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國天授元年七月十九, 繼本朝高祖皇帝的皇后孝賢仁皇后之後的第二個陪同皇帝一起上朝的女人在衆內侍的簇擁下坐在了天授皇帝旁邊。
在李琰旁邊的椅子上坐定,見他開口道,“衆卿平身。”
大殿上跪着的文武百官聞聲高呼萬歲, 然後起身立在兩旁。我暗自掃過兩排人, 右邊首位是我爹秋明海, 其次是大哥秋季初, 然後是幾位尚書, 想來都是文官。而柳太傅則站在我左手邊第二個位置,首位是才封爲壽王的李鎏,他一向善於用兵, 年紀輕輕就征戰沙場立下過赫赫戰功,第三位是新官上任的兵部尚書蔣元貢, 想來左手邊應該都是武將, 柳太傅名爲文臣, 卻站在武將的隊列裡,難不成他手裡也有兵權?
“啓奏陛下, 陛下初登大寶,正是用人之際,而今左相之位至今依舊懸空,臣以爲應當委以可信之人擔當此爲來輔佐陛下才是。”禮部侍郎站出來奏道,我看了他一眼, 不記得名字, 只依稀記得似乎是姓孫, 他前面正是禮部尚書高祥, 此人在朝上一直以一副世外之人的樣子出現, 很少插話,而能讓他保持中立的一個原因則是他家世代爲官, 根基頗爲深厚的緣故。我有些納悶的是爲什麼尚書還沒表態侍郎就先跳了出來?
“那依愛卿看來,誰能但此重任?”身着明黃龍袍的李琰緩緩問道。
孫侍郎似乎有些語塞,偷眼瞟了一下前面的柳太傅,又說,“臣以爲太傅大人老成持重,可當此任。”我不禁莞爾,看來孫侍郎是用來打頭陣的,接下來就是柳老頭的黨羽們隨着附和了吧?
“衆愛卿以爲如何?”李琰不動聲色的問道,我斜睨了他一眼,只見他也正好看向我,我翻了個白眼別過頭去。
“臣以爲孫大人所言極是,太傅大人才識廣博定能當此重任。”兵部尚書蔣元貢站出來說道。
接着便有幾人隨聲附和道,“甚是,甚是。”
我看向爹和大哥,之間爹依舊是眼觀鼻鼻觀心不爲所動,大哥則不耐煩的瞥了那些人一眼,見我看過去便衝我微微一笑,似是安撫。
“秋相,你以爲如何?”李琰看向我爹問道。
“臣以爲左相在任期間也不過是在掌管戶部和工部,如今臣觀兩位尚書十分勤勉,政事從未因劉大人還鄉而落下,因此臣以爲左相任免一事大可不急於一時。”我爹狀似毫不關己的答道。我心裡明白作爲右相的我爹權責重在刑部和吏部,又負責京官的考覈,與左相掌管的戶部和工部的重要程度相當。曾聽大哥說過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皆與我爹交好,其中工部尚書林敏洪曾是我爹的門生,仕途一路平坦也是深受我爹的恩惠,而戶部尚書崔成文雖然在兩方的持續拉攏中一直堅持中立,但是爲人有些迂腐,愛好詩文,因此與我那當年名動京師的才子爹爹興致頗爲相投,暗地裡是比較傾向我家的,我爹怕是因爲如此才放任左相之位懸空的吧。
“皇后。”李琰突然衝我道,“到朕身邊來。”
“陛下,臣妾以爲這不合祖制。”我瞪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下面臉色發青的柳太傅。
“規矩都是人定的,如何朕就定不得,況且既然一同臨朝,你坐在朕身邊又有何不可?”李琰微笑道,我只好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這隻妖孽正在拉我下水,哦,不,他早就把我拉下水了。
“皇后,你看此事如何?”我剛坐下,李琰就衝我問道。
“臣妾以爲柳太傅原本是最好的人選,只可惜太傅大人日理萬機,如今再壓上戶部工部的擔子恐怕過於操勞,未免百姓說陛下不近人情,不如另選他人爲好。”我衝李琰笑道。
“皇后朕選何人爲好?”李琰又問道。
“臣妾以爲禮部的高尚書也是個不錯的人選。禮部歷來爲六部裡最清閒的,如今也讓高尚書來分擔分擔戶部和工部的擔子豈不很好?”我假意調笑道。
“哈哈,皇后說的對,如此,傳旨,禮部尚書高祥政績頗豐,深得朕意,特任其爲左相。”李琰揮了揮手,讓旁邊的太監擬旨。我驚訝的瞥了他一眼,連議論都不讓你手下議論一下就傳旨,難不成你小子早就這麼打算了?李琰見我看他,轉過頭衝我挑了挑眉。
“微臣謝陛下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高祥錯愕的下跪謝恩,想必他根本沒想到會算計到他頭上。
再看其他人,秋黨陣營的人似乎沒人反對,而且對讓對頭吃癟有些得意。柳黨的人就比較憋屈了,都小心翼翼的望了幾下黑着臉的柳太傅,至始至終,皇上都不曾問過他的意見。
“這樣一來,皇后,你可把禮部尚書的位置給朕空出來了,一年後朕的祈山祭天之行該由誰主持?”李琰笑咪咪的衝我道,我頓時有些無奈,一年之後的事兒你現在拿出來不是逗我玩呢麼?
“臣妾方纔看禮部侍郎年輕有爲,不如提拔他一下。”我假惺惺的笑道,心裡想着,完蛋了,你個妖孽,這個紅顏禍水的名號是給我扣定了。
“那就依了你,擬旨。”李琰瞥了一眼正在擬旨的小太監,“升禮部侍郎孫泰爲禮部尚書,去往祁山督建祭天台和行宮。”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孫泰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祁山是個什麼情況,總之李琰很明顯是要他遠離朝廷嘛,明升暗降而已。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皇帝的意思,我不過是個代言人。我看了一眼負責擬旨的小太監,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那天在城門外扶我下馬車的那一個。
“退朝吧。”李琰笑着揮手,“秋相和季初跟朕去御花園。”
“皇上今天心情很好?”我挽着李琰,身邊跟着爹和大哥,在御花園裡逛着。
“看若兒如此聰慧,竟能分毫不差的領會了朕的意思,朕當然高興。”李琰笑道,“兩位卿家就在此陪朕和皇后賞賞花如何?”
“陪陛下和娘娘賞花是臣等的榮幸。”爹垂頭道。
李琰但笑不語,拉着我進了亭子坐下,又衝爹和大哥道“賜坐。”又揮揮手屏退旁人,只留下之前擬旨的太監承喜。
我又看了一眼此人,能得李琰如此賞識的人可千萬不要是趙高那樣的人物,否則遺患無窮。
李琰看到我的臉色,笑了出來,“若兒疑心還是那麼重,承喜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十歲爲奉養病中老母賣身進入太子府當宦官,也是前兒看他伶俐做事果斷,所以才提到跟前來。”
爹和大哥似乎對李琰爲我解釋這種小事頗爲驚訝,怪異的看了我一眼,我無奈嘆道,“陛下,您再這樣連臣妾的父兄都懷疑臣妾是不是狐媚惑主了。臣妾不過是看他眼熟纔多看他幾眼。”
“也是,這幾天你總跟在我身邊,你身邊的人也沒認全了,除了你從家帶來的那個凝香,想必其他的人你一個也沒認下來吧?”李琰嘆道,“敢情認下來的都是朕身邊的人。”
我心中一緊,忙道,“誰有閒情管你身邊有什麼人,我不過是看他機靈懂事而已。”
“哈哈,怎麼這般不經逗。來,吃顆櫻桃。”李琰說着捻起一顆櫻桃喂進我嘴裡。“原本的內侍總管是父皇的人,如今日夜在父皇母后身邊候着,你怕是使喚不到的,宮裡的老人朕看着都成了精了,所以我便提了承喜在身邊,一來你管理宮內事物也有人跑腿,二來承喜也是才進宮來,在你身邊也放心。”
我含着櫻桃有些猶疑,這樣護着我若是隻有我二人也就罷了,如今豈不是故意做給我爹和大哥看。
李琰見我沒有說話,也不再提,又對我爹說道,“右相分內多事監察考覈之事,如今季初是吏部尚書,也能作爲秋相的左膀右臂,十分令人欣慰。”
“承蒙陛下厚愛,犬子年少頑劣,多虧陛下才有今日成就。”爹恭敬的說道。
“朕聽說季初有一個義兄,叫什麼秦玉川的,聽人說一表人才,此次可有心參與秋試?”李琰向大哥問道。我心裡悄悄的翻了個白眼,隻字不提秦玉川的身世是什麼意思?
“回陛下,確有此事,此人是奉賢書院秦老先生的長子,爲人溫厚,頗有才情,亦滿懷一腔抱負,準備與數位同窗一同參與秋試。”大哥垂頭道。
“依朕看,既是愛卿看好的人,就不必去參加秋試了,如今禮部侍郎的位置空着,正好讓他去補上。”李琰看似隨意的說道。
“皇上。”我皺眉道,“皇上初登大寶,就這樣一連換了三位重臣,會不會......”
“娘娘,”爹突然出聲道,“臣以爲陛下此舉敲山震虎,想必明日就有結果。”
我疑惑的看了看爹,又望向李琰。
“若兒啊,我帶你一同上朝,太傅便找人來幫他要左相的位置,如今沒有要到,反而吃了你的虧,那明天太傅若是不扳回一局那豈不是太不像他的爲人?”李琰輕輕攬過我的肩。
“皇上是想試探到底有多少官員存着異心?”我試探着問道。
“這一招可是向太上皇學的。”李琰假裝無辜,“只委屈你擔一下狐媚惑主的名聲罷了。”說着,悄悄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其實也不全是冤枉你,的確是你勾引我在先。”
我臉倏地紅了起來,礙於在人前的身份卻又不好推開他。
“哈哈。”李琰笑着放開我,又對正在糾結不知道把眼睛放哪兒的爹和大哥說道,“慕容將軍那邊已經上了摺子,說是想送老母回京城頤養天年,看來是想通了,如此你們只要注意留心兵部的動向就好。”
“皇上,既然魔教已經投誠,那是不是暫時就不參與江湖人士的紛爭了?”大哥遲疑的問道。
“寧逍遙已經開始暗地裡把派給柳太傅的殺手撤回去了,還正在清除他門派內部不穩定的成員,所以暫時不要讓那羣江湖人士去打擾的好。”李琰皺眉道。
我見大哥面有難色,想他是對南宮踏雪的態度爲難,於是我開口道,“大哥也無需出面阻止,只要暗示南宮朝廷目前無暇顧及就可以了。其他的,本宮自有計較。”其實如果朝廷不出面,以水千素的精明應該可以想到魔教已經投誠,所以他一定會幫助安撫各路江湖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