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形剛越過窗戶,就聽得身後“轟——”一聲巨響。
鳳歌雖因驟然飛出而感到眩暈,卻從鳳毅肩膀上看得清楚,是兩塊巨石砸在船頂中間,頂層瞬間從中碎開,木塊飛射。若是慢上那麼一秒,碎的就會是他們了!
三人身在空中,密集的弩箭就如流星般射過來。鳳毅左手挾着鳳軒,右手抱着鳳歌,根本騰不出手來阻擋。大喝一聲,硬生生地把身子一轉,把兩人緊緊護在懷裡,空出背部來擋箭。
卻沒傳來預料中利箭入肉的疼痛,只聽得一陣叮叮噹噹的金屬撞擊聲,同時雙臂被人輕輕攜着,協助他三人安全落到甲板上。
鳳毅定下心神,才發覺是林旭堯鳳瀟站在旁邊,剛纔千鈞一髮間,是他救了他兄妹三人。
鳳毅眸光變深,鳳瀟他不奇怪,可林旭堯的舉動卻讓他訝異。林旭堯沒選擇他旁邊的窗口出來,反而捨近求遠地隨他而至,稍慢一瞬,都有可能被巨石砸中。
“我喜歡鳳歌!”
他昨晚的話又在腦海裡響起,神情淡定,聲音清冷堅定。
他和小九,合適麼?有可能麼?
鳳毅心裡一時複雜莫名。
情況卻不容他多想,還沒站穩,四個黑衣蒙面人便向他們撲過來,森寒的利劍挾着凌厲的勁風,瞬息間就直逼眼前。
三人迅疾呈三角站立,把鳳軒和鳳歌護在中間,赤手空拳迎上刺客。
刺客看見他們把兩個小孩護在中間,眼神交換,一人纏着鳳毅,一人纏上林旭堯,一人纏上鳳瀟,剩下一人見縫插針地向兩個孩子攻去。
這四個刺客武功雖然都不低,但在鳳毅等人面前還是稍遜一籌。可他們這樣打法,卻讓鳳毅他們投鼠忌器,況且人家還拿着長劍,一時間竟打個平手,僵持不下了。
鳳歌驚魂未定,心中震撼不已,剛纔鳳毅那一轉身深深地把她震住了。鳳毅當初說“天塌下來都有大哥頂着”,她心裡是相信的,也很感動。
但她更相信人性是自私的!真到生死關頭,只有自己頂着自己!
剛纔在利箭射過來時,她已抱了必死的心。就算鳳毅把她扔下,她也會覺得很正常。畢竟在面臨生死時,選擇自保是人之本能。鳳毅在第一時間能抱着她躍出窗外,她心裡已承了他的情,已覺得足夠了。
絕對沒想到的是在那千鈞一髮之際,鳳毅居然會那麼一轉身!太不可思議!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衝擊着她長久以來的認知,震撼得她一下子懵了,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他擡頭看着依然把他護在身後的鳳毅,背影是如此高大,讓她必須仰視。以前她是很討厭這種高度差異的,此刻她卻覺得仰視有時候也是那麼的美妙!
這是她的大哥,她的親人!她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的感覺。
她做夢都沒想到,她在這世上會擁有這樣一份超越生死的親情。
穿越以來的彷徨、逃避,在這份親情下都消弭無蹤。
爲了這份親情,她不會再彷徨,更不會再逃避!她必定會傾盡全力去守護!
旁邊的鳳軒很着急,很懊惱。他從小崇拜父親,一直都希望自己成爲父親那樣學識淵博的人,他也一直是朝着這目標努力着。所以對武功一直不感興趣,
有時候被鳳瀟硬逼着學武,他也是想盡辦法應付了事。可他現在恨極了自己的應付了事,不然今天就不會成爲累贅。看見鳳歌一臉雪白,雙眼通紅,以爲她在害怕,心裡一陣憐惜,想着幫不了大哥,至少也要看好妹妹,一時伸出手緊緊拉着鳳歌。
鳳歌被他一拉,瞬間醒過神來,卻又同時生出深深的無力感。
她喜歡享受被人保護的感覺,卻不允許自己成爲負累。
可現在的情況她卻無計可施,這些武林高手隨便動動手指,都可以把她像捏螞蟻一樣輕易捏死。
任憑她再聰明此刻都沒辦法可想,不免的有點焦躁,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如三座大山一樣護在她和鳳軒身前的三人,卻覺得眼角有亮光一閃,定睛一看,原來是林旭堯腳旁的一支弩箭發出來的黑黢黢的冷光。
鳳歌心念電轉,悄悄地伸出小腳,慢慢地把箭拖到身前,再小心地撿起來。只見三棱形的箭頭銳利無比,泛着烏黑,也不知是否有毒?
雙手抓緊箭桿,透過間隙緊緊盯着外面刺客的動靜,計算着弩箭的長度,瞅準機會,用盡全力向着靠着最近的一個刺客投射過去。
她天天都照着慕容祈的心法練習,再加上月玲瓏的補髓丹,雖然在變態高手眼裡她的所謂內力是不足一提,但這樣近距離全力投擲,那力量還是挺厲害的。
那個刺客正全神貫注傾盡全力對付着鳳毅,哪裡想到會有冷箭從被眼前三人緊緊圍成的保護圈裡射出來?那裡面分明就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啊!等他察覺到時,急忙後退,但還是被箭刺穿褲子,擦破大腿的皮膚。
這箭可是淬了劇毒的啊!見血封喉!無藥可解!他剛剛纔拉弓射箭,說不定這箭還是他自己射過來的呢!刺客想笑,這是不是報應呢?卻連笑都沒資格了,死亡的感覺襲來,一下子倒了下去。
果然是見血封喉!
這突來的變故讓衆人都愣了一下,鳳毅等人卻立刻反應過來,死了一個,剩下三個就好對付了!
高手過招,瞬息間分勝負。
鳳歌只聽得三聲慘叫先後響起,不禁輕鬆了口氣。
鳳瀟轉過頭來看着她和鳳軒,問道:“好樣的!剛纔那箭是誰弄的?”
鳳軒有點泄氣地說:“是小九。”
他心裡既氣惱又開心,氣惱自己膽識和機敏竟然不如一個小小女孩,開心的是這小小女孩是自己的妹妹。
鳳瀟挑眉,說:“小九,你怎麼每次都這麼讓人驚喜呢!你就不害怕嗎?”
這樣的情況,作爲一個女孩子不是應該尖叫,或者直接暈倒的嗎?他這個妹妹還真是樣樣都出人意表啊!
不等鳳歌回答,突然聽見一聲怒吼:“廢物!趕快殺了燕煜恆!”
聲音顯然是用了內力喊出來的,鳳歌只覺得兩邊耳膜嗡嗡作響,連忙用手捂着耳朵,卻依然覺得心血翻滾,異常難受。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黑衣蒙面的刺客落在夾板上。緊接着又是“轟”一聲,又一塊巨石落到船上,畫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同時很明顯地感覺向下沉了一下。
“他孃的!”鳳瀟忍不住爆粗。
同時看向鳳毅,說了聲:“大哥小心!”
然後向燕煜恆的方向飛
身過去。
林旭堯神情冷凝,深深看了鳳歌一眼,然後向鳳毅一點頭,也跟着過去了。
鳳毅護着鳳軒和鳳歌,留在原地不動。
鳳歌這纔看清楚周圍。畫舫已駛到江心,被兩艘大船夾擊,浩瀚的江面上只見眼前的三艘船,原來一起賞月的畫舫小舟都不見蹤影。
船頭甲板上,人影翻飛,看得鳳歌眼花繚亂,頭暈目眩。但從衣服上依然可以分辨出,刺客的數量卻是比他們多了很多。
鳳毅低頭看着鳳歌,柔聲問:“害怕嗎?”
鳳歌搖搖頭,沒有說話。
仲秋的江風凜冽,空氣中流轉着一股血腥味。
她吸了吸鼻子,她並不害怕,但她討厭血腥味,總會讓她想起久遠的夢魘!
當年白荷一死,鳳澤就不管不顧地對他名義上的妻子發動瘋狂的報復,也給鳳歌帶來了災難!那女人也是有點本事的,居然把重重保護下的鳳歌劫了去。鳳歌受盡各種變態折磨,要不是不甘死於那女人之手,從而硬存着一口氣,她也等不到鳳澤來救她。當時雙方火拼的慘烈,已經不能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了。她只記得她好長時間都不能看見紅色,不能聞到一絲腥味。即使是現在,她依然不喜歡紅色,不喜歡吃有腥味的東西。
“娘子!”紅綃帶着顫音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鳳歌的回憶。
鳳歌這纔想起紅綃一直是留在一樓的,剛纔混亂間都忘記她了。連忙向她看去,見她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右手握劍,向着她奔過來。
一到跟前,把鳳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鬆口氣,說:“娘子沒事就好!”
鳳歌有點愧疚,這丫頭心心念唸的都是自己,而自己卻把她忘記了,拉着她的手說:“嗯,我沒事,你怎麼樣呢?這麼多刺客,可有傷着?”
紅綃眼眶一紅,有點哽咽,說:“奴婢沒事,奴婢學過點武功,只是第一次與人打鬥,心裡覺得很害怕,現在看見娘子沒事,心裡就安定多了。”
說完,站到鳳歌身旁,右手緊緊握着劍,顯然剛纔是經過一番激鬥,手還在輕輕的顫抖。
鳳歌沒有再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握住她的右手。
紅綃愣了一下,低頭看着覆在她手背的小手,瑩白如玉,卻帶給她莫名的心安。剛纔她很害怕,第一次拿起劍與人生死相搏,雖然她武功不錯,但一點對敵經驗都沒有,幾次都差點沒命,最後幾經驚險才逃脫。現在站在九娘子身邊,被她的小手握着,她激烈跳動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四人緊張地注視着前方的激戰,誰也沒注意到船尾悄無聲息地跳上五個黑衣人,身形矯健,迅疾地向着他們的方向飛掠過來。
鳳毅在他們快要靠近時反應過來,臉色一變,立刻把鳳歌和鳳軒推到身後,挺身一人迎上去。
紅綃臉色更白了,緊握着劍柄,站在鳳歌身前,神情一片冷肅。
這五個黑衣人顯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兩人對上鳳毅,三人施施然向着鳳歌走過來。
那動作,那眼神,都讓人覺得,鳳歌他們已經跟死人沒兩樣了。
鳳歌瞬間明白,原來,她,纔是真正的目標!
剛纔那一聲怒吼說要殺了燕煜恆,只不過是要引開鳳瀟和林旭堯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