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懶孃兒

110嬾孃兒

候氏由駱氏陪着走了出去。

邱員外,鄒了眉頭看着眉眼輕垂,默然無聲立在堂前的邱燕竹,良久,長嘆一聲。

“邱竹啊!”

邱燕竹擡頭看了邱員外,“族叔。”

邱員外迎了邱燕竹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說教便哽在了那。他自認還是瞭解這個天姿聰穎的侄兒的。但,眼下,對上邱燕竹眸中意味不明的堅執時,不由便動搖了,暗問自己,這真的還是那個他了解的邱燕竹嗎?!

“燕竹,你告訴伯父,到底是怎麼回事?”

邱燕竹只一默,便搖了頭。

“爲什麼搖頭?”

“大伯,我沒什麼好說的。”邱燕竹想起紫蘇的叮囑,輕聲道。

邱員外心中便噌的蹦起一股老火,他氣哼哼的看了邱燕竹,壓了心中的火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了。你娘說的你嫂子家的那個蓉姑娘,我瞧着,挺不錯的……”

“大伯,我不娶她。”

邱員外眉頭一挑,“你不娶她?”

邱燕竹點頭。

邱員外吸了口氣,輕聲道:“也行,那讓你伯母替你去重新看幾家姑娘。”

“我不要。”

“你不要?”邱員外瞪圓了眼睛,臉上的顏色已經變得青白嚇人。但總算是還不至於失態,他深吸了口氣,繼續道:“那是你有自己看中的姑娘了?”

邱燕竹想搖頭,但轉瞬,卻又想到。若是自己此刻拒絕了,萬一族伯當真依了舅母之意,不說替自己去求娶嫂子的族妹,便說是替自己說上別的一門親,便糟糕了。本來,這婚姻之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雖可以不承認,便若是那般,不是平白便替紫蘇豎了敵?

思及此,他對邱員外道:“族伯,我確實心中有個姑娘。”

邱員外聞言,當下心頭一個突突,想起邱燕竹白日去怡紅院的事,臉上的神色當即並不如邱燕竹所希望的那般,鬆了口氣,反而是越發的難看了幾分,略一沉吟後,道:“哦,誰家的姑娘?”

邱燕竹自是不知道邱員外心中所想,但卻也聰明的看到了邱員外臉上越發難看的神色,想了想,輕聲道:“她還沒及笄,等她及笄了,還請族伯替侄兒做主!”

“沒有及笄!”邱員外猶疑的看了一臉鄭重的邱燕竹,小心道:“她不是怡紅院的?”

邱燕竹立刻便明白了邱員外的猜想,連忙擺手道:“當然不是,她是正正經經人家的姑娘,族伯,你……”那句,“你別亂說”好歹算是沒有說出口。

邱員外卻是不信,他脣角微翹,眉宇間斂了一抹冷色,睨了邱燕竹道:“正正經經人家的姑娘沒名沒姓的?”

這是要邱燕竹說出是誰家的姑娘了!

邱燕竹自嘲的挑了嘴角,若是讓他們知道,他要娶的是無依無靠的紫蘇,只怕便是連開明如族伯怕是也不會同意吧?更別提現在三弟還身陷大獄!不行,不能說。

拿定主意的邱燕竹便看了邱員外道:“只是偶然見到,現還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邱員外當即嘲諷的笑道:“即是不知道人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卻知道姑娘並未及笄?燕竹,在你眼裡,你族伯便是這般好胡弄的麼?”

邱燕竹不由便生起一身冷汗,但下一刻卻是飛快的道:“那姑娘梳的是雙螺髻,是故,侄兒猜着她並未及笄。”

話說到這,不論是邱員外還是邱燕竹都清楚明白了一件事實。

那就是,邱燕竹心中確實有人了!

邱員外還想再說,但在看到邱燕竹眼裡的堅持時,眸光一滯,略一猶疑後,沉吟着開了口,“燕竹,你不小了。”

“侄兒知道。”邱燕竹脣角扯了抹淺笑,輕聲道:“還請族伯相信侄兒一回。”

“那你就告訴我,今天你去怡紅院是爲的什麼。”

邱燕竹默了一默,便在邱員外認爲他不決計不會再說時。不想,邱燕竹卻是開口了。

“受人所託幫她一個忙,進去找個人,帶句話。”

邱員外眉眼霍然一挑,便待開口問他,何人所託,找的又是誰,但在對上邱燕竹眉宇間的神色時,到嘴的話重新嚥了回去。

“族伯相信你。”

“謝謝族伯。”邱燕竹連忙拱手打揖。

邱員外擺了手制止,話峰一轉,“我聽少風說,你這幾年出外遊學發生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可有興趣說與族伯知曉?”

邱燕竹想了想,便將自己的身世說了一番。

“你是說你原是京都蕭家的骨血,並非你父所出?”邱員外愕然的看了邱燕竹。

邱燕竹點頭,“當年我母親爲了替舅舅酬錢看病,自賣自身,因緣巧合下,被送入京都入了蕭家,又被分在我父親院裡,十幾年前蕭家捲入一樁宮庭秘辛中,原以爲要家族盡滅,蕭家將我父親託於友人,遠離就都。”

“我母親在路上有了我,不想卻路遇歹人,母親爲了救父親受了重傷。雖說父親不惜重金爲母親延醫請藥,可最終母親還是撒手人寰。父親原本打算將我送回京都,但消息阻塞,他又染了重疾,無奈之下,帶了我尋到舅舅,央求舅舅護下蕭家這份血脈。”

邱燕竹長嘆了口氣,輕聲道:“這麼些年舅舅感念母親當年救命之恩,待我始終如同己出。”

他沒說的是,舅母卻是極爲不喜他,這麼些年極盡苛責慢待!然,邱燕竹雖不曾說,邱員外卻是明瞭。既是明瞭,心下的疑惑便也有了答案。

稍傾嘆了口氣,上前拍了邱燕竹的肩道:“燕竹啊,不管如何,你舅舅和舅母總是養大了你。”

“燕竹沒齒不敢忘舅舅養育之恩!”邱燕竹看了邱員外,“燕竹此生都只會姓邱。”

邱員外聽着他斬釘截鐵的聲音,不由便愣了愣,京都蕭家,或許芙蓉鎮大多人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人家,但作爲他來說,因着年輕時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卻是略有了解。

那是一個三代皆爲皇商的人家啊!其間的富貴不說滔天,那也是世間罕見!邱燕竹卻如同宣誓般說,他這一生都只會姓蕭,等於就是召告,他放棄了蕭家的身份!這其間,是感念養育之恩,還是另有他不得不放棄這一身份的原因?

“也許,你舅舅和舅媽並不介意你認祖歸宗?”邱員外輕聲道:“必竟,你父親只餘你這唯一血脈在外,想來,他也不希望你流落在外!”

邱燕竹自嘲的一笑,看了邱員外道:“族伯,也許他們不介意,但是我介意。”

邱員外看了邱燕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便沉了沉。

邱燕竹迎了邱員外肅沉的目光,輕聲道:“族伯,您一直待我親厚,我想請您再幫我一次。”

“你說。”

“請您幫我,讓我能娶心中所喜。”

“心中所喜?”邱員外似笑非笑的看了邱燕竹,心頭生起一抹輕嘆,邱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卻偏偏不是邱家的骨血!唉,當真是……他沉沉嘆了一聲,對邱燕竹道:“燕竹啊,如果那位姑娘家世清白,族伯自當沒有二話,但若……”

“族伯放心,若是不若族伯所說,燕竹自當聽從族伯安排。”

“族伯答應你了。”

邱燕竹心下長長的鬆了口氣。

如此一來,舅母那邊的不確定便可解除,他眼下便只需要保證紫蘇能順利解救出三弟。至於預旺那邊的事,他到不是很擔心,能行就行,不能行,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

一晃便到了三日後。

城外五十里地的藥王廟,紫蘇正笑吟吟的站在藥王廟前看着雜耍藝人的表演。眼角的餘光處看到一挺青緯小轎停在了山門前,隨行的丫鬟正上前彎身揭了轎簾。扶着一個着脂紅小襖膚色白淨的二八佳人落轎。

紫蘇不動聲色的退出人羣,慢慢朝那二八佳人走近。

“姑娘,這人山人海的也不知那邱公子在哪裡!”丫鬟一邊扶了嫩孃兒往裡走,一邊輕聲道。

嫩孃兒看了眼周遭的人羣,眉頭輕蹙,輕聲道:“先到裡面去再說。”

丫鬟便上前扶了她,一邊小心的護了一邊不住的擡眼在人羣裡搜尋着。不多時,主僕二人便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羣,進了廟門,朝大雄寶殿走去。

紫蘇隔了幾步,尾隨其後。

“既然來了上柱香吧,”丫鬟對嫩孃兒道:“讓藥王菩薩保佑姑娘身泰體安。”

嫩孃兒笑着由了丫鬟去取香,她則站在那擡頭打量着大殿內的佈景。待得丫鬟將香遞了過來,接了跪倒在佛香前,目光微擡對上慈眉善目的菩薩,不由便輕聲道:“菩薩,求您讓我脫離苦海,得遇良人。”

話落,恭敬的磕了三個頭,正欲起身將香插進香爐,不欲身後卻響起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姑娘當知,世事紛繁,求人不如求己。”

嬾孃兒一驚,驀然回頭,入眼的是一張膚如凝玉,兩眼比寒夜星子還要亮的眸子。此刻那對星眸正笑眯眯的看了自己。

“你是……”

紫蘇脣角微翹,“我便是那個與姑娘談買賣的人。”

今天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