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宋氏

161 宋氏

“太太。”周長貴家的笑着道,“老爺和幾位大人都到了,這會兒在外院的花廳坐下了,奴婢怕小廝不夠,就遣了幾個婆子過去服侍,您看,現在要不要開席?!”

“來了幾位?”幼清和周長貴家的一邊說着一邊上了臺階,周長貴家的笑着道,“有十一二位,奴婢一時高興還真沒有細數,不過開兩桌是足夠了。”

幼清頷首道:“那就開席吧,別叫幾位大人久等了。”又道,“姑父和大哥還有姐夫都來了吧。”

“都來了,廖大人也來了。”周長貴家的笑着道,“廖大人可真能說,滿桌子就聽他一個人的聲音,說的頭頭是道。”

幼清失笑,進了暖閣,薛家的人除了不能出門的趙芫都在裡頭,薛老太太坐在上首,見她進來薛老太太問道:“外院開席了?來了多少人。”

“周媽媽說來了約莫十一二位的樣子,開了兩桌,剛剛吩咐把酒菜上去。”幼清說着笑看着薛老太太,道,“祖母,我們要不要也開席?”

薛老太太頷首道:“廚房若是忙不過來,我們就再等等,若是備好了,就開席吧,時間也不早了。”她說着又和薛思琪以及薛思畫道,“你們去幫幫幼清,也學學這家裡家外的事情。”

薛思琪和薛思畫點頭應是,跟着幼清去了宴席室,採芩和綠珠帶着人提着食盒進來,薛思琪一邊笑着一邊:“今兒算是三喜臨門,咱們也喝點酒吧。”

“我備酒了。”幼清笑着拿了一罈子金華酒,一罈子桂花酒,“不過你要少喝點,要是一會兒喝醉了祖母訓斥你,我可不管。”說着笑了起來。

薛思琪吐了吐舌頭,皺眉道:“說的我好像酒鬼似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擺好了酒菜,一家子的女眷在宴席室裡落座,薛老太太望着衆人,道:“今兒是大喜,你們也不用拘着一人都喝點,也慶祝一番。”又忍不住嘆了口氣,“若是你們三叔回來了就更是大喜了。”

幼清和薛思琴對視一眼,薛鎮弘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不管怎麼說他販私鹽的事確實不能抹去,就看開堂審理後如何判決了。

“祖母。”薛思琪打岔道,“三叔的事情有父親做主的,不會叫三叔吃虧的,我們今天就說高興的事,別的事一概不提,行不行。”

薛老太太不悅的掃了薛思琪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道:“不說這些,喝酒。”

幼清也跟着大家淺淺的嚐了一些桂花酒,甜甜的辣辣的味道很不錯。

“這酒真好喝。”薛思琪高興的一飲而盡,笑着敬薛老太太,“祖母,我敬您一杯!”

薛老太太就不痛不癢的道:“姑娘家的少喝點。”端了杯子嚐了口,薛思琪不以爲然又去敬方氏,一輪下來到了幼清這裡,薛思琪就挑着眉頭道,“您如願以償的將舅舅救回來,宋大人又要升官,再加上這喬遷之喜,三喜臨門,這酒你勢必要喝的!”

“我喝。”幼清笑着端着杯子一飲而盡,方氏看着就壓着幼清的手,道,“一杯就成了,你不能多喝。”

幼清笑着應是,薛思琪也喝了個滿杯。

宴席室裡歡聲笑語的說着話,一直鬧騰到亥時末薛老太太實在是睏乏了,大家才散,幼清送她們到垂花門,等她們都出了門,她遠遠的朝花廳看了一眼,隔着簾子依舊能聽到裡頭暢談的聲音,燈光明亮氣氛輕快。

幼清笑着和周長貴家的一起往回走,後面就聽到胡泉遠遠的喊道:“太太!”幼清停了下來,就看到胡泉笑眯眯的趕過來,道,“小的已經將銅錢換回來了,是不是現在讓人擡去您院子裡?”

“這事兒既交給你了,明天就你辦吧!”幼清笑着打量着胡泉,他今天穿了一件潞綢的直裰,戴着頂毛茸茸的瓜皮帽,一副大府裡總管的氣派,她笑道,“往後家裡的事情肯定會比以前多,你多露露面以後也好服衆。”

胡泉立刻笑着應是,道:“小人知道了。”他說着微頓,幼清又道,“倒是忘記和你說了,小廝若實在不夠,你再買兩個回來帶在身邊給你打打下手。”

胡泉笑的見牙不見眼:“好,小的知道了,若是要買人小的再和您回稟。”

幼清微微頷首,又指了指花廳那邊:“你一會兒把客房收拾出來,若是哪位大人吃醉了,就留歇在家裡!”

胡泉應是和幼清告辭,昂首挺胸出了垂花門,他邁着步子擡着頭像一隻得勝歸來的公雞,路過的婆子紛紛躬身向他行禮,胡泉心裡晃悠悠的就飄了起來,他就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成爲大府裡的總管事,而且,他還知道,現在這樣不過是一個開始,這個家會來越好。

而他,也會是那宰相門前的七品官。

就等着吧,有一日他往宋府的門口一站,多少人會舔着臉拿着紅包黏着拜帖往他手裡塞,就算是那些有功名的人見着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他一聲牛總管!

他知道,這一切的榮耀都來自於老爺和夫人,所以,從現在開始她要更加努力的辦差事,把府裡打理的井井有條,讓老爺在朝堂無後顧之憂,能一心鑽研,步步高昇……

胡泉高興的不得了,大搖大擺的去了回事處。

幼清其實很累,今天忙了一整天都沒有歇,晚上又吃了酒,可是她卻一點睏意都沒有,興奮的讓綠珠給她找筆:“我要給父親寫封信!”

“不是說聖上下了聖旨,走驛站送往延綏了嗎,太太您寫信肯定沒有聖旨快的!”綠珠說着將筆墨拿給她,幼清笑着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和父親說說話!”她接了筆在書案後頭坐了下來,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說給方明暉聽,等她寫完了信才赫然發現,不知不覺她竟然寫了五頁的紙,她失笑將墨跡晾乾放進信封裡。

“太太,三舅爺來了。”綠珠隔着門道,“在院子裡呢。”

幼清就收了信開門出來,果然看到薛瀲正笑眯眯的站在院子裡,她過去看着薛瀲,就見他臉色紅潤,一雙晶亮的眸子泛着醉意的朦朧,幼清失笑,道:“三哥,你這是……喝醉了?”

“我能這麼輕易醉?”薛瀲笑擺着手道,“我剛纔是把封神醫送回去了,他纔是真的醉了!”

幼清聞言輕笑,又擔心的道:“幾位大人是不是都喝的差不多了,要不要煮點醒酒湯送去?”封神醫的酒量她瞧着應該還是可以的,可今晚都喝醉了,肯定不止他一個人醉了。

“你煮吧。我也正好喝點,頭疼的厲害。”薛瀲揉着額頭,一屁股在門檻上坐下來,託着下巴看着幼清道,“我來是要和你說,我準備去延綏接舅舅去,就這兩天出發!”

“啊?”幼清驚訝的道,“你去延綏,姑父同意嗎?”現在天寒地凍的路上不好走,“父親肯定要開春再回來,他身邊也安排了人,更何況路大勇也剛去,其實你不用跑一趟的,還受罪。”

薛瀲主要是想出去走走,他一直憋悶在京城,最遠的地方就去過真定,明年就要秋試了,他不趁着今年走走,以後說不定就沒有多少的機會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去定了!”

幼清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是打定主意,遂道:“那你要和姑父商量一下,不準自己偷偷跑走。”

薛瀲嘻嘻笑着點着頭,道:“你當我還是孩子呢,我做事有分寸。”說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我回去了,喝的頭暈!”

幼清本想問他那天怎麼去望月樓的,又想到她知道望月樓來了舞姬很好奇,想必薛瀲也是因爲好奇,問了倒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就笑着讓綠珠送薛瀲出去,叮囑道:“那你走前來和我說一聲。”

薛瀲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肯定來和你說一聲。”說着,漸行漸遠,幼清嘆了口氣,喊了辛夷過來,“你去封神醫那邊看看,他房裡也沒有人,要是渴了想喝水都沒有人服侍。”

辛夷應是而去。

直到子夜時分,宋弈才面色微醺的回來,幼清聽到腳步聲忙迎了出來,宋弈站在院子裡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件銀紅色家常短襖的幼清,笑眯眯在撫廊下望着,宋弈一直沉着的臉頓時露出一絲笑容來,他朝幼清招招手,道:“過來!”

幼清就提着裙子下了臺階,一副要扶宋弈的樣子,宋弈卻牽了她的手,裹在手心裡,幼清輕笑望着他道:“夏閣老他們都走了?”

“走了。”宋弈頷首,牽着幼清的手慢慢的上了臺階,幼清又道,“那宋氏的人呢,也走了嗎?”

宋弈沒有說話進了暖閣,在炕上坐下來,幼清給他倒了杯茶,在他對面坐下,宋弈才望着她道:“走了。”

“那你也快去歇着吧,今兒都累了一天了。”幼清說着要起身吩咐給宋弈準備梳洗的水,宋弈喊她,“聖上讓我明天去吏部選官職。”

幼清聽着一喜忍不住重新坐下來,問道:“可有什麼限制,你打算選哪一處?”她就知道,宋弈一定不會再回行人司。

“我打算選詹事府少詹士一職。”燈光下宋弈的面容半明半暗,透着淡淡的笑意,幼清吃了一驚,顯得很驚訝,他沒有想到宋弈會選詹事府,會選這個官位,她愣了愣不確定的道,“你打算督促聖上立儲君嗎。”

“說這些還早了些。”宋弈隔着桌子握着幼清的手,道,“不過儲君之事規避不了,不但是我,滿朝的官臣都規避不了。”

是啊,聖上年紀也不小了,前些日子還因爲吃丹藥出事,這樣的事情若是再發生一次,到時候朝堂可就真的亂了套了。早點把儲君的事立定了,到時候聖上即便有什麼意外,大家也能按部就班的迎接新君,不至於生亂!

只是,現下宮裡還有四位皇子,大皇子在皇后娘娘身邊養着,三皇子在皇后娘娘身邊,剩下的兩位她不大瞭解,不過年紀似乎都不大,應該不在考慮的範圍之內,那也就只有在這兩位皇子之間權衡。

說來說去,最後還是鄭,徐兩家的之間的明爭暗鬥罷了,並不稀奇,幼清好奇的是,宋弈打算怎麼做,又打算支持誰。

“自然是有德的明主。”宋弈打了個擦邊球,道,“走一步看一步,畢竟也非我能左右!”說着他歉意的看了眼幼清,端了茶盅沒有再解釋。

幼清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可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她放開這個心思,道:“既然在朝爲官,這個事情避不開索性就順其自然吧!”她相信宋弈知道,一旦他們站了隊表明了態度,那身家性命可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贏了或許能前程似錦,可若輸了……就不是辭官這麼簡單了!

“你怕不怕?”宋弈隔着桌子輕輕握着幼清的手,幼清很堅定的搖搖頭,道,“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宋弈輕輕笑着,捏了捏幼清的手,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幼清點頭!

夫妻兩人在暖閣坐了一刻,幼清想問宋季仁的事,可見宋弈不提她就忍了下來,直等宋弈回房歇了,她才和周媽媽道:“宋大老爺是一個人走的嗎。”

周媽媽也知道幼清要問什麼,就道:“那位宋大老爺和幾位大人一起走的,奴婢聽了一耳朵,說是在哪裡的客棧落腳,來的也不是他一個人。因爲在側門外還有個年輕人在等他!”

幼清心裡動了動,頷首道:“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她說着就回了房裡,在牀沿上坐了一會兒,反覆推敲着宋弈剛纔說的話,可想了幾遍都沒有想透她覺得是哪裡不對,幼清有些頭疼,在牀上倒了下來躺着望着帳頂上浮游的魚兒發呆,忽然她又一骨碌坐起來,跑去牀後拖了一個箱子出來,綠珠正好端着水進來,望着幼清道,“太太,你找什麼。”

“我早前一直看的那本《大周名士錄》在哪裡?”幼清說着,埋頭在箱子裡翻,綠珠就笑着道,“您別找了,奴婢給您拿來。”說着放了銅盆,蹬蹬跑去書房,一會兒拿了本藍皮的書進來,幼清接在手裡,很熟練的翻到了宋墉那一頁!

宋墉是統化二十六年的進士,他高中後在翰林院待了三年,翰林院出來後在刑部觀政,兩年後尚宗駕崩,昭宗繼位改年號文德,昭宗在位不過短短十二年便猝死在宮中,隨後聖上入京繼承大寶,此時宋墉的官位是詹事府的少詹士,此後一路高升。

景隆八年,鮮卑人屢次進犯寧夏衛,宋墉自薦爲三邊總督,巡視三邊,他在寧夏,甘肅,陝西三地前後待了整整五年,直到景隆十三年他纔回京,坐上都察院天官的位置,三年後經由庭推入閣!

宋墉若是還在世上,他此時應該有近七十歲了吧,她好像聽姑母提過,宋墉和夏堰的年歲相仿,而嚴安則比他們小上五六歲的樣子……

封子寒說過,宋墉有三子,長子就是這一回來的宋季仁,宋季仁也有三個兒子,但聽說老二在宋墉去世後也早逝了,他膝下如今還有兩子,皆在臨安……宋氏的老二,育有兩子一女,至於老三,因爲沒有出仕也沒有來過京城,坊間知道的並不多……

她要不要和薛靄打聽一下?

可她又覺得這樣妄自猜測打聽宋弈的事情有些不妥,但宋弈不說,她不瞭解情況,若是去問又怕傷了他的心。

幼清有些猶豫。

“太太,您怎麼了?”綠珠站在一邊看着幼清一會兒沉思一會兒搖頭的樣子,滿心奇怪。幼清搖搖頭,道,“沒什麼。老爺歇了嗎。”

綠珠搖搖頭,低聲道:“奴婢看老爺房裡的燈還亮着的呢。”

幼清沒有說話,去淨室梳洗上了牀,不過睡了一刻天就亮了,她聽到外面宋弈走動的聲音,便翻身坐了起來,採芩和綠珠前後進來,採芩笑着道:“老爺已經起了!”說着過來服侍幼清穿衣裳,又低聲道,“奴婢聽說老爺今天要去吏部選官?”

幼清頷首,道:“昨晚說了,老爺打算選詹事府少詹士一職。”

採芩聽着一愣,在心裡默算了一遍,瞪着亮了眼睛,道:“那咱門老爺現在是正四品的大官了是不是?”

幼清失笑,點了點頭。

“那以後是不是也要喊您夫人了。”採芩高興不已,綠珠也跑了過來,裝模作樣的向幼清行禮,“夫人安好!”

幼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着綠珠的額頭道:“一大早就和我貧嘴,明兒我就和老爺說,把江泰調去望月樓裡去!”綠珠聽着就嘴硬的道,“在哪裡不是做事,都是服侍老爺太太,奴婢才管不着他呢。”

幼清和採芩失笑。

“老爺在外面呢。”綠珠指了指窗戶外頭,她聽到了宋弈和周媽媽說話的聲音,幼清則很快的梳洗了一番出了門,就看到宋弈正微笑着站在廊下,見她出來,她道,“今天太陽不錯,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你不是要去吏部嗎。”幼清和宋弈一起進了暖閣,宋弈含笑道,“也不用一整天,我選了官再去一趟西苑就能回來了。”

幼清覺得他心情似乎不大好,就笑着道:“父親的事情有着落了,我想去法華寺給賀娘上柱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她說着一頓,又道,“我成親的事情也沒有和她說,正好趁着這次去一起告訴她。”

宋弈微微頷首,道:“那你等我回來!”幼清笑着道,“但是今天不行,昨兒晚上幾個府裡的夫人都說今兒要過來賀喜,明天去吧!”

“也好。”宋弈沒有反對,幼清就讓人請了封子寒過來,三個人一起吃了早飯,封子寒一聽明天要去法華寺,立刻就點着頭道,“你們去吧,我看着家!”

幼清咦了一聲,奇怪的看着封子寒:“您不去嗎。”封子寒一向最愛湊熱鬧了。

“我有點事,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再說,後院那片荒地我想好了,一半給你父親留着,一半我自己用。所以我得好好想想到底種什麼。”他笑眯眯的說着端茶喝了一口,道,“反正你們是不能和我搶!”

幼清和宋弈對視一眼,兩個人皆笑了起來,封子寒又望着宋弈,笑的不懷好意:“咱們可是說好的,我陪那什麼宋大老爺喝酒,你讓我將我那院子取名叫做擒芳閣的,我今兒就讓人定匾額去。”

“不要。”幼清不等宋弈說話,就擺着手道,“你要是不喜歡藥廬的話,改成藥香行不行,反正我不同意什麼擒芳閣,牡丹閣的,哪裡還像個家,簡直就是……”

封子寒一聽就瞪眼,想了想就賭氣的嘟了嘴,道:“那也不能是藥香。”說着他站起來,一副我決定了的樣子,“就叫綠柳,綠柳苑。”說着,大搖大擺的出了門!

幼清嘆氣,總算沒有定那種奇怪的名字。

“隨他去吧。”宋弈也起了身,“時間不早了,我走了,你在家等我。”

幼清點點頭,送宋弈一直到垂花門,她回了房裡將周長貴家的和採芩以及竈上的田媽媽請來,和她們道:“往後外院和家裡的庶務就交給牛管事,內院的事周媽媽領着,廚房那邊就交給田媽媽,我房裡的事情由採芩管着,至於各處怎麼分配你們自己拿主意,到時候來我這邊說一聲就好了。”

幾個人都應着是,幼清接着又道:“現在院子比以前大,人也多了幾個,規矩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懶散,該誰當差該誰管事都得細細的列下來,到時候哪裡哪天在誰當差的時間出了錯,我就找誰!”

在三井坊的時候她沒有管過這些事,都是周媽媽領着管着,雖沒有出過什麼大錯,但小錯也不是沒有,幼清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宅子小人又少沒有必要上崗上線,因爲一旦將權利劃分出來,那就一定少不了明爭暗鬥,她膩煩了別人整天在她面前裝腔作勢。

不過,現在不同,宅子大,人也多,若不管的緊了保不齊就會出點什麼醜事,所以,規矩必須立起來。

周長貴家的帶着衆人應是,幼清想了想又道:“封神醫往後要長住在咱們家,他身邊又沒有服侍的人,周媽媽差兩個手腳伶俐乖巧的小丫頭過去服侍吧!”封子寒身邊原本是有個藥童的,只是年紀不小了,養在內宅肯定不合適,所以封子寒就沒有帶他來。

“奴婢知道了。”周長貴家的應着是,外頭就聽到辛夷隔着簾子道,“太太,外面有位宋大奶奶說要拜見您。”

幼清聽着眉梢一挑,起身出門望着辛夷道:“宋大奶奶?”難道是宋季仁的長媳,“她人在哪裡?”

“說先來通稟您一聲,她人在側門口候着呢。”辛夷說完,幼清已經和周長貴家的道,“你代着我去迎迎,再囑咐門口的婆子,一會兒幾個府裡的夫人也要到,讓他們警點心!”

周長貴家的應是而去,幼清就讓田媽媽先去忙,她帶着採芩回了暖閣,心裡琢磨着這位宋大奶奶來的原因。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就聽到周長貴家的說話聲,幼清起身迎在了暖閣外,就看到周長貴家的和一位年紀約莫二十五六的女子走了進來,女子生的很清麗,柳葉眉,大眼睛,皮膚很白,梳着圓髻,穿着一件葡萄紫的川花褙子,搭着一件湖藍的馬面裙,身量比她略高了一點,舉步端正腰背筆直……

宋大奶奶腳步一頓,就望見撫廊下站着一個小姑娘,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梳着垂柳髻,一雙鳳眼微挑着眼角又黑又亮,面容精緻豔麗,宛若朝霞似的映的她眼前一亮,忍不住露出一絲驚豔之色。

她打聽過方幼清,知道她的人都將她說的跟天仙似的,可是漂亮的女人很多,她並不爲奇,可是等她看到方幼清卻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有人說她漂亮的跟天仙似的,因爲方幼清的美太耀眼了……這樣的女子恐怕就是擺在人堆裡,穿着破衣爛衫也能讓人一眼看到。

宋大奶奶朝着幼清微微一笑,上前和她行禮:“宋太太!”幼清雖和她說不上輩分的事,可論着年紀她也不能受宋大奶奶的禮,便笑着側身避開還了禮,道,“宋大奶奶!”又做出請的手勢,“不知您要來,失迎了,請裡面坐。”

“打擾了。”宋大奶奶朝幼清歉意的笑笑,進了暖閣的門,幼清引着她在炕上坐下來,待綠珠上了茶,她笑着道,“您請喝茶!”

宋大奶奶抿脣笑笑端茶禮節性的喝了一口又重新放下來,好像在思考怎麼開口似的,她有些尷尬的道:“我冒冒失失的來,宋太太還不知道我是誰吧。”她有些不大自然,自我介紹道,“我是臨安宋氏的人,我公爹便是昨晚在貴府赴宴的宋大老爺,我相公是家中的長子!”

“原來是這樣。”幼清笑着道,“恕我失禮了。”

宋大奶奶朝着她笑笑!

暖閣裡一時間安靜下來,說不出的尷尬,若是熟人之間也就罷了,卻是兩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幼清都有些不自在,勉強笑着找話題:“大奶奶是前幾日纔到京城的嗎,如今在哪裡落腳?”

“住在望福客棧。”宋大奶奶淡淡的道,“我們來是爲了舞弊案的事情,今兒朝廷就下聖旨了,明天我們便趕回去,家裡還有好些事情要準備。”她說着望着幼清欲言又止……

幼清沒有說話,在等着宋大奶奶說她自己的來意。

“你一定很奇怪我的來意吧。”宋大奶奶嘆了口氣,苦笑着望着幼清,道,“其實我也不想的來,只是既然來京城了,我又知道了,還是要走動一下的。”

幼清揚眉,道:“大奶奶的意思是……”

“宋……宋大人沒有和你提過我們是不是?”宋大奶奶端茶喝了一口,定了定神,幼清搖搖頭,宋大奶奶就嘆氣道,“他不提也是對的,要是我也不提!”說完,她看着幼清,道,“其實,宋大人他……”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暖閣的門簾子被人掀開,幼清和宋大奶奶皆是一驚,就看到宋弈不悅的站在門口。

“啊!”宋大奶奶驚的站起來,朝後退了退,幼清也是一愣,迎過去道,“你回來了,事情還順利嗎。”

宋弈望着她面色好了一些,頷首道:“已經定了,詹事府少詹士,年後上任。”他說着微頓,幼清就笑着點點頭,又回頭指着宋大奶奶介紹道,“這位是宋大奶奶,她來是……”幼清還真不知道她來是幹什麼的,剛纔的話沒有說出來。

宋弈沒有看宋大奶奶,而是禮貌性的抱了抱拳,宋大奶奶滿臉通紅的回了禮。

“我正有事和你說。”宋弈和幼清道,你隨我來一下,幼清一愣望着宋弈,她房裡還有客人呢,這樣走不太好,可不等她開口宋大奶奶已經道,“那個……既然宋太太有事我就先回去了,這一次來的匆忙也沒有給您帶禮,等明日我們回了臨安後再給您捎家鄉的土產來。”說着往門口走,宋弈就疏離的讓開了,宋大奶奶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腳步飛快的出了院子。

“夫君!”幼清無奈的看着宋弈,嘆氣道,“你這是怎麼了。”

宋弈面無表情的進了暖閣,在幼清方纔坐的位子上坐下來,幼清讓採芩收了茶盅也在炕上落座,望着宋弈,問道:“宋大奶奶剛剛來!”她說着微頓,想了想還是把話問出了口,“你不高興?是因爲宋大奶奶的緣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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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弈沒說話,過了好一刻他面色才平靜下來,淡淡的回道:“我父親行三,是宋家已經過世的三爺!”

儘管幼清昨晚已經猜到了一些,可現在聽宋弈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驚了一驚,“你是宋氏的人?”她見宋弈似乎不大高興,就過去坐在他身邊,低聲道:“你若是不想說就不說,你要不喜歡宋家的人以後我們再不和他們來往,你別不高興!”

“傻丫頭。”宋弈看着幼清緊張的看着他,心頭頓時暖的讓他忍不住舒出口氣,微笑道,“我其實沒有不高興,只是不想見到他們罷了。”

其實幼清有很多疑問,比如爲什麼宋弈的對外的祖籍是吉安永新縣,爲什麼宋弈不認宋府的人,卻要幫宋墉平反,爲什麼宋弈不想理他們卻又要請宋季仁到家裡來做客……好像很矛盾,而且,宋弈一向對什麼事情都是雲淡風輕喜怒不露聲色的,今天見着宋大奶奶來,他似乎有些激動了。

“我父親雖是宋氏的人,但我卻不是。”宋弈輕描淡寫的道,“我沒有入宋氏的祖籍。永新縣的籍貫是我自己安排的!”她說着摸摸幼清的點頭,道,“這些事我暫時不想說,等以後再告訴你!”

幼清點點頭,但心裡卻覺得奇怪,話說到這個份上,宋弈沒有理由不告訴她,她總覺得宋弈不告訴她這些,是有別的原因。

難道是……

她忽然想起來宋弈的母親和她的母親是好友,宋弈是不是因爲這個纔不告訴她的?是怕說出有關她母親的事情,她會不高興嗎?

“好。”幼清望着宋弈笑笑,道,“我們不說這事兒了。”若和母親有關,那她是真的不想知道,父親從來不提母親的事情,肯定有父親的原因,她小的時候不明白,現在卻能想象的到,父親一定是受了傷纔會和她隻字不提母親的事,既然這樣,她又何必知道呢。

以前賀娘常和她說她母親可能沒有死的事情,她起初還存着幻想,有一天母親會回來,他們一家三口會團聚,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父親仕途坎坷經歷那麼多磨難九死一生,可母親一直未曾露面。

若是死了還好一些,沒有死她卻露面,只能說明她心狠,拋棄了他們父女,這樣的母親,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好了,就她和宋弈兩個人,不要什麼外家祖家,以前沒有不也過的好好的!宋弈不想和宋氏的人有瓜葛,那以後但凡宋氏的人來,她一律不見!

這一回換宋弈愣了愣,小丫頭一定是想到了他不告訴她是因爲他們的母親是好友,但凡說起以前,就會牽扯出許多令人尷尬和傷心的過往,小丫頭自小沒有母親,她也從不提母親,不問生死不究原因,很武斷的將關於母親的一切都排斥掉。

如果他說以前,就不得不帶出許多關於幼清母親的事情,她肯定不想知道,知道了也勢必會傷心……還不如不說,至少不應該由他來說。

“客人還沒有來嗎。”宋弈很自然的換了話題,道,“要不要我幫忙。”

幼清也故作輕鬆的笑着道:“好啊,你幫我把封神醫招待好就成,別叫他突然過來嚇着別的夫人太太。”話落,又笑了笑道,“還沒有恭喜你,宋大人!”

宋弈捏了捏幼清的鼻子,憐惜的看着她,心頭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以前他總覺得這世上很多事都不公平,父親和母親相愛,原本可以相守一生,卻因父親英早逝,而令母親一個人苦守着將他養大,他還記得那些年母親帶着他輾轉奔波,流落在外的情景……對於宋氏,他無恨無怨,他平反舞弊案只是因爲曾經宋墉對他有恩,他得恩報恩往後再不相欠,很好!

幼清端着茶低頭喝着,心頭卻忍不住失落,心疼宋弈卻又氣的不得了,什麼叫宋三爺是宋氏的人他卻不是。宋三爺去世的早,他們應該將流落在外的孩子接回來撫養纔是,那可是宋三爺唯一的血脈,可他們卻不管不問,讓宋弈一個人流落在外,學習醫術,學習武藝,學做生意,還入了朝堂建立了望月樓……這些都是他現在的成就,誰能想象得到,他在這些成就的背後受過多少的苦,嘗過多少的心酸孤寂。

那時候宋弈那麼小,一個人在關外,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是怎麼過來的,一定有人曾經問過他的出身,他又是怎麼告訴別人的,說他是宋氏的人了嗎,說他的祖父是當朝閣老了嗎,宋弈一定不會說!

有着出身卻等於沒有,他不得不自己去想辦法編造一個戶籍出來,他費了多少的功夫,花了多少的心思!

宋氏的人現在還有臉來找他,她不知道,若是早知道了,定然不會讓宋大奶奶進門,讓她站在宋弈面前給他添堵!

“你這是怎麼了。”宋弈微笑着看她,見幼清臉色不大好看,“生氣了?”

幼清搖搖頭,道:“沒有,就是心裡有些不舒服。”說着,攔腰抱着宋弈,長長的嘆了口氣!

宋弈輕輕笑了起來,捧着幼清的臉,望着她眼角微紅情緒低落的樣子,他心頭頓時揪了起來,用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眼角,低聲道:“別一個人胡思亂想,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是我不想回宋氏,不是他們不讓我回去。”他寬慰幼清,又道,“你知道我的表字是誰取的嗎?”

幼清搖搖頭。

“是宋閣老。”宋弈微微笑着,眼神溫和,“我十四歲那年在寧夏衛落足,他讓人快馬加鞭給我送了一封信,我拆開以後裡面便只有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以後我便用”九歌“二字做了我表字!”

幼清真的沒有想到,奇怪的問道:“那宋閣老爲什麼不管你呢,他爲什麼不讓人接你回去。”

“我娘說的。”宋弈低頭望着幼清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的道,“我娘說我姓宋,但不是宋氏的人。他們曾有人來找過我,我沒有見,後來宋閣老就給我寫信了,我嚴詞拒絕了他,告訴他,在我們母子最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沒有管我們,如今我一個人就更不需要他們同情。”

“後來呢。”幼清看着他,宋弈笑道,“後來宋閣老給我回信,說我的字太醜,我就氣不過,拼命的練字,一直等我自己覺得自己的字不錯的時候纔給他回的信。”

幼清被他的話逗笑了起來,那時候宋弈纔多大,十歲還是十一歲?正是最不服輸的時候吧。

“所以,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你別胡思亂想令自己不高興。”宋弈揉了揉她的頭髮,正在這時,外頭周長貴家的隔着簾子道,“太太,夏大奶奶和夏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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