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三十軍棍

而這邊廂,陽指揮使尚未開口。

陳季修帶來的那個小廝,卻是趁亂不由分說的便上前攔住了正欲離去的紫蘇,高聲喊了起來。

“邱家娘子,你不能這樣就走了,你得替我們公子做個證,明明是你約了我家公子來的,怎麼,現在出了事,你就要跑了!”

小廝的一聲高喊,成功的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紫蘇沒有去理會身側荀氏那隱於眉梢一閃而逝的笑意,她站在原地,將原本就挺得很直的背脊再次挺了挺,這才轉身看向那小廝。

清幽深遂的眸子似一潭經年不見天日的井水,黑得讓人對上便由心底生起濃濃的滲意。然,小廝卻又不得不去對上這對眸子。

出了今天這樣的事,他便是回去也會被老爺太太給打死。還不如放手一搏,也許少爺能看在他忠心的份上,替他講一兩句話呢!

紫蘇雖不知道小廝的想法,但卻對人心把握的極準。

當下,笑吟吟的看了小廝道:“小哥,你話不能亂說哦,我何時約了你家公子了?我只不過是來這尋我家夫君的。”話落,揚頭對正自人羣裡迎了過來的邱燕竹高聲道:“夫君,你快來跟這位小哥說說。”

“燕竹媳婦……”荀氏擡頭看了紫蘇,“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紫蘇淡淡的瞥了眼荀氏,多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荀氏還待再問,紫蘇卻已經拾腳朝邱燕竹走了上前。

而這個時候,也有陽指揮使的人走了上前,對邱燕竹道:“這位公子,我們老爺請你上前說話。”

邱燕竹攜了紫蘇的手,看也不看一側的小廝一眼,對那位上前請人的陽指揮使手下禮貌的道:“還請前面引路。”

那人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回走。

紫蘇與邱燕竹交換了一個眼神,鎮定從容的上前。

走在一側的荀氏纔要開口喊邱燕竹,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想,邱燕竹卻是一個冷冽冽的眼風飄了過來,那樣帶着幾分警告與嘲諷的眼神,當下使得荀氏才張開的嘴又閉了起來。

“草民見過大人。”邱燕竹在陽指揮使跟前站定,拱手行禮。

陽指揮使蹙了眉頭,目光落在站在邱燕竹身後半步的紫蘇身上,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你家娘子認識這人?”

“回大人的話,這位陳七公子是我表姐夫家的族親,因着我表姐在夫家犯了些錯,受到當家太太的責罰,我舅母便使了草民約了這位陳七公子出來,想讓陳七公子在陳家太太面前說說情。”

邱燕竹三言兩語的將話說完。

“你胡說!”

陳七公子捂了痛得像有把刀在身體裡扯一樣的襠部,爬了起來,顫了腿走到邱燕竹紫蘇面前,擡手指了紫蘇,咬牙切齒的道:“陶紫蘇,你這個毒婦,我跟你沒完。”

紫蘇眉眼微擡,在衆人看不到的角度給了陳季修一個嘲諷到不行的笑,眼見得陳季修被她刺激的就要當場行兇,下一刻,她飛快的閃到邱燕竹身後,一臉委屈的輕聲道:“陳七公子,你自己行爲不軌,壞人名節,與我何干?!”

“我……”陳季修也不明白,他怎麼就會光天白日的錯認人不說,還會做下這樣的糊塗事!難道是自己錯飲了那杯給陶紫蘇準備的茶?他猶疑的回頭朝屋裡看去,屋裡一片狼藉,哪裡還能分清哪個是哪個。好在,陳季修也不傻,立刻回過神來,手指了紫蘇道:“我只問你,是不是你約的我來這?”

紫蘇低垂的眉眼間,冷笑掠過眉頭。

她也不答陳季修的話,只是再次往邱燕竹身後縮了縮。

這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只要計定事發,那麼就是邱燕竹打前鋒,她只負責時不時的添把柴加把火!就如同,適才對陳季修說的那幾句話。

誰約你可能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大白天精蟲上腦,對人家良家婦女欲行不軌啊!而且,這良家婦女還是大有來頭的!

“七公子,你這樣就不對了。”邱燕竹上前,頗爲不贊同的看了陳季修,搖頭道:“我家娘子一個內宅婦人沒事約你來這地方幹什麼?”不待陳季修開口,邱燕竹緊接着說道:“我真的很不明白,七公子你爲什麼要顛倒黑白,將我的邀約說成是我家娘子的事?”

“你……你……”陳季修指了邱燕竹,半響,怒聲道:“去將夥計找來,讓他來說,這包廂到底是誰訂下的!”

“也好,便將事呢弄個水落石出,不然豈不是污了我家娘子清名!”邱燕竹對陽指揮使一揖,朗聲道:“大人,還請請了這店中夥計來說話。”

陽指揮使使了個眼色給一側的長隨,不消那長隨開口,便前院的夥計得了傳話,當即捧了個本子急急跑了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將那冊子呈了上去,“回大人的話,這聽蓮居是邱燕竹邱公子在三日前訂下的。”

“不可能的!”陳季修一聲怒吼,一把上前搶了那夥計手裡的冊子,胡亂翻着,待翻到記錄時,整個人便似被雷劈了一樣,當下,一把將那冊子扔了,指了陶紫蘇道:“剛纔就是她在這屋子裡的,丫鬟可以做證。”

不用人說,侍候的丫鬟便走了上前,屈膝一福,顫聲道:“回大人的話,這位小娘子說是夫君在這宴客,她過來看看,奴婢便將她領了過來。”

物證,人證,都有了!

這本身不是個多複雜的坑,但它利用的便是陳季修的自大狂妄心理。

紫蘇躲在邱燕竹身後,用着不大不小,卻夠在場人聽清的聲音說道:“真是奇怪了,你對人家小娘子無禮,跟這包廂誰訂的有什麼關係?”

地上的海棠微擡的眼角對上紫蘇暗暗瞥過來的目光,當一似是恍然回神似的,猛的便拔聲哭了起來,“老爺啊,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啊!妾身可怎麼活在這世上啊,還不如死了乾淨……”說着果真便起身跌跌倒倒的朝庭院裡的那條人工溪跑了過去,大有要跳水自盡的意思。

於婆子連忙上前,“奶奶,奶奶使不得啊……”

一時間,便聽到哭聲,喊聲,議論聲,轟轟雜雜一片。

陳季修眼見得紫蘇似是沒事人一般站在角落看着熱鬧,他幾步上前,便要伸手去掐紫蘇,嘴裡喊着,“我殺了你,你敢陷害我!”

不想,橫刺裡卻是一隻手猛的往前一推,將他一個踉蹌推得差點倒在地上。

邱燕竹橫眉怒眼的瞪了他,喝道:“陳季修,你想幹什麼?你自己有失斯文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還想賴上我家娘子不成?”話落,指了滿院子裡的人道:“你到是讓大傢伙來評評這理,難不成就因爲你是武威陳家的人,便可以視王法如兒戲,便可以高人一等,想怎樣便怎樣?人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一個外戚還想凌駕於大夏國的綱常律法不成?”

“是了,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生,就該把他騸了,看他下次還敢不敢!”

“是啊,簡直是讀書人的恥辱。”

“……”

羣情激憤之下,都是討伐陳季修的聲音。

作爲苦主的海棠更是哭得抑揚頓挫,似一腔婉約華麗的戲曲。

陽指揮使本就是武官,常年的唯我獨尊一方獨大以及武人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當下使得他

立刻頭腦一熱,做出了決定。

“來人,給我將這個有眼無珠的畜生,三十軍棍後扔出去。”

三十軍棍!

天啊,這不是要命嗎!

小廝當下腿一軟,便暈了過去。

剩下的陳季修還待再喊冤枉,不想早有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左一右上前,夾了他的胳膊便往外拖。

“燕竹,燕竹媳婦……”荀氏這會子是當真嚇得面如白紙,要知道,這出面的都是她啊,萬一這陳季修出了什麼事,她拿什麼去跟陳家交待!只急得臉紅白赤的一邊看了被拖走的陳季修,一邊扯了紫蘇,“快,快跟大老爺求個情吧!”

“嫂子這話說得好笑了。”紫蘇甩了荀氏的手,沒好氣的道:“陳七公子是我什麼人,輪到我一個內宅婦人去替他求情?”

荀氏被她的話給噎了一噎,當下只得看向邱燕竹,“燕竹,燕竹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你就當行行好,你……”

“大表嫂。”邱燕竹目光銳利的瞪了荀氏,嘴裡淡淡的說道:“我就算是想求情,也沒法求啊!要知道,七公子他動的可不是一般人。我沒那個膽!”

被兩人拒絕的荀氏還待再說,耳邊卻響起了板子打在身上“悶悶”的聲音,以及陳季修那殺豬一樣的慘嚎聲。當下,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往地上裁了下去。

“哎,大表嫂!”紫蘇嘴裡一聲驚叫,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身子歪了歪,朝她倒下來的荀氏,硬是“撲通”一聲,當場倒在了地上。

她身後的婆子嚇得連忙上前去扶了她,“奶奶,大奶奶……”

荀氏又眼緊閉,額頭上摔到的地方,當場腫起一個烏黑髮紫的包包。

“快,快送了回府,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