,我會盡力的。”
“謝謝,幸好還有你。”
我也沒說什麼,又勸說了兩句,才掛上了電話。我摸了摸手機屏幕,想了一下,還是決定晚上下班去找方琴,就當做是代替於嘉茹去的。
下班之前,我就早早的給樑景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一聲我傍晚有點事就不同他一塊回家了。傍晚下班,我就直接開車去了方琴家裡,路上我還是轉道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些禮品,這纔去了方家。
到的時候,差不多天也黑了,我拿着禮品,站在門口,整了整衣服和臉上的表情,就摁下了門鈴。過了好一會,纔有人過來開門,是家裡的保姆,見着我的時候稍稍愣了一下,大抵是沒想到我會過來。
愣怔了片刻之後,就趕忙退開了身子,引我走了進去,畢恭畢敬的說道:“太太在樓上書房,先生還沒有回來。”此時這保姆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臉色並不是那麼好,看起來還有那麼一點難爲情。
等我換了鞋子進去才知道她臉上爲什麼是那樣的表情了,因爲她還沒有把客廳收拾乾淨,如今看過去還是亂糟糟的,看樣子是吵的有些兇。看到這場景連我都有些尷尬,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我也算是個外人,這種場景被我看到了,肯定會尷尬的。
保姆站在一側,頓了一下,才趕忙將我往樓上引,“太太在樓上呢,我帶您上去。”
“哦,好,謝謝。”我微微的笑了笑,手上的禮品依舊提着,跟在保姆的身後上了樓。保姆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緊張,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似乎是有點不太敢敲門。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進去就行了。”我也沒讓她多爲難,有我這麼一句話,她倒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對着我笑了一下,然後就兀自下去了,走之前還是很好心的提醒我說方琴心情很不好,這個不用她提醒,我也看的出來。
等保姆離開,我才吸了口氣,敲了敲門,然後無間隙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門內一陣寂靜,過了好一會,方琴纔給我開門。我原本以爲她會很狼狽,可我忘記了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風雨的人,心裡承受能力非比尋常。再者,說到底我對方琴來說就是個外人,在外人的面前,他們這樣的人一定會保持住自己最好的狀態。
她看着我,表情還是有多凝固,好一會才扯出一個笑容,說:“清城啊,今天怎麼想到過來,也不提前給我打個電話,也好讓我準備一下。你看現在,讓你看笑話了。”她說着,微微垂了眸子,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往後退去,做了個請的手勢,“進來坐吧,我讓保姆給你倒茶。”
我本想拒絕的,可方琴卻很快就出去了,一邊喊着保姆的名字,一邊跑下了樓。我回頭看了一眼她消失在樓梯上的身影,不由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原來活人比死人更痛苦。
我將手裡的東西放在了門邊,就過去在木質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會我看到身前茶几上的菸灰缸裡,摁滿了菸頭,並且還有煙霧不停的從裡面冒出來。過了好一會,方琴才從外面回來,進來的時候身上換了一件衣服,臉上也多了一絲笑容,開了書房的頂燈,匆匆忙忙走過來,很順手就將茶几上的菸灰缸放在了下面,笑容有些尷尬。
身後跟着剛纔的保姆,手裡端着兩杯茶,放下之後,很快就出去了,並且提我們關上了門。
“我讓保姆準備晚飯了,這會過來肯定沒有吃什麼東西吧。家裡白天遭小偷了,所以樓下客廳亂糟糟的,你不要見外。”方琴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與我對視了一會,就忍不住瞥開了目光,勉強的笑了笑,問我:“今天怎麼會想到過來?”
我想了一下,心想着要怎麼說,這局面纔不會太難堪,可是想了半天,才發現不管怎麼說,終究還是難堪的,但如今就算難堪也只能說了,原本我還想也許能夠等到我將事情都解決乾淨,但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的了。
我盯着方琴的臉看了好一會,吸了口氣,才說:“嘉茹哭着給我打電話說您跟伯父要離婚,她希望我過來勸勸你們。嘉茹是我的好朋友,好賴我也當過您幾年的兒媳婦,所以就貿貿然過來了。”
方琴的臉色白了白,嘴脣緊緊的抿着,默了好一會之後,那僞裝的笑容又起來了,正要說話的時候,我就先一步開口了,免得等她說什麼理由後,我再說出事實,她就更加沒有面子。
“伯母,您跟我媽年輕時候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雖然不算全面,但我們都已經知道了。”我用最平穩,最正常的口氣,不帶任何情緒,將這件事說了出來。然後用極爲平淡的目光看着她,沒有一絲波瀾,顯得我對這件事不是特別在意。
可顯然這事兒還是戳到了方琴的痛楚上,微微瞠目,有些不可置信,可過了一會之後,她又像是能夠預料到一樣,眸色暗淡了下去,整個人彷彿泄了氣一樣,臉上那種強撐着的笑容在這個時候也落下了。
只冷冷的哼笑了兩下,垂着眸子,說:“這種事情瞞不了一輩子的,我知道最終還是要知道的,樑景跟你說的?記得茹茹在的時候,跟我說過,你跟他在一起了?他會跟你說這個?”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不太相信。
我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自己查出來的。顧暉一早就叫囂我不是他女兒,後來我在我媽的遺物裡找到了一張照片和項鍊,外公也同我說了一些,所以……所以我知道,但也只是知道一些關係,至於你們之間的恩怨,除了感情之外的東西,我就不知道了。”
“我媽走的早,外公也是一知半解。我曾經想過來問問您,但想想還是算了,都是深埋在心裡的秘密,我便不挖了。然而現在,似乎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了,伯父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又冷冷的哼了三聲,這會算是不管不顧的從茶几下面摸出了一包煙,抖着手給自己點上,深深的吸了兩口之後,便笑道:“月玲終究是太貪心,太過急功近利,她利用樑譯權對我的感情,讓他幫她一次,就應該知道他這樣性格的人怎麼可能會再幫她第二次。她找的是樑譯權,可來的卻是樑景,明顯中間出了問題。可惜她太自信,自信的以爲樑譯權會喜歡她!甚至覺得自己利用的起,只是樑譯權不是省油燈,蘇孟也不是省油燈。所以引狼入室,最後害了你,也害了我。”
不知道爲什麼,方琴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身上的毛孔不由的張了張,心也跟着緊了緊,憋了半天,我才從嘴裡憋出幾個字,“您……您這話是什麼意思?”看着她現在的樣子,總讓我覺得她並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麼溫和,可以說也挺心狠的,並且從她的語氣裡,似乎還能聽出對我媽的一絲怨恨。
所以,她一早就知道樑景是誰的孩子,可她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也沒有提醒我,只是在我身邊扮演着一個好人的角色。呵,難不成曾經對我的那些好和關照,都是假的?不能吧!
“我最失敗的地方,就是沒把自己的兒子教好,也算顧唯一有本事,我防備的那麼好,最後還是無孔不入。不過也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強,蘇孟如今的本事,跟過去已經沒辦法比了。”她默了一會之後,忽然又問我:“樑景愛上你了嗎?”
我看着她,微微的愣怔了一下,看着她投射過來冷淡的目光,心裡不由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