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過後,許燚來找程果玩來的勤了,連外婆都認識這小孩,誇這小孩長得好看。
她默默腹誹,還是林舒彧長得更好看一些。
熱辣辣的陽光打在窗口,程果趴在書桌上跟唐檸煲電話粥。
據說暑假開始,唐檸每天從早到晚泡在培訓學校,出奇的好學,連她爸媽都感到意外。
饒是如此,唐檸還是不滿意自己的成績。
“我上個學期期末考才考了全班十二名,這成績我得開法拉利才能追上陸修遠的速度。”
聽得出唐檸十分鬱悶,沒說兩句話就開始唉聲嘆氣。
程果認識的唐檸一向都熱情開朗,十分自信,可是近來卻變得越發不像是她自己了。
“全班第十二名已經刷新你自己的最好成績了,你還不滿意啊?飯要一口一口吃,總不能你想什麼就來什麼吧?”
“可是陸修遠他考了年級第十耶,那可是你們秋陵高中的年級第十,這成績到我們學校就是斷層第一,你說我怎麼辦呀?我好像再怎麼用功都追不上他。”
程果無語地嘆了聲氣:“你能不能遵循以下自然規律?要是你努一努力就能瞬間衝到第一,那其他人的努力豈不是成了笑話?還有,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在意陸修遠?就算最後沒跟陸修遠考到一個城市又怎麼樣?以後的事誰說得準?沒準你明年就不喜歡他了,別太自我感動。”
這些小屁孩,成天自我感動,以爲自己是在爲喜歡的人努力,到最後要是發現空歡喜一場,最先發瘋的也是他們。
唐檸以前多自信樂觀一女生,生生地被陸修遠那些話刺激得變成了個不怎麼聰明的書呆子。
“倪程,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我是在教導你不要太把別人當回事。”
唐檸一頓沉默,大概是覺得這個話題突然變得有些尷尬,乾脆換了別的話題。
“下週他們要踢比賽了,你回來看嗎?”
程果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不回來。”
“但是林舒彧應該希望你回來看比賽吧?”
“再說吧,反正還早,我看看到時候的情況再說。”
程果百無聊賴地趴着,門外忽然傳來許燚的喊聲:“倪程同學,要不要一起去吃冰啊?我知道一個很好吃的地方,一起去啊。”
程果驀地跳起來,歪頭望過去,就見許燚自顧自地跑了進來,在門外一個勁地衝她招手。
電話那頭的唐檸似乎也聽到了許燚的聲音,語氣過於震驚:“等一下,我怎麼聽到了男生的聲音?你跟誰在一起啊?”
程果對她說:“我有點事,晚點再聯繫。”
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許燚彷彿是剛跑完長跑,一身的臭汗,頭髮都被汗水浸透了。
“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剛從河裡爬上來。”她嘲諷道。
“我這是男人味,你懂什麼?”
“你對男人味是不是有什麼誤解?男人味跟汗臭味可不劃等號。”
許燚氣笑了,無語地搖了搖頭:“你去不去啊?”
“去。”
程果毫不猶豫地跟上許燚的腳步,兩人一併踩在了熱辣的陽光下。
與此同時,唐檸那邊卻出奇的安靜。
剛纔唐檸和程果聊天的時候開了免提,沒想到林舒彧和陸修遠會進來,連她都聽到了電話裡傳來的男生聲音,他們不可能沒聽到。
陸修遠慢了半拍地看向林舒彧:“剛剛那個男生的聲音是不是有點耳熟?”
林舒彧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來,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溫和地笑着,卻讓唐檸有丁點的害怕。
“應該是什麼鄰居之類的吧。”林舒彧淡淡說着,把整理好的筆記交給陸修遠,“我待會兒沒課,先回家了。”
小教室裡頓時只剩下唐檸和陸修遠,唐檸的目光追隨着林舒彧遠去的身影,問:“他真的沒事嗎?”
“誰知道?興許吧。”
林舒彧出了電梯,母親秦清的車就停在大樓外。
上車之後,秦清忙不迭地送來一瓶酸梅湯:“渴了嗎?媽媽剛剛煮好冰鎮過的,喝一口。”
他笑笑,接過來仰頭喝起來。
暑假是林舒彧最忙碌的時候,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課,他一天都不敢讓自己放鬆下來,那根緊繃着的弦如果一旦鬆懈下來,想再緊起來就難了。
他們來到南塘市最高檔的餐廳,林伯仲的同事爲自己孩子考上清華大擺宴席,本來林舒彧不想來湊熱鬧,但母親堅持,他只好妥協。
餐廳裡尤爲熱鬧,都是大人們無聊地寒暄。
林舒彧一個人在桌邊坐着喝果汁,想起唐檸那通電話裡傳來的男聲。
陸修遠沒聽出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電話裡的那個男生應該是許燚。
許燚本就是南溪鎮的人,暑假回去也不奇怪,但他聽說許燚其實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去過了,這一次程果回去了,偏巧許燚也回去了。
哪有這麼巧的事?
他從書包裡摸出手機開機,掃了一眼屏幕,從程果去了南溪鎮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天,她從沒有主動跟他聯繫過。
手心漸漸熱起來,他盯着手機許久,手指不自覺地開始按鍵盤。
“暑假過得好嗎?”
輕輕鬆鬆打出來的一句話,他來來回回讀了好幾遍,就是無法按下發送鍵。
南溪鎮……
那個他永遠都回不去的地方,而她就在那裡。
“阿彧,發什麼呆呢?快過來見見你徐叔叔。”
秦清一聲吆喝,讓林舒彧飛快地收起手機起身走向母親,那一句話,自然是沒有成功發送出去。
一整個晚上,林舒彧就像是林伯仲和秦清的展示品,一桌一桌地展示過去,秋陵高中的學霸,將來鐵定考進清北,出類拔萃,誰聽了不誇一句。
林舒彧這個時候才知道,母親堅持要他來,不過是滿足她自己的虛榮心罷了。
秦清幾乎把林舒彧的成績宣傳了個遍,驕傲於自己培養出一個如此出色的兒子,享受着衆人投來的羨慕目光。
這一切,其實林舒彧再熟悉不過。
他活着,不就是爲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