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秦清還在爲剛纔飯桌上的事情憤憤不平。
“這個老徐，你看沒看到他剛纔那副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樣子？不就是兒子考進清華了嗎？這有什麼？你看見那些人阿諛奉承的嘴臉了嗎？好像一輩子沒見過人考上清華似的。”
林伯仲開着車，無奈道：“你就少說兩句吧，人家兒子考上清華，還不準人家高興一下？”
“我沒說不準他高興啊，我就是看不慣那些人的嘴臉，我們阿彧高考結束我一定辦個更風光的慶功宴。”
林伯仲笑：“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什麼嫉妒，我兒子比他兒子更優秀，要嫉妒也是他來嫉妒我。”秦清翻了個白眼，從後視鏡裡看到沉默的兒子，忽然回頭問，“阿彧，媽媽幫你報了個雅思班，雖說現在暫時還用不上，但早晚要用上的，以後出國也省點力。”
林舒彧淡淡地嗯了一聲，他對母親熱衷於給他報各種補習班已經習以爲常了，哪天母親要是好說休息一會兒，不用那麼用功，他反而還會覺得母親有些奇怪。
反倒是林伯仲皺起了眉頭：“報什麼雅思，他現在才高一，就算出國那也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何必這麼早就給孩子這麼大的壓力？”
“你懂什麼？你自己也是大學教授，也是教育系統的人，不知道現在的教育就是要走在最前面的？等到要用上的時候纔去學那就晚了。”
林伯仲對於妻子的強勢向來沒什麼辦法，再加上兒子的學習一直都是妻子在管，自己並未怎麼插手，因此再說話倒顯得有些沒什麼底氣。
林舒彧見氣氛有些不對，忙開口圓場：“沒事的爸，媽媽是爲我好，而且我自己也喜歡英語，謝謝媽媽。”
秦清鬆了口氣，瞪了丈夫一眼：“你還沒有我們兒子懂事。”
林伯仲苦笑一下，不再言語。
林舒彧回到家，坐在書桌前卻突然間有些茫然無措，每天像機器一樣不間斷地轉動學習，他好像早就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了。
從他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
秦清輕輕地敲了敲門進來，林舒彧轉了圈轉椅，笑着看向母親。
“阿彧，剛纔在車裡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媽媽不是要給你壓力，媽媽只是覺得你這麼優秀，應該讓更多人知道纔對。”
林舒彧接過秦清端來的果盤，笑道：“我知道的，您都是爲了我好。”
秦清似乎欲言又止，張了張口像是有話要說，最後卻搖了搖頭，摸摸兒子的頭：“那你早點休息，別學習地太晚。”
“好，媽媽晚安。”
林舒彧摸出手機，盯着晚上那條沒有發出去的短信許久，嘆了聲氣，將手機丟進抽屜裡，翻開練習冊繼續做題。
……
路過小鎮邊緣處時，程果的腳步驀然頓住。
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很熟悉，好像在她做過的那個夢裡見到過。
許燚見她停了下來，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眉眼間不經意閃過一絲驚訝。
“你知道這裡嗎？”許燚來到她身邊，聲音聽上去有些壓抑。
程果搖了搖頭，努了努嘴，問：“這地方怎麼這麼破爛？小鎮最破爛的屋子了吧？”
面前的那個小平房應該是許久沒有修整過了，被火燒過的痕跡很重，牆壁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窗戶被敲碎，破爛不堪。
許燚不在意道：“都沒人住了，自然就變成這樣了。”
“這裡以前住過人？”
“當然，那不然它怎麼能是一個房子呢？”
他好像不太願意站在這個地方跟程果聊天，催促道：“走了，這破房子有什麼好看的。”
然而這個房子，卻成了壓在程果心裡的一塊石頭。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就是她在夢裡看到的那個大火沖天的夜晚，被火勢衝擊的小屋，她還記得當時屋外聚集了許多圍觀羣衆，但愣是沒有一個要上去幫忙的意思。
許燚這麼急着要走，恐怕是知道這屋子裡以前住的是誰，所以才這麼在意程果追問。
傍晚回來時，程果又路過了那個破房子，她靠近往裡看了一眼，裡面已經完全荒廢了，依稀還能看出有牀有櫃子，佈滿了厚厚的灰塵。
這就是……林舒彧以前住的地方嗎？
“小姑娘，別隨便在那兒亂看，這個房子很晦氣的。”
冷不丁傳來的聲音嚇了程果一跳，程果慌忙扭頭，看到從旁經過的一箇中年婦女，手裡還抱着一堆新鮮的蔬菜，正好心地提醒程果。
程果明知故問道：“這裡不是沒人住嗎？爲什麼晦氣？”
“你不是本鎮的人吧？我們鎮的人不會不知道這裡，你是遊客？”
“我來我外婆家過暑假，我外婆姓錢，在東邊。”
“原來是錢婆婆家的啊。”
女人顯然認識程果的外婆，說話語氣也變了變，朝程果招招手說：“快過來，別靠這麼近，這裡不吉利。”
程果聽話地跟着女人沿河流往鎮中心走，女人想來是個愛說話的，一路喋喋不休，倒不用程果絞盡腦汁問了。
“我跟你說，這個房子一年多前就燒沒了，你不知道吧？你外婆沒跟你說起過？是個孩子燒的，那孩子知道他媽媽還在裡面，一把火把他那個殘廢的媽燒死在裡面了。反正那孩子就是個掃把星，後來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咱們這小鎮。也挺好，咱們鎮老人小孩都怕他。”
程果疑惑地問：“怕他？爲什麼？他恨十惡不赦嗎？”
“能燒死自己親媽，還算不上十惡不赦？”
“你們親眼看到他燒死的嗎？”
“那倒不是，反正那火肯定是他燒的，大家都這麼說。”
“要真是他燒的，警察也得抓他，他後來不是沒事嗎？”
“那沒準呢？那場火之後那小子就不見了，誰知道是不是被警察抓到教導所去了。”
程果頓時啞口無言，謠言有多可怕，一傳十，十傳百，能把一個清白的人說成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