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安安和顧衛強回到家裡的時候, 隔壁屋內亂做一團,就算是隔壁屋散架了, 他們四房也不會在插手一指頭,畢竟這人心啊!都是肉長的,不說四兩換半斤, 但是起碼不能這樣虧心啊!

他們四房每一個人, 對隔壁那一屋子的人都可以說是問心無愧。

顧華子在家裡面,還是自家婆娘出去倒水的時候, 聽到動靜跟他說了一嘴,他隨意的披了件衣服, 就往顧衛強這麼趕, “強子,啥會回來的?也不去我家轉轉, 咱兄弟兩人喝一杯。”

顧衛強苦笑,“下午纔回來,前頭才處理完他們賣我閨女的事情,老二這邊都出了事情,你說這都是啥事啊!”,顧衛強和顧華子兩人打小關係好, 倒是沒想到瞞着對方, 村子就這麼大芝麻綠豆大點的事情,都家家戶戶知道, 更何況還有個勁爆的消息, 哪裡瞞得住啊!

他說完後, 顧華子笑嘻嘻的臉,也慢慢垮了下來,他淬了一口,“真不是東西!敢把安安賣了!這不是報應來了!活該!”,罵的自然是顧衛富了,“這事情你可別參合,搞不好把自己折了進去,不划算。”

誰知道,明天的政策是啥樣的?早些年,村子裡面的知青互相有了情誼,不過是兩人正常的你儂我儂,最後都成了破鞋,被人批..鬥,那知青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這件事顧華子可一直都記在心裡。

若是摻和一點進去倒黴點,政策萬一緊張了,那可是要命的啊!

“我心裡有數。”,顧衛強苦笑,安安見兩人有話要說出了屋,把門給帶上了,她囑咐,“華子叔,晚上在我家吃飯,我做臘肉飯。”,去職工樓賣臘肉的時候,被她從倉庫裡面翻出來了兩箱子,品相賊好的臘肉,那肥肉和瘦肉特別勻稱,顏色也好看,一看就是外面的野豬肉,這種好東西,拿出去賣了,那得多虧啊!

安安索性就把這兩箱子的臘肉給留了下來,打算自己吃的,之前她和老父親還有鼕鼕,白米粥剛端到桌上,還沒吃兩口,就出門了,這會粥也涼透了。

剛好顧華子來家裡,她之前在華子叔家蹭了好幾頓飯呢!在一個,她和鼕鼕被欺負的時候,都是華子叔撐在前面,幫他們出氣的。

於情於理,她也應該好好給華子叔做頓飯吃。

還別說半夏之所以這麼胖,一大半的原因就和華子叔有關,華子叔自己叼嘴兒,把半夏的嘴巴也養的叼,更是把菊香嬸的廚藝鍛鍊的高的不止一個度。

白天忙活了一天,之前就喝了兩口粥不頂餓,可要好好犒勞自己,臘肉是超市裡面的,蒸臘肉飯的米用的是香米,她還切了小半根灌腸放了進去。

至於菜更方便了,直接清炒了一個酸辣大白菜開胃下飯,又做了一盆子的蛋花湯。

安安看到雞蛋,就想起來光吃臘肉飯太乾了,做個蛋花湯配着剛剛好,至於之前在煮的粥,讓安安給忽視了,畢竟不能讓客人吃剩飯不是??

安安原身是做慣了的飯的,做起來倒是很快。

等屋內兩個大男人說完了,安安這邊也差不多了,顧鼕鼕全程打下手。

見鍋裡的全部好了,就把自家姐姐給推了出去,剩下的活交給他來就好。等顧衛強和顧衛富兩人出來時候,安安正躺在椅子上休息,不得不說,這一頓飯下來有點累人。

尤其是那鍋巴飯,用的是竈臺做的,光米湯她都過了好幾次呢!

大勺子大鍋,用的雖然方便,但是太重了!!!

顧華子看着這一桌子,“喲,今晚這菜,可豐富了。”,尤其是盛在碗裡面的臘肉飯,上面蓋了厚厚一層的臘肉,直把米飯都給蓋住了。

這可不多見的要知道,就算是年三十的吃團圓飯,一大盆子的菜裡面一人挑個幾片肉都不錯了。

安安笑的眯了眯眼,“那是,華子叔來我家吃飯,可管飽!”,她把這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顧華子,惹的顧華子哈哈大笑。

旁邊的顧衛強看的心裡不得勁兒,自家親閨女怎麼和華子這麼親熱了?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顧衛強蹙着眉毛,瞪着和他光着屁股長大的兄弟,看向安安的時候,那叫一個和煦啊,“安安啊!辛苦了,你多吃點。”,他把碗裡面最好的一塊肉,都夾到了安安碗裡面。

安安喜滋滋的,“謝謝爸!”

一聲爸,叫的顧衛強心裡面那個美啊!他得意的看了一眼顧華子,“看吧,我纔是安安親爸!”

顧華子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嘟囔,“就你一個人有閨女,說的跟我沒有一樣。”

“那是,你閨女沒我閨女能幹。”

一句話說的,顧華子無力反駁自家閨女,一天到晚在炕上除了吃就是睡,那可真是照着小豬來養着的。

這一頓飯吃的顧華子心滿意足,就那還不死心走的時候,賴走了安安家裡的一個大海碗,把鍋裡面剩下的臘肉飯全部盛了起來,美名其曰,給家裡的半夏嚐嚐鮮。

安安笑着,把臘肉給華子叔裝了兩塊。

顧華子很聰明,沒問臘肉的來歷。

回到家這一大海碗的臘肉飯,給家裡的老爺子,婆娘,女兒,一人分了一小碗,吃的那是滿嘴流油啊!

更可惡的是,顧半夏竟然說要去跟安安住,每天就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可把顧華子給氣的啊!

這個小沒良心的。

華子走了以後,又吃完飯了,這才閒了下來,顧衛強老老實實把這次賺的錢,全部拿了出來,沒上次多,只有三百,一塊交給了安安,要說顧衛強是真的那種很顧家,很顧老婆孩子的那種,以前唐蘭芝在的時候,他賺的錢,除了交給老太太的那份,剩下的一分不少的全部交給了唐蘭芝,唐蘭芝走了賺的錢就交給了自家閨女。

安安喜滋滋的數着錢,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小臉上盡是崇拜,“爸,你可真厲害!”,她能一上午賺四百,那是自己超市有貨算是作弊了,但是自家老父親,可是實打實的土著人啊!在人家一個月還在拿三十塊工資的時候,他就能翻十倍的賺回來。

而且自己一分不留全部上繳,你說這麼好的父親,這麼好的男人,唐蘭芝她是眼瞎,才放棄這個家的。

想到這裡,她故作不經意的提起,“爸,我上午去縣城了,坐的向前叔的拖拉機,車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

顧衛強從對襟棉襖裡面摸出了兩盒雪花膏放到桌上,聽到安安的話,他詫異的挑了挑眉毛,“怎麼奇怪了?是欺負你了嗎?”,一個“嗎”字,從顧衛強口中說出來,格外肅殺,顯然在他眼裡,不管誰欺負自家一雙兒女,那都是在閻王爺臉上拔鬚子。

安安舌頭打了一個結,拿起雪花膏把玩,很是好奇,“沒人欺負我,就是那女人說話很奇怪,說那女人有眼無珠,若不是當年那女人比她來的早,指不定誰嫁給你呢!” ,這年頭的雪花膏盒子看的可真好看啊!圓圓的盒子正面,畫着一個古典女人,氣質婉約,五官秀麗,顯然比她在用的那盒雪花膏瞧着質量好多了。

顧衛強腦子裡面轉了幾個彎,也不知道安安說的是誰?

在直男的思想裡面認識的女人,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除了自家的親人和發小的婆娘,貌似沒幾個了。

安安見顧衛強的神色不像作假,她輕咳一聲,提醒,“說是下鄉的知青,叫宋菊豔?”

“啊?”,顧衛強發動腦細胞,硬是沒想起來這女人是誰?

安安不厚道的笑了,“爸,我跟您開玩笑呢!”,不由得爲宋菊豔默哀兩分鐘,她心心念唸的惦記的人,壓根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你這孩子,逗你爸玩呢!”,顧衛強給了安安一板栗子,瞧着力度大,但是敲下去卻是輕飄飄的,可把旁邊的鼕鼕給看的心驚肉跳,他連忙拽着自家老父親的手,往自己腦門按,“爸,您下次想打姐的時候,來打我吧!我皮厚,抗揍!”,姐那細皮嫩肉的,敲一下得多疼啊!

顧衛強哈哈大笑,把顧鼕鼕抱到懷裡,“傻兒子啊!爸怎麼捨得打你姐呢!”

安安心裡暖和極了,舔着臉問,“爸,您這雪花膏從哪裡買的,跟之前在縣城看到的一點都不一樣。”

顧衛強挑了挑眉毛,“之前有同事欠我個人情,這次去上海跑貨,我讓他幫忙帶的。”,說道這裡,他頓了頓,“聽說上海那邊新出的了的的確良布料,小姑娘都喜歡的很,下次我若是過去的時候看看,給你裁一身新裙子。”

這年頭的確良布料也纔剛出來,若是做一身白色的的確良長裙,這一套下來,可不就幾十塊沒了,恐怕整個顧家村,捨得給閨女買的確良做裙子的,也只有顧衛強了。

安安眼睛一亮,她超市裡面雖然有不少衣服,但是拿出來卻不合時代啊!她壓根不敢穿,許是過兩年,到了八十年代,穿出來詬病纔會少一些。

這兩年還是先老老實實的。

她小臉紅撲撲的,“爸,那裙子貴嗎?”,穿越前,安安的衣服可是很多的,基本最新款的衣服,顧爸爸都會給她留一套,對!沒聽錯!穿越前的顧安安,身上的衣服,可全部都是顧爸爸一手操辦的,他經常關注一些女性時尚雜誌,每次看到好看的衣服,總會定回去,給家裡的閨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這也是爲啥,顧安安大學四年從來沒人敢追她。

倒不是她高冷,而是她那一身打扮,就嚇跑了一衆人。

安安家條件很不錯,顧爸爸又捨得在閨女身上花錢,可能她一件小飾品的價格,都夠普通的大學生一個月生活費了,甚至還不夠。

顧衛強總算是在自家閨女上,看到了一點小女生的樣子,他伸手捏了捏閨女的臉,“不貴,再說了咱們差錢嗎?”

他說話的語氣神態以及動作,簡直和顧爸爸一模一樣。

安安的鼻頭一酸,她甚至有一絲恍惚,分不清楚,面前到底是顧衛強,還是顧爸爸。

或者說兩個爸爸雖然長的不一樣,但是在這一,卻徹底的相重疊在一塊了。

往常,若是安安覺得衣服太貴的時候,總會和顧爸爸撒嬌。

顧爸爸的回覆,和顧衛強的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安安低頭斂下失態,再擡頭時,她把白天賺的錢一塊拿了出來,眼睛晶亮,“爸,咱們不差錢。”

顧衛強要被自家閨女這豪氣給驚呆了,“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上山挖了根人蔘賣了四百!”,顧安安輕描淡寫,至於去教師職工樓賣糧食的事情,則被她略過了,有些事情能說,有些事情不能說,她還是分得清的。

“……”,顧衛強不得不承認,他被自家閨女打擊到了,越發堅定了信念,要努力賺錢,以後給閨女買買買就成了,顯然自己帶回來的雪花膏安安很喜歡,提起的確良做裙子的時候,安安的眼睛都亮了。

顧衛強覺得自己的目標又清晰了一步,被父女兩人忽略的顧鼕鼕,突然出聲,“爸,沒有我的份嗎?”

顧衛強這個三十幾歲的壯漢,滿臉尷尬,他把自家小兒子給漏掉了……

安安噗嗤笑了出來,解了老父親的尷尬,變魔法一樣,拿出一個糖人,糖人很精緻,顏色搭配的也很好看,小豆丁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身爲老父親的顧衛強擦了擦汗,好險,看來下次買東西不能把小兒子給漏掉了。

……

這一家子的歡聲笑語,可把之前顧衛富出事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晌午十點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往公社大院那邊趕,要說這公社大院,可有些年頭沒開過門了,上次還是城裡的知青眉目傳情,那女知青被批..鬥成了破鞋,男的被稱爲流氓,當時那可是轟動一時啊!不少貧下中農每天下了活,唯一的樂趣就是來批..鬥破鞋,這一晃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公社大院的門可終於又打開了,顧家村民風淳樸,幾十年來,顯少有這種村子裡面的隊長和寡婦偷情,還被人家的男人給抓的正着不說,兩人還被光溜溜的丟在門外,當猴子一樣被人觀看。

安安他們到的時候,公社大院裡裡外外擠了好幾層呢!她瞧着這可不止顧家村的村民,還有許多生臉,顯然是其他村子的。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顧衛富和鄭寡婦的事情,周圍幾個村子都傳遍了。

這年頭,這種大隊長和村子裡面的寡婦有了首尾,可是村子裡面的重要事件了,除了頭幾年,那場知青的案子,這周邊可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安安和顧衛強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怕是周圍幾個村子的人,全部都來了吧!甚至只多不少。

周圍鬧哄哄一片,顧衛富和鄭寡婦兩人則被按照高臺之上,同時被綁住了手腳,跪在高臺上,面前掛着個大牌子,寫的是奸..夫淫..婦四個大字,若是兩人稍稍躬起一點身來,旁邊的人長鞭就打到了身上,那一鞭子可是實打實的,抽的人血腥亂冒。

顯然前一晚上,兩人已經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這會看起來跟兩條死魚一樣動也不動,就那樣躺在高臺之上,由着衆人打量,尤其是顧衛富現在悔的不行,他想不明白,兩人從來不在鄭寡婦家裡偷情的,明明昨天是第一次在家裡碰頭,卻沒想到就被抓了個現行。

都怪王大英那個臭婆娘,若不是她把家裡弄的臭烘烘的,他怎麼會被鄭寡婦給喊了去,講真的,有對比才會有差距,和自家比起來,鄭寡婦的屋子內收拾的乾乾淨淨的,桌上還放着一個搪瓷缸插着一大束臘梅花開的正盛,顯然是一大早才從山上摘回來的,連帶着鄭寡婦身上都有一股子臘梅的香氣,可不瞬間把顧衛富的精蟲給勾引上來了嗎?頓時不管不顧,脫了褲子就去上。

想到這裡他狠瞪了一眼人羣中的王大英,又轉頭看向臉色發白,頭髮散亂的鄭寡婦,若不是她叫囂着女兒從省城寄來了一瓶好酒,他怎麼會折道去鄭寡婦家裡?

若不是喝了酒,又哪裡會出這麼大事情?

顧衛富絲毫沒想過在這裡身上找責任,反而全部推倒王大英和鄭寡婦身上,老實說,鄭寡婦對於顧衛富是有情的,不然當年她不會不顧家人反對,聽從了顧衛富的指引,嫁給了顧家村的章屠戶,這麼多年她甘心給顧衛富當了這麼多的情人,卻不成,竟然換來了她心愛男人的怨恨。

要說,鄭寡婦能在顧家村得到上下一致的好評,自然是有點手腕子的,但是!人啊!最怕是陷入愛情裡面的女人,當年的偷情的時候愛情有多美好,現在的現實就有多殘酷。

在這場畸形的愛情中,鄭寡婦徹底的醒悟了,當她不在用愛慕的眼神去看着顧衛富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她愛了這麼多年,爲了他要死要活的男人,竟然是如此面目,自私,虛僞,陰毒。

他口口聲聲說愛自己,才把自己放到身邊,放到眼皮子底下,可是若他真愛自己,又哪裡捨得會讓她頂着第三者的身份在地下這麼多年?若是他真愛自己,又哪裡會捨不得給自己一個名分。

又怎麼會……這句話她不敢說,也不能說。

她承認,顧衛富對於王大英是沒感情了,但是她有算啥?若是顧衛富真的愛她,早都和王大英離婚了,而不是現在這種,釣着王大英,也釣着她,釣着王大英是因爲他不能也不願意離婚,因爲離婚會毀掉他經營多年的形象,更會導致他可能會失去大隊長的位置,沒想到她們兩人都比不過顧衛富心中對權利的嚮往,說來說去,這男人最愛的還是自己。

鄭寡婦想通了其中的管卡後慘然一笑,竟然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她竟然眼瞎了這麼多年。

對於旁邊一直惡狠狠瞪着她的男人,視而不見。

這麼多年,她該醒醒了。

鄭寡婦擡頭看向底下的章屠戶,心裡的歉然更深了,她自己眼盲心下最對不起的就是章屠戶了 ,他從頭至尾就是受害者。

章屠戶視乎察覺到鄭寡婦的視線,他擡頭,本就是五大山粗的男人,褪去了平時獨有的憨厚,滿臉的譏誚,能在外面活下來立住腳跟,誰又真的是個傻子呢?

顧家除了躺在病牀上的顧老爺子,其餘人都在這裡了,其中尤以顧衛富的三個兒子,受的指指點點最多了,顧單平時在縣城居多,又是學徒工,他人心也寬,倒是沒覺得有啥,只是臉上難堪了點,反而還在旁邊安慰着王大英。

至於顧書,可比他兩個兄弟難過多了,他在縣城上學多年,不少同學都是縣城的,但也有隔壁村子的人是他的同學,顧書向來會經營,他在學校的形象一直是完美無缺的,長的好,形象好,又有錢,學習雖然比不上尖子生,但是比村子裡早早輟學的人,又好上太多。

要知道這年頭,初中畢業都是有包分配的,還別說他高中畢業後考上大學到時候更加讓人羨慕了。

是的!顧書這人,把顧衛富的虛僞學了個十成十,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不敢想,若是同學看見他後,再去縣城的高中一宣傳,他苦心經營的好形象就沒了,甚至他談的女朋友也會吹了。

偏偏人怕啥,來啥,顧書一直在往人後面躲着,隔壁村的同學王曉虎,還是眼尖的盯着了顧書,都是農村出來的,偏偏顧書穿衣打扮要裝作城裡人,王曉虎也是這才知道,原來臺上那個被抓姦的人是顧書的父親啊!在學校,顧書一直說自己的父母是吃供應糧的,父親是跑長途的貨車司機,母親是下鄉知青。

而他給自己安着的身份,正是顧衛強和唐蘭芝的身份,沒錯!在縣城讀高中的顧書看不上自家父母的身份,雖然自家父親是村子裡的大隊長,但是仍改變不了泥腿子的身份。

至於,王大英一個鄉下潑婦,更是他心中不恥的存在。

王曉虎從人羣中擠到顧書的面前,吹着口哨,故意,“呀!老同學,有段時間沒見面了啊!”

也不等顧書回答,他又再來熟接着道,“原來上面偷情被批..斗的人是你父親啊!顧家村的大隊長。”,說到這裡,他有些疑惑,“你在學校不是說,你父親是跑長途的貨車司機嗎?母親下鄉知青,那上面的那個男人,還有你身邊的女人是誰?”,王曉虎這話的時候,故意把聲音提高了八個度,本來就是十七八歲的的男孩子,那嗓門可是中氣十足。

連一旁的安安注意力都被引了過來。

顧書臉色難看的很,在他身旁的王大英身子一僵,下意識的甩出一巴掌,尖銳着嗓音,不可置信的質問,“你說誰是你父母啊?”,她沒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大兒子,竟然會認唐蘭芝那個賤皮子當母親,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她母親。

這着實是傷了王大英的心了。

顧書被當着衆人的面扇了巴掌臉上火辣辣的,騎虎難下,“媽,您別聽別人瞎說,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信了。”

王大英自然是信兒子的話的,她神色悽然,有些呆滯伸手摸了摸顧書那紅紅的五指印,道歉,“還疼不!是媽不好,媽給你吹吹!”,她着實被這一連串的事情給打擊到了,會打顧書也不過是心頭憋的難受,而顧書恰巧成了她發泄的點子,她打完就後悔了,就算大兒子在外面說唐蘭芝是他母親也沒關係。

畢竟唐蘭芝唯一可取的就是她的身份了,下鄉的高學歷知青,如果能給顧書帶來便利,不承認自己當媽又有啥?

不得不說,王大英這思想真真是偏的沒影了,不愧是一家人。

顧書心裡怨恨,面上卻大度的很,小聲,“不疼,媽心情好點就行。”

安安看到這裡,不得不說着實是符合顧書一貫的作風。

顧衛強對二房的侄子,本來就有氣,雖然那換親的事情,顧書不知道,但是不可否認,這場換親成功後,顧書纔是最大的利益者,他矇住安安的眼睛,“安安別看這種人,污了眼睛。”

“好的,爸,都聽您的。”

王曉虎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顧書,他嘴皮子一張,痞痞的,“咱們班上的同學,可都知道,你的父母一個是貨車司機,一個是高中學歷知青,若是大傢伙覺得我說的是假的,儘管去我們學校打聽,看我王曉虎有沒有說一個字的假話。”,說道這裡,他頓了頓,“聽說你們家給你介紹了一門好親事,是縣城紡織廠廠長的閨女??”

這事情他聽的倒是不多,不過是之前人羣中有人無意間提了一嘴,他就記着了,故意來炸顧書的。

顧書鬆開了王大英的手擠過人羣,走到王曉虎的跟前兒,強壓着心頭的怒火,“王曉虎,你到底想幹什麼?”

王曉虎翻了個白眼,“不想幹什麼,就是看你不爽。”,平時在學校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最怕和農村人扯上關係卻沒想到,顧書這大尾巴狼,自己確實實打實地農村人。

顧書恨的磨牙,妥協,“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要什麼?”,王曉虎眼珠子一轉,張嘴就道,“把你女朋友借我耍耍?反正你家裡都給你介紹媳婦了。”,也不差這一個女朋友了,要說顧書的女朋友是真長的漂亮,白嫩嫩的麪皮子,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小腰更是盈盈一握,之前穿着一身白色裙子,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讓人看了都想去摸兩把。

顧書面色一狠,“你想跟臺上的人一樣?”,前兩年說流氓話是作風問題,若是讓有心人盯上,可不就是也要當成流氓來批..斗的。

王曉虎擡眼,看了下臺上蔫噠噠的顧衛富,哆嗦了下身子,他可不想像那人一樣,被人圍觀,但是卻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顧書,腦袋裡面靈光一閃,大聲,“你不是說,你父親是貨車司機嗎?若是你敢上去批..鬥臺上那人,我就信了你父親是貨車司機,也不會去班上多說一個字關於你的消息。”

“你說真的?”,顧書眼睛一亮,他只聽見了一句話,那就是王曉虎不會在班上透露他的任何消息,至於上面是不是他父親,作爲親兒子要不要上去批..鬥他的父親,孝不孝順,已經不再他考慮的範圍類了。

他這話一出,周圍的人全都驚訝的望着顧書。

這年頭的政策稍微好了一點,但是就算是前幾年,也不會說,有老子上去被人批..斗的,作爲親生兒子,還躍躍欲試,畢竟是血親啊!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這樣做。

當然,顧書這個狼心狗肺的人除外,他說出口時候就後悔了,到底是被逼急了,有些口不擇言。

衆人的目光像是在把顧書架在火上烤,顧書正氣凜然,“不管上面那人是誰?只要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處罰。”

瞅瞅,這話說的,那一個叫高風亮節啊!

周圍的人沒有幾個傻子,能把自己親生父親按在地上踩的人,整個顧家村往上數三代,都找不出來一個巴掌。

這顧書,可真真是……一言難盡。

顧書說完後,也不看衆人的神色,蹬蹬瞪的跑到了高臺上,對着跪在地上掛着牌子的人,一巴掌抽了下去,那力度是真用的十成十的,到底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就算是沒做過農活,那力度也不小,把顧衛富打的腦門金星亂冒。

他晃了半天的腦袋,纔回過神來,勉強擡起眼皮子,瞅見第一個來批..鬥他的人時,眼睛駭然,睜的大大的,他怎麼也不相信,自己最看好,最疼愛的大兒子,是第一個上來,當着衆人的面來批..鬥他的,而且是毫不留情。

顧書紅着眼眶,帶着一抹瘋癲,壓低了嗓音,“爸,您別怪我!是您差點毀了我!”,若不是他爸跟鄭寡婦偷情,他又怎麼會被人架在火上烤,又怎麼會下手打自己的親老子,說來說去,都怪自己的父親,行爲不檢點拖累了他。

不得不說某些時候,顧書真的是不愧是顧衛富的種。

下面王曉虎看的正起勁兒,王曉虎不是啥好學生,不過是老王家三代內唯一的男丁,家裡勒緊褲腰帶,也要供着這祖宗多讀書,這不王曉虎從小被寵慣了,向來偷雞摸狗,成了遠近聞名的二流子。

二流子喜歡啥?可不就最喜歡面前這兒子打老子勁爆的事情,他捧着手做喇叭狀,大喊,“顧書,你是不是沒吃早飯啊!瞧着輕飄飄的,小心我去學校說……”,說啥?說顧書不是城裡人,沒有開貨車的父親,沒有知青母親,而有個偷情的父親,而且家裡還給他定了一門親事,這不管那件事說出去,都會把顧書毀掉的。

顧書一聽臉色一慌,手腳並用連踹帶踢的往顧衛富身上揍。

下面的顧家人看到這一幕,簡直心都涼透了,尤其是周愛菊她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疼愛的大孫子,爲了大孫子的前程,差點同意賣了疼愛的孫女,竟然是這種白眼狼,不!說白眼狼,都侮辱了他。

那簡直是畜生不如啊!

上面那人是誰?是他顧書的親生父親,就算顧衛富犯錯了,那也是長輩的事情,哪裡輪得到一個晚輩來拳打腳踢的。

她顫抖着身子指着顧書的鼻子罵,大聲吼道,“顧書,你給我下來,那是你親親的老子,養你成人的父親。”,你怎麼能出手打啊!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顧書打的正帶勁兒,似乎要把這幾天的憋屈全部都發泄出來,他張嘴就道,“不,他不是!”

顧書一直都知道,怎麼也樣讓自己過的更好,若是細說,顧書和顧婉婉纔是同一類人爲達目的,不折手斷。

無非是顧婉婉會有塊遮羞布,而顧書徹底把這層遮羞布給撕掉了。

旁邊一直木然的鄭寡婦,在看到顧書上來揍顧衛富的時候,她紅腫的面部,閃過譏誚,“果然是父子兩人,沒心沒肺,自私自利。”

至於顧衛富,他現在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實在是顧書之前下手太重了,整個耳朵都是一種嗡嗡聲,壓根不知道顧書在說些什麼,但是瞧着他神態不像是好的,他吐了一口學沫子,口齒不清,“你……呼孝子……”

周愛菊承認是老二做了錯事,可如今老二成了這種光景,可這兒子打老子,她活了一輩子,第一次見啊!還是發生在自己是身上。

周愛菊心尖在泣血啊!若是擱在往常,安安和鼕鼕定然就撲倒她旁邊安慰。

可是這次沒有,姐弟兩人都站在一旁和顧衛強說着話,把周愛菊這邊的情況忽視的乾乾淨淨,周愛菊步子不穩走到高臺上,正打的起勁兒的顧書退了下去,老太太把顧衛富狼狽的樣子稍稍整理,兒子在壞也是從她肚子裡面爬出來的,她會心涼,會難過,但卻捨不得放棄從自己肚子裡面掉下來的一塊肉。

若是擱在平常的老太太,家裡的孩子出了這種事情,哪個不是哭天抹地的。

也就是周愛菊性子剛強,越是遇到大事,她越是平靜,語重心長,“兒啊!是當媽的沒教好你,是我的錯。”,她揚起了巴掌,在大家以爲這巴掌會打在顧衛富臉上時,卻出乎意料的,這一巴掌周愛菊打在了自己臉上,“你放心,往後啊!媽就死也會把你給安置好的。”,當媽的總不會嫌棄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的孩子,在不堪,在受人非議,她總捨不得放棄。

顧衛富眼眶通紅,說不出是感動還是悔恨,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沒說出個囫圇話來。

安安看着高臺上的周愛菊,心裡複雜極了,她這個人向來是別人對她好,她對別人好,別人對她不好,但也不會去幫別人,說到底她骨子裡面是自私的,只想管好這一方天地。

就拿昨天老太太同意賣她嫁給傻子的時候,老太太以往對她的好,已經徹底的打了一個折,她心裡有了疙瘩。

可是今天老太太能上臺,她着實是敬佩的,不拿顧衛富對錯來說,就拿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心,這個村子裡面沒人比得上週愛菊。

周愛菊今年六十好幾了,一身藏青色藍底黑布衫,整個人都瘦的打飄,脊背也佝僂了下來,她卻站在高臺上,如同一頭母獅子一樣,不畏艱險,不畏流言,她在用自己的行動來,捍衛自己的孩子,她高聲,“鄉親們,顧衛富這事是他自己走錯了路,這纔有了今天的苦果,我在這裡代替他給大家賠個不是,往後他若是命好,能捱過這一次,我讓他親自去各家各戶賠罪,至於小章是顧衛富有錯在先,對不起你,你要殺要罵,只要能出氣就成,我們老顧家不會有一句怨言。”

周愛菊的態度拿的很端正,第一,是自家兒子犯了錯,那麼犯錯了,就該受到懲罰,裡面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章屠戶,章屠戶要打要殺,她都不會有怨言,這句話到底是漂亮話,她既然說出了口,那麼章屠戶會看在自己教了他一場的面子上,給顧衛富留口氣。

這就是當媽的,若是別的事情,周愛菊是不可能去求着自己學生,求着這麼多的鄰里的,但是遇到了顧衛富,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她不得不求,因爲周愛菊,心裡清楚她不求就徹底沒人管了。

顧衛富就徹底完了。

顧衛國看着高臺上的周愛菊不顧臉面的保着老二,他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若是當年母親能夠像現在這樣堅持一些,是不是他就不用做這麼多年的瘸子了,只是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他是瘸子,一輩子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