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便到了秋天,各處莊子上頭都來了人,要將一年的出息送上來,還有各個鋪面的掌櫃的也要述一述這一年來的盈利,加上要預備冬天的冬衣,本身事情就多,加上黛玉偶感風寒,請醫問脈的,忙得王夫人連帶着她的三個手下,探春、李紈、寶釵三人腳後跟打後腦勺。
旁人瞧了倒覺得稀奇了,一個二房的太太,一個寡居的奶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一個親戚家的姑娘,四個不尷不尬的人偏生將闔府管得滴水不漏。
而最該管事,也是最爲名正言順的大房太太、奶奶,還有姑娘正閒得在那邊嗑瓜子閒聊說話。
“聽說你和璉兒兩人辦的小當鋪子掙了不少的銀錢,小日子過得十分的紅火可是?”陳氏問道。
“咔擦!”王熙鳳嚼着瓜子,道,“這算是什麼,我們那兩個小店面,拿出來都嫌棄寒磣,不過掙些個零花錢給巧姐兒買個糖就是了。”
陳氏瓜子吃多了,有點麻嘴,端過茶杯,喝了一口,方道,“能給巧姐兒買個零花也儘夠了的,順便也給茂茂買些吃食,只要是往裡頭拿錢而不是往外頭撒錢就是不錯的了。”
王熙鳳多年求子,生茂茂前,外頭瞧着健壯,內裡卻是虛的,這會子月子坐的好,將往日的頭疼腦痛的去了十之八九,加上又閒了下來,開了家掙錢又省心的小當鋪子,瞧着臉色頗好,很是長胖了不少,風流苗條的神仙妃子逐漸有了貴婦人的雍容華貴了。
王熙鳳道,
“可別說茂茂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我們那位爺,喜歡得跟什麼似得,有一口好吃的都給他,也不瞧瞧他現在都多重了,反正我是抱不動他的了。”
陳氏無兒無女,早年還期盼着能自己生養一個,現在便是她自己也徹底放棄了的,不過養了個賈琮在身邊,對於茂茂這個粉嫩的小子也很是歡喜,可聽不得王熙鳳的抱怨,便道,
“你又知道什麼,能吃是福,茂茂這一身的不是肉,是一身的福氣!茂茂又是咱們大房的嫡系長孫,我們不疼他還能疼誰去!”
那可不一定,賈蘭還是二房的嫡系長孫呢,也沒見有誰疼了他去!
兩人說着話,就見賈迎春,嫋嫋娉婷得走了過來,奇怪的是,明明是涼爽的秋日,卻很是出了一身的汗,略帶着粗重的喘氣身,對着兩人行了禮,
“給太太、嫂子請安。”身子有些顫抖,瞧得陳氏頗爲於心不忍的,忙道,
“快些起來吧!”
等迎春站了起來,陳氏問道,“今日的活動可曾做滿了?”
迎春道了,“坐滿了。”
“這便好,你轉一圈我瞧瞧。”
迎春應下了,復又轉了兩圈,陳氏瞧着她確實瘦了不少,尤其是腰身那一處,可以比得上黛玉了,不盈一握的,但胸前的豐滿還保留着,越發襯得身姿凹凸有致,曼妙無雙了。
十六七歲的姑娘,正是花季,這一番的收拾,便是站在黛玉和寶釵兩人跟前都不輸了的。
陳氏滿意得點了點頭,便道,“既然這樣,你便回去吧,記得按照嬤嬤所說的,每日飲食,便是姐妹們讓你吃什麼東西,也找個藉口推拒了。”
迎春素來溫柔敦厚,雖覺得自己如今的身形羞煞了人了,但也不敢反駁,便行禮離開了。
王熙鳳直到她離了遠了,才問道,“二妹妹這是做什麼呢?怎麼就練得跟個妖精似的?”
陳氏白了她一眼,道,“胡說什麼話呢!那是你妹妹,什麼妖精不妖精的!”
王熙鳳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討饒道,“是我的不是,我這張嘴就是臭,好太太,你快說說,二妹妹怎麼就成了這勾人的模樣了?”
可不就是勾人嗎?成熟妖嬈的身子,偏偏她又是未出閣的單純少女,眼神清澈透明,便是她一個婦人瞧着都眼熱。
也就是賈赦這個打小就在女人堆里長大的紈絝子弟,見慣了女子的各色風情,才能想出這個折來折騰了,陳氏暗道。
被王熙鳳問得緊了,陳氏也就半含半漏的道了點出來,
“前些日子,老爺突然對二姑娘起了父女之情,想着她也到了年紀了,合該相看了,又道二姑娘身形豐潤了些,怕是不好得......喜歡,所以專門請了一個嬤嬤給你妹妹控制一下......”
陳氏說得雖然含糊,但是王熙鳳也不是單純的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賈赦分明是想將迎春教養了侍奉某個權貴,真是不改他老流氓的本性!
陳氏和王熙鳳互相對視一眼,都瞧出了對方眼中的不屑和鄙夷,只旋即兩人都轉了話題了,對於她們來說,迎春值得同情,但是不值得爲了他對上賈赦,賈赦可是膽敢和賈母對上而不落下風的人啊!
賈赦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因爲他和賈母的幾番對峙之後,他在衆人心目中的地位長了這麼多。
陳氏道,“說來,咱們家的幾個姑娘小子也都逐漸到了要成婚的年紀了,她們年紀近,怕是就在一兩年內了,這些個出嫁之間的,總要早些準備準備纔好。”
王熙鳳笑了,道,
“太太,真的是不是當家太太卻操着當家太太的心,這姑娘小子瞧着多,卻也算不得什麼麻煩,寶玉和林姑娘都是老太太教養的,總歸是老太太身上出體己的,二姑娘不是說了老爺有了想法了嗎?也輪不到我們。
四姑娘又是早早就定了婚了的,皇上都下了旨意了,等出了孝就成親,也與我們不相干,親戚家的姑娘都是暫住的,如今也陸陸續續地走了,李家姐妹都得要家去了,寶琴丫頭是薛家的,還定了婚了,留不了兩年。
剩下的也就只有三姑娘、環哥兒、蘭兒、琮兒、和睿哥兒,前頭三個都是二房的,不曉得是二房置辦還是公中置辦的,便是公中置辦,頂天了不過萬把兩銀子,也算不得什麼。
睿哥兒那邊也瞧不上咱們這點東西,他姐姐可是伸伸手,眼睛也不眨,就萬兩銀子的拿出來了。
這麼看來,太太只要顧好琮哥兒一人便好了。”
陳氏哭笑不得,便道,“還說我操的哪門子閒心思,看看你自己不也算得精明瞭嗎?”
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嘆道,
“當年我才嫁進來的時候,府上是何等的顯赫,人人都說我是幾輩子積來的福氣,才得的這門婚事,這纔多少年,現在竟然連侄女兒的嫁妝銀子都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