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章 各有所愛,因人施教

如果這會兒正在喝茶,張壽敢擔保,他絕對已經一口茶噗的一聲噴出去老遠。

張琛這是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想要討好永平公主嗎?否則他一個好端端的未來秦國公,去學寫什麼八股文!

不但是他,朱二同樣對張琛側目相視。哪怕他沒聽說過張琛叫囂要娶永平公主那檔子事,可此時人提出這樣的請求,他就算傻瓜也會往那方面猜。緊跟着,他不由得想起當初陸三郎追求朱瑩只是故作姿態,如今再想到張琛竟然也轉了方向,他突然就覺得邪火蹭蹭直冒。

你們一個一個,不會都是拿我家妹妹當個幌子吧?

他當即沒好氣地冷笑道:“張琛,你想學八股文?晚啦!你就算現在學,十年八年也未必能考出一個秀才,想要靠着這個去騙美人,更是三五十年都興許成不了!”

張琛登時惱羞成怒,也一下子忘了這不是在街頭又或者別的地方,而是在乾清宮,當下怒聲反諷道:“那又怎麼樣,總比你一大把年紀才知道學練武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從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胡天胡地的時候,以爲別人沒看見嗎?”

眼見這兩個越來越不像話,張壽終於受不了,當即重重咳嗽了一聲。這時候,兩個大眼瞪小眼的頂尖勳貴子弟才倏忽間回過神,小心翼翼地瞥了瞥御座上喜怒不形於色的天子,立時低頭垂手而立,那樣子要多老實有多老實。他見狀便冷笑道:“還知道這是在乾清宮?”

見兩人誰都不敢吭聲,他又沉聲說道:“你們兩個,阿大說什麼阿二!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你們全都是一樣的!朱二郎,你現在學武藝,未必能學出什麼結果來,但學總比不學來得好,武藝平平也總比手無縛雞之力強!至於你,張琛,你學八股文想幹嘛?”

“我……”張琛當初對張壽失口說過這話,知道自己這心思瞞不了張壽,乾脆硬着頭皮說,“我聽說永平公主最器重那些八股文寫得好的才子……”

此話一出,別說張壽和朱二,就連皇帝也忍不住笑開了。可他到底沒有在那繼續看張琛的笑話,拍了拍扶手就笑罵道:“明月主持月華樓文會,脫穎而出的文人才子沒有三五十,至少也有十幾二十個,其中才貌雙全的才子總少不了,要說八股文,哪個不比你強?”

張琛頓時啞然,隨即下意識地去看張壽。而注意到他這目光,張壽乾脆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聽你這意思,此次報選是衝着永平公主來的?”

“不是……”張琛本能地否認,可當發現皇帝眼神一下子有些古怪,他便慌忙又解釋道,“臣只是想試一試,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真的,臣就是……就是不甘心……”

說到不甘心三個字時,張琛終於耷拉了腦袋,隨即就低聲說道:“剛剛小先生說的話,臣都聽到了,雖說一想到在父親面前揚眉吐氣的那一幕就很振奮,可要是這麼下去,臣怎麼可能比父親強……祖父那麼厲害的人,父親卻只是個書呆子,臣還不如父親,將來怎麼辦?”

“如果張家真的一代比不上一代,就算有個秦國公虛名,日後豈不是就成了靠着祖宗餘蔭混吃等死的廢物?萬一臣真的有寫八股文的才能,日後也像朱大公子的老師劉老大人似的,四十八歲大器晚成考中一個進士呢?”

他的聲音並不大,說得也沒有一點底氣,可皇帝聽在耳中,面上漸漸就露出了笑容:“如果你是衝着明月來的,朕本來還想提醒你,就明月推薦的那些才貌雙全的才子,她都尚且和人沒什麼瓜葛,你要想靠着寫八股文就能博得她芳心,那簡直是癡心妄想。可現在嘛……”

皇帝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現在朕倒是得說,你有那麼一點兒志氣,但也只是一點兒。你說的瑩瑩大哥的老師,是前兵部侍郎劉志沅吧?你覺得他是大器晚成?你只知道他是四十八歲中了個會元,那你知不知道,他當初十四歲中了秀才,二十五歲就中了舉人?”

張琛先是一愣,隨即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張壽則是見怪不怪,要知道,歷史上的明朝,意氣風發的年輕舉人一次次落榜,那簡直是家常便飯。

不說赫赫有名的南直隸鄉試解元,結果卻捲進鄉試舞弊大案,於是廢置終身的唐寅唐伯虎,就說徐光啓的恩師焦竑,人家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五歲中舉人,結果考了一次次會試卻始終落榜,直到五十歲才一鳴驚人考中狀元,簡直是一出活到老,考到老的奇蹟。

而皇帝見張琛終於露出了瞠目結舌的表情,他就語重心長地說:“制藝時文不是那麼好寫的,多少名士鑽研一輩子都未必能金榜題名,你就不要和他們去爭這塊敲門磚了。至於明月……朕且問你,你喜歡她什麼?”

張壽見皇帝分明沒有點張琛去做駙馬的意思,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立時也跟着問道:“永平公主姿容昳麗,人稱才女,你是傾慕她的品貌,還是傾慕她的才華?”

張琛壓根沒想到,皇帝那麼直接……而張壽竟然比皇帝更直接!

他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隨即才小聲說道:“臣只是想娶一個和家母不同的妻子。家母太過三從四德了,樣樣都依着家父,所以才以至於家父我行我素,不思上進……臣就是希望未來的妻子能特立獨行一點……當然也一定要是難得的美人!”

朱二簡直想罵娘。敢情你從前追在我家妹妹後面,就是因爲她是特立獨行的美人?你這傢伙,就爲了氣你爹,又或者說要標榜和你爹不同,就來這一套?

而皇帝昨天才被永平公主氣了個半死,今天再看到張琛這麼一個活寶,哪怕他早知道這世上無奇不有,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當下他也不再理會張琛,而是看着朱二問道:“那朱二郎,張琛因爲明月的特立獨行,才貌雙全而動了君子之心,你呢?”

朱二沒想到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愣了一愣之後,他就本能地說:“臣不像張琛那樣不切實際。臣只要妻賢子孝就夠了!”

希望有一個賢妻,這種要求不過分……可是你在媳婦都沒娶上的情況下,就希望有個孝子的願望是什麼鬼?

張壽正在忍不住腹誹,皇帝卻似笑非笑地說:“妻賢子孝,這個要求不過分,只不過,朱二郎,你自己想一想,你自己是孝子麼?”

朱二頓時啞然。和有個撒手不管老爹的張琛比起來,他的家庭情況要正常得多。父親嚴厲卻不專橫,長兄優秀而不跋扈,繼母從前長居佛寺,現在回來了,對他也還不錯,祖母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寵愛朱瑩,對長兄和他卻一向都挺好的。

頂多……頂多就是大家都不給他錢……這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問題。

對於月錢太少這個問題,他也就是在腦子裡想一想,隨即就小聲說道:“臣正在學着做一個忠臣孝子,這不是正想努力嗎?”

皇帝上下打量着明顯有些心虛的朱二,繼而笑呵呵地說道:“也罷,你既然想學武藝,朕就答應你了。你家大哥和瑩瑩都很擅長射箭,那是你家傳家的武藝,年紀大了也能習練,朕選派一個射術卓絕,武藝不錯的高手去教你,但有一點,拜師的學費你自己出!”

見朱二頓時嘴巴張得能放進一個雞蛋,他這纔看着張壽笑道:“這是從張卿當初那番書非借不能讀也的話中得來的靈感。太容易得來的東西,未免就不容易珍惜,所以,你要學武藝,當然得自己付出代價。朕會對你家祖母和瑩瑩說,不許給你錢!”

“至於學費嘛……”皇帝竟是對張壽使了個眼色,“張卿可知道他月錢多少?”

張壽還真聽朱瑩八卦過她二哥那可憐巴巴的月錢,當下就落井下石道:“臣記得,好像是五貫錢,如今因爲他要去國子監上課,太夫人就特意囑咐,再添了五貫錢,總共應該是十貫。怕他亂花,一向都是他的長隨帶着,他自己身上的應該就是過年那點金銀壓歲錢。”

如今的風俗,皇家會在逢年過節時鑄造一批金銀錢幣用於賞賜官員,而富貴人家也會自己用模子鑄造一些金銀錢幣,作爲壓歲錢散給年少的子弟。所以,雖說金銀並不用於民間日常流通領域,但商賈們通常還是很樂意收這些貴介子弟的金銀錢幣。

所以,聽到張壽連自己那點最後的底子都抖露了出來,朱二頓時在心裡哀嚎了一聲。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聽皇帝說道:“那好,就定每個月五貫錢吧。這樣高的學費,就算三天一次,那些高手定然踊躍,教你的時候也能盡心盡責。而你花了錢心疼,應該能好好學。”

見朱二面如死灰,張琛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皇上聖明!”

然而,他立馬就看到皇帝朝自己看了過來,那臉上還掛着某種讓他心驚肉跳的笑意。果然,皇帝接着就笑眯眯地說:“明月你就別指望了,她眼高於頂,如果她看不上你,朕要是亂點鴛鴦譜,只會讓你們成爲怨偶。但是,你既然說要學寫八股文,朕就成全你,送你老師。”

張琛簡直是驚到頭皮發麻了。他想學着寫八股文,那是爲了想看看有沒有可能撼動永平公主芳心,如今沒有這可能的話,他吃飽了撐着去寫那玩意啊!

可還不等他苦着臉想要拒絕,就只聽朱二聲音響亮地大叫道:“皇上聖明!”

眼見這兩個傢伙再次相互拆臺,張壽這一次卻懶得再訓斥了,直截了當地對皇帝欠了欠身道:“皇上聖明,這一文一武兩個老師派過去,他們也能好好磨一磨性子。一個是練武其次,強身健體卻是重中之重。一個是學習制藝時文在其次,好好學習經史纔是其一。”

“畢竟,我這個國子博士,在半山堂只不過是講一些最基礎的東西,僅僅只能讓他們不至於睜眼瞎到讓人笑話而已。”

說到這裡,張壽就誠懇地說道:“所以,臣懇請皇上,等到今年歲末,在半山堂中舉行一次全面考試,徹底給所有人摸摸底。有上進心的,資質尚可的,擅長數理的,擅長其他的……臣希望把各種各樣的人都篩選出來,然後相應擇選師長,因材施教。”

“再這樣混作一堂,內中若有人還有什麼沒能發現的天賦,那就真的是浪費了。他們畢竟大多還年輕,即便前頭十幾年渾渾噩噩,卻還有彌補的機會。”

皇帝沒想到選婿選到最後兩個出身最高的貴公子之後,張壽竟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不禁有些訝異地端詳了張壽片刻,隨即就笑道:“照你這麼說,到時候你就不當他們的老師了?”

張壽滿不在乎地笑道:“臣擅長的是算經,於自然也有所涉獵,也會根據所讀,給他們講一講經史。但後者畢竟粗淺,別看半山堂中的監生們對臣似乎很服膺,可在博士廳中,一直都有人對臣這種教法頗有微辭。如若他們找到了自己的長處,好好受教,將來成才,怎麼也比臣硬是賴在半山堂做這個老師,要合適得多。”

見張琛一愣之後,立刻不服氣地就要反對,他就直接對人打了個手勢,又沉聲說道:“最重要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畢竟太小,在這種年紀的時候,和半山堂中其他至少十六七的監生混在一起上課,短時間沒問題,長時間下來,進度卻難免有差異,臣要周顧哪一邊?”

皇帝突然輕輕拍了拍手,這才笑着說道:“張卿此言,朕採納了。只不過,半山堂依舊放在那裡,依舊歸你管,但按照你從前那選修課的模式,一大堆人的課可以分開上。至於國子監沒有那麼多講堂的問題……他們大多有錢,家裡捐資在國子監周圍擴建十幾間屋子吧。”

他一面說,一面笑眯眯地看着張壽:“朕聽瑩瑩說,你讓陸三郎去組織那些半山堂的監生‘樂輸’獎學金,然後用於獎勵資助其他六堂品學兼優者,甚至還提供房子?主意不錯,但可以把上課也納入進去,日後半山堂的課,也可以讓國子監其他六堂的監生來聽。”

“朕相信,你這種因人施教,因人延請名師的效應,還是管用的。請不來名師,讓葛老師出面,再請不來,朕幫忙!”

這不就是後世大學同班分課制,動不動就請名人講座的真正精髓嗎?

張壽頓時笑了,隨即起身行禮道:“多謝皇上成全!”

第七百二十七章 厲鬼過境第七百零二章 歪打正着第五百八十二章 不速之客第四百三十一章 請君上船第三十六章 狗眼看人低!第二百六十三章 童言無忌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正的盛世第二百七十八章 打人者朱瑩?第七百一十一章 跋扈,早朝第八百二十一章 賜金第二十六章 唱作俱佳第六百七十章 紛至沓來第三百三十章 和你一起變老第八百六十五章 服與不服第六百三十五章 冊命第三百七十四章 本是同根生,性情各不同第二百五十六章 家人第五十七章 不要相信外貌第五百零六章 聞名不如見面第三百三十四章 木魚腦袋要靠砸第四百二十六章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第七百一十二章 牆倒衆人推第兩百一十二章 無趣和有趣第七百二十七章 厲鬼過境第三百三十四章 木魚腦袋要靠砸第三百三十四章 木魚腦袋要靠砸第十四章 三面受敵?第四百零四章 不爭這口閒氣第七十章 負荊請罪第五百五十五章 反客爲主第三百九十三章 別把欽使當二小子第四百一十九章 弄巧易成拙第四百五十九章 好時光第七百零三章 願者上鉤第四百六十五章 黑暗英雄第三十六章 狗眼看人低!第六百零七章 沒錢沒勢,思路清奇第七百四十三章 早生貴子……第三百零七章 雞毛飛上天第二百九十五章 葡萄架子倒了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鍾雙制?第八百二十章 學習使人進步第二百七十七章 一條道走到黑第一百八十五章 太祖手札第六百零八章 落水第七百九十八章 最佳捧哏第六百六十六章 放榜第五百六十章 器量,突發第五百五十七章 餓貨敗家子第七百一十九章 爹坑……第六百六十章 慘不忍睹第四十章 師徒鬧翻?第兩百三十章 冬至第七百五十四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第三百三十五章 心累……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師常背鍋第四百三十六章 廢后大贏家第八百六十三章 惶惑第七百六十九章 偏袒第一百三十五章 殺雞用牛刀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魔王駕到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刀闊斧第五百七十四章 不講理,看張郎第三百一十章 鮎魚第七百六十二章 忽悠的功力第四百零七章 請千萬留他一條命第五百五十三章 循循善誘,連消帶打第二百五十一章 喜歡第四百四十四章 進擊的趙幫主第一百五十六章 老師常背鍋第八百七十九章 意外的援兵第三百三十七章 將死之……樹?第八百五十九章 心大的熊孩子第六百二十章 教訓第二百五十七章 忍無可忍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難自禁第三十一章 既見君子第五百零一章 雙去雙來君不見?第三百八十六章 狗咬狗,人捧人第二百八十章 師生反目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唱婦隨第一百九十九章 聽你的第兩百零一章 髒兮兮的小鬼第二百四十九章 拜年和騙婚第八百三十七章 突發第五百零七章 因爲無知,所以弱第七十章 負荊請罪第一百八十章 設套和再發難第二百四十四章 曆法和傷痕第一百一十七章 引蛇出洞,興師問罪第十八章 最是難負美人心第四百八十九章 辦學辦報,出人出錢第一百八十四章 通風報信的大小姐第六百零八章 落水第七百零五章 巡弋,攔截第七百零三章 願者上鉤第五百六十一章 雷霆暫消第三百四十二章 誰人不解風情?第八百四十八章 請君出馬第三百二十六章 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