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謀算

175 謀算

第二日一早,左京因公殉職的消息就傳到了京城,朝堂各司官員譁然之際,也對粵安侯府的忠誠盡職交口稱讚!

聖上得知後尋了內閣“二楊”商議,結果如同幼清所料,封了周文茵正二品誥命夫人以及良田金銀若干以示皇恩,周文茵在在福滿樓中接的聖旨,來宣旨的是常公公,他讀完聖旨看着周文茵父女,道:“還請周大人,二奶奶節哀。”

周文茵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拿着帕子擦着眼淚,朝常公公行禮,道:“謝謝公公!”周禮做出請的手勢,道,“還請常公公移步去外間喝茶歇步。”

“周大人,請!”常公公笑着當先轉身出了門,周禮回頭看了眼周文茵隨即出了門。

房裡便只剩下周文茵一人,她走到那二品誥命的衣裳前,伸出愛憐的輕輕撫摸,壓抑的笑了起來!

方幼清,你沒有想到吧,我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重新站起來!

周文茵抖開聖旨眉眼中滿是得意的笑容。

二品夫人,左京死的可真是時候……至於守寡,與左京活着相比,她寧願守着這份孤寡,那個人道貌盎然,死有餘辜!

不過,說起來她還是要感謝他,若他不死,今日她就成了冤魂了。

周禮敲了門進來,望着她着道:“你娘那邊你別忘記寫信過去和她說一聲。”周文茵笑着點頭,道,“父親,女兒知道了。”她說着將賞賜的衣裳收起來,又將聖旨用黃錦帛裹住收好。

父女兩人坐了下來,在房裡說着話,過了一刻外頭又有宮人來,周禮和周文茵迎了出去,來人是太后娘娘宮中的蘇公公,宣了懿旨讓周文茵去坤寧宮,蘇公公笑着道:“雜家去侯府,您卻是不在,雜家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裡來。左二奶奶病了?如今可安好?”

“並無大礙。”周文茵悲傷的行了禮,“這就收拾一番,稍後便入宮。”

蘇公公頷首,由周禮送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周禮回來,交代道:“你去宮中要注意言行,若是碰見左夫人,也切忌要穩住,不管如何在外人眼中都是你的長輩。”

“女兒明白,知道怎麼做!”周文茵經過生死,忽然明白過來,她以往是真的愚蠢,只將眼光格局放在女人家的爭鬥上,而方幼清卻是不同,她自始自終考慮的都是大局!

這就是方幼清爲什麼會勝的原因,如今她也明白了,想要立於不敗之地,只有真正的強大了,你纔能有能力去談及報復的事情。

左京一死她已經是孀寡,往後不管粵安侯如何發達,都不再和她有關係,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得不依附於粵安侯,因爲這個二品夫人給的是左二奶奶,而非是她周文茵。

可是,以左夫人對她的成見和態度,在京城也就罷了,但凡回廣東,她絕不會有安穩日子過,所以,她必須要在京中扎穩腳跟,顯露出自己的價值,只有這樣纔能有一日脫離了粵安侯府,她也能依舊享有榮華富貴名譽地位。

至於左夫人,就在方纔她便想清楚應該怎麼面對了。

“你想通了就好,”周禮看到周文茵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周文茵就笑着點點頭,道,“父親罵的對,女兒是太蠢了,眼光也太過膚淺,往後,我再也不會了。”

“經歷了生死,你能悟出這個道理已經不容易。”周禮笑笑,道,“你不要怪父親心狠,一個人的生死和家族的存亡榮辱相比,太微不足道,往後你要記住父親的話,只有大勢利己纔是真的優勢!”

周文茵點點頭:“女兒明白!”她雖這麼說着,但心裡卻依舊不舒服,可面上卻是半點未顯露。

周文茵收拾了一番,按品大妝上了宮中來接她的轎子,她一路到了坤寧宮,遠遠的就看見謝嬤嬤站在坤寧宮的門口,周文茵快走了幾步朝謝嬤嬤行了禮,謝嬤嬤頷首道:“你婆婆才離開,你可碰到她了?”

周文茵聽着一愣,隨即回道:“沒有遇上,我昨日歇在父親那邊了。”

謝嬤嬤也不是消息不通,前幾日周文茵在順天府衙大堂出醜的事情她早就聽說了,估摸着周文茵去客棧住的原因是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左夫人這個人是極要臉面又很要強的,她當然受不了自己的兒媳在京城出醜。

不過,這個周文茵倒也是運氣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守了寡,還因此得了封賞,可真是讓人又羨慕又不屑!

“快請進吧。”謝嬤嬤笑着給周文茵引路,周文茵道謝和謝嬤嬤進了正殿又拐到了偏殿,太后正坐在羅漢牀上教着身邊的小女官插花,見小女官有些笨手笨腳的,她便興致很好的自己動手,紅的杜鵑白的茶花米分的牡丹奼紫嫣紅的很好看,周文茵瞧在眼中飛快的收回了視線,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了大禮。

太后瞥了她一眼,道:“起來吧!”話落,和謝嬤嬤道,“請二奶奶坐!”

謝嬤嬤就讓人端了杌子來請周文茵坐,周文茵落了半個身子坐下,又接了茶擺在手邊。

太后的動作很細緻,花要高矮相間還要顏色搭配的舒服豔麗,她足足忙了一盞茶的功夫,纔拿帕子擦了擦手端了茶喝了一口擡了眼簾望着周文茵,道:“突聞噩耗,你也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活人卻要繼續過下去,別太傷心了。”

周文茵聞言就紅了眼睛,垂了頭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回道:“多謝太后娘娘關心,妾身一想到夫君他已經不在了,就恨不得一頭撞死隨他去了纔好,他那麼好的人,怎麼就這麼命苦呢!”嚶嚶哭了起來。

太后看了謝嬤嬤一眼,謝嬤嬤就上前去勸周文茵,周文茵哭了幾聲就自然的擦了眼淚!

“這漫漫人生,你要一個人守着也確實怪不容易的。”太后嘆了口氣,望着周文茵道,“要多孝順你婆母,往後能疼你護你的也只有她了。”

周文茵垂着頭應道:“多謝太后娘娘教導,妾身銘記在心。”話落,又微露憤懣的道,“那武威堂實在是該殺,以往就知道他們在廣東稱王稱霸,欺壓百姓,如今竟這般喪心病狂,妾身就盼着侯爺能早日蕭清了他們,好爲二爺報仇雪恨!”

“這樣的地頭蛇,要打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太后淡淡的道,“你心裡難受,侯爺心裡也斷不會舒服的,這種事兒急不得,只能慢慢來!”

周文茵忽然就在太后面前跪了下來,道:“妾身聽聞二皇子英勇機智,妾身就想懇求太后娘娘,讓二皇子前往廣東,爲廣東的百姓蕭清惡霸,還他們清淨的生活。”她說着一頓又接着道,“放眼大周,妾身覺得能辦到此事的,非殿下莫屬!”

太后聞言眉梢微挑,和謝嬤嬤對視一眼,隨即她淡淡的道:“二皇子不曾上過戰場,談什麼英勇機智。他去了不添亂就是好事了!”

“太后娘娘太謙虛了。”周文茵說着微頓,道,“武威堂再厲害,左右不過是個幫派,人數也不過萬千人罷了,更何況他們多爲當地的閒幫,偷雞摸狗之流在一處,除了貪慕虛榮怕死膽小外,一無是處,所以,但凡多派些兵力絞殺,定然能馬到功成。”

她這是在提示她,讓她派二皇子去廣東搶武威侯的軍功?太后娘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文茵,道:“你說的倒有幾分道理,只是這件事你可問過侯爺?”

“沒有。妾身有此想法,乃是看到您以後臨時起意,還望太后娘娘莫怪妾身唐突,不知輕重!”周文茵依舊跪着,態度誠懇,此刻擡起頭來滿眼裡的討好和逢迎,太后便明白了周文茵的目的……她這是在向自己示好,拋開粵安侯府,以她自己的名義向她示好。

怎麼着,是不想再回廣東了吧?也是,她守着寡又不得婆母喜歡,回去的日子可想而知,相反,她要是留在了京城,反而還能闖出一條活路來,想到這裡太后望着周文茵便淡淡的露出一絲笑容來!

周文茵心裡明白,她要想依靠太后,得到她的支持,她不破釜沉舟斷了自己的後路,太后是不會相信她的,除了這些她還要讓太后看到她的價值,從而對她信賴,願意庇護。

她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也相信太后一定會對她刮目相看。

“起來吧。”太后擺了擺手,道,“也難爲你能替二皇子想到這些,不過,他年紀還小,哀家近日正打算給他挑選親事,去廣東的事就另外再說吧。”

周文茵起來站在太后面前,點頭應是。

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手邊她剛剛插好的花,道:“會不會插花,可學過?”

“學過一些,不過不敢與太后娘娘相比!”琴棋書畫之事周文茵很有自信。

太后淡淡笑着,朝謝嬤嬤看了一眼,謝嬤嬤就出去又重新抱了捧花進來,太后就道:“來,陪哀家一起再插兩瓶送西苑去!”

周文茵一怔,忙蹲身應是在太后身邊打下手,又不失機會的提出自己的意見,顯得不卑不吭頗有大家閨秀的涵養,太后很滿意她的表現,就笑着將自己插的花送給了她,道:“你也累了,回去吧歇着吧。我瞧着你婆母臉色不大好,你記得多安慰寬撫她!”

周文茵點頭應是,由女官陪同着出了偏殿,太后也收了笑容在大迎枕上靠了下來,表情莫測的和謝嬤嬤道:“這個左二奶奶倒是個可塑之才,比左夫人圓滑好用多了。”

謝嬤嬤也看出來了,笑着道:“奴婢打聽過了,左二奶奶回家,還是左夫人送回去的,可見婆媳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了!”

太后早就料到了,她淡笑着道:“與我們而言並無害處,幫她一把也無妨!”

謝嬤嬤贊同的點頭應是,太后便又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來,謝嬤嬤讓人收了周文茵用的茶盅和杌子,跪坐在一邊給拿着美人捶給太后捶腿,輕聲問道:“您讓二皇子去廣東嗎?”

“我也正在想這件事。”她說着微頓,又道,“你去一趟侯府問問我兄長,這個武威堂的實力到底如何,若軍功真易得,那就讓承彥走一趟!”

謝嬤嬤應是放了美人捶收拾了一番出門去了。

周文茵坐着轎子再一次回到了粵安侯府,守門的婆子看見她先是一愣,隨即就笑着道:“勞煩二奶奶稍等,奴婢去給夫人通稟一聲。”

“那就勞煩媽媽了。”周文茵氣的小腿上的傷又開始撕心裂肺的疼起來,當她真死了不成,自己回自己的家還要通稟,欺人太甚!

她靜靜的站在門口,面上卻是半分不顯,過了好一會兒那婆子回來,笑着道:“夫人請您進去!”

果然,就算心裡再厭惡,再恨她,左夫人還是得讓她進去,周文茵笑笑拿了帕子出來捏在手裡往裡頭走……

聖上剛封賞她的,若左夫人這個時候將她逐出侯府或休了她,豈不是打了聖上的臉,最重要的,在左夫人看來,她如今已經是寡婦,在粵安侯府她就是再出挑,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人有的時候啊,就是要忍,忍一時風平浪靜,忍一時豔陽高照!

周文茵到了正院,就拿帕子壓着眼角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一路進了宴席室見着左夫人端坐在羅漢牀上,立刻就撲了過去跪在了左夫人面前,悽楚的喊了聲:“娘……”哭的肝腸寸斷,我見尤憐。

左夫人臉色非常的差,雖看上去很平靜,但眼底深濃的悲切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她面容冷肅的喝着茶,視線淡淡的掃了周文茵一眼。

周文茵哭了半盞茶的時間,這才悽悽哀哀的擡起頭來看向左夫人:“娘,二爺怎麼這麼命苦啊。”一頓又道,“您保重身體!”

“哭夠了便起來吧。”左夫人捏着茶盅,此番的隱忍對她來說真的很辛苦,周文茵也不客氣就起了身在下首坐了下來,左夫人道,“你如今有孝在身,尋常無事就待在家裡不要出去,免得丟人現眼。”她留了她在家裡就是最大的情面,若還想她像以前那樣對待周文茵,那是不可能的。

周文茵心頭冷笑,面上卻是恭順的道:“兒媳知道了!”

“每日也不用來與我請安。你院子裡的飯食由你的小廚房做了送去,不必到我院子裡來用。”話落,她自己站了起來,扶着方媽媽的手昂首挺胸的往內室而去,周文茵起身送左夫人,見她進去纔不屑的笑了笑出了門。

想噁心她,還不知道誰噁心誰。

左夫人確實被噁心到了,扶着方媽媽的那隻手不停的抖着,方媽媽心疼的道:“奴婢扶您去休息一會兒吧!”

“嗯。”左夫人應了一聲,心寒如冰,她自己的兒子死了,這個做孃的卻不能回去看看,不但如此,還要忍着噁心讓周文茵這個不守婦道的蕩婦住在家中,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該顧全周禮的面子,一根繩子將周文茵勒死就好了,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夫人。”方媽媽扶着左夫人躺下來,道,“方纔宋太太說的話……奴婢覺得有幾分道理!”

左夫人閉上了眼睛,覺得又累又困,可一閉上眼睛就是周文茵和薛明的齷齪事,就是她兒子慘死的畫面,她無力的頷首,道:“宋太太小小年紀能想到那麼遠的事,便是我也甘拜下風,至於她說的事,我再想想,家族存亡非同兒戲。”

方媽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便點頭應是。

隔日,幼清就聽到了左夫人病倒的消息,周文茵請了好幾位郎中,甚至還去宮中請了御醫出來,可左夫人依舊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來。

“都有哪些人去探望?”幼清和周芳面對面坐着,周芳報了一串名字,道,“都是左二奶奶招待的,奴婢瞧着她當着人面悽悽哀哀的哭着,可轉過頭來,就將左夫人幾個得力的婆子請到自己院子裡去了,一人封了個荷包,幾個人婆子立刻喜笑顏開惟命是從。”

周文茵出事後的當天晚上,左夫人就將周文茵身邊的丫頭婆子悉數發賣了,如今在粵安侯府裡,周文茵沒有人能用,她若想掌權,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收買!

“夫人。”周芳低聲道,“您覺得左夫人能製得住左二奶奶嗎?”她真是覺得周文茵變化好大,以前在薛府周文茵氣質清幽一派大家閨秀的樣子,如今再去看她,再沒有以前的溫婉賢淑,露出的只有陰冷和滿腔的激進恨意。

“靜觀其變吧。”幼清笑笑,想到廣東那邊的事情,昨天晚上戴文奎做了中間人請宋弈去家中吃酒,宋弈去後鄭轅便就到了……鄭家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

周芳若有所思的,沒有再提這件事,幼清就想起戴望舒來,問道:“怎麼今兒沒有看見她?”

“奴婢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周芳也覺得奇怪,想了想問道,“路大勇昨天走時,她還和奴婢一起送她的,後來就沒有看到她了。”

戴望舒性子雖烈,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合羣的孤僻,她就沒有多問,和周芳一起出去往外走,剛出門就看到胡泉進來,他笑着和幼清行了禮,幼清問道:“你有什麼事?”

“沒有!”胡泉擺擺手,指了指周芳,“小的找周姑娘有點事。”

幼清揚眉朝周芳看去,周芳就垮了臉看向胡泉,問道:“什麼事?就在這裡說!”

胡泉有些尷尬,笑着道:“倒也沒什麼事,既然周姑娘沒有空,那就改日再說。”他說完和幼清行了禮,笑眯眯的又走了。

幼清就看着周芳,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見着胡泉就跟點了炮仗似的。”周芳聞言就面頰微紅,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不喜歡他!”

只有和自己親近的人因爲不喜歡才露出大喜大怒甩臉子,幼清笑着道:“我這裡也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

周芳就抱拳應是而去。

幼清笑着去了後院,方明暉和封子寒正一人一邊的在荒地裡,一個種藥草,一個種了蔬菜,都透了點青,兩個人忙的大汗淋漓的,但臉上卻皆是笑盈盈的!

下午幼清歇了午覺,等她醒來的時候宋弈便回來了,幼清迎着他進了臥室服侍他換了家常的道袍,兩個人在宴席室坐了下來,幼清問道:“事情如何?大皇子去西苑了嗎?”

“去了。”宋弈喝着茶淡淡的應了一聲,幼清就笑了起來,道,“聖上恩准了?”

宋弈頷首,微笑道:“粵安侯剛失了愛子,自然是悲傷至極,再讓他勉爲其難的出戰太強人所難,大皇子此去恰到好處,既能穩定軍心,亦能鼓舞士氣!”

幼清也覺得是:“但是太后那邊定然不會甘心!”她想了想,又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在廣東再做些文章?”錦鄉侯府在福建的勢力不可小覷,都是沿海相離的也不遠,若想有點動作,實在簡單不過!

而且,粵安侯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還沒有表態,大皇子這一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也在常理之中,畢竟刀劍無眼,誰認得他是皇子。

她能想到這些,想必太后那邊也能想得到,既然想到了,就不可能坐的住。

宋弈讚賞的看了幼清一眼,微笑道:“此事我已有安排。至於大皇子的安危,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皇后和鄭家總不會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吧!”

幼清輕笑,正要說話,外頭蔡媽媽就隔着簾子道:“太太,單夫人和郭夫人來了!”

“知道了,快請二位夫人進來。”幼清話落,便轉頭看向宋弈,問道,“吏部的考選結束了嗎?內閣幾個空位何時添補?”

宋弈便站了起來,回道:“明日。”話落,幼清就接着道,“那單夫人和郭夫人來應該是爲了大皇子的事情。你和兩位大人表露態度了嗎,在儲君的事情上,他們如何考慮的?”

“沒有!”宋弈淡淡的道,“自古皇儲之爭是險之又險,我並不打算讓幾位大人涉險,此事我一人足矣。”以後要用到他們的地方多的很,現在還不到時候。

幼清立刻明白了宋弈的意思,她頷首道:“那我知道了。”說着和宋弈一起出了宴席室,宋弈指了指後院,道,“我去和岳父還有子寒兄作伴去!”

“一會兒回來吃飯。”幼清送他出了院子,目送宋弈走遠,轉頭過來就看到單夫人和郭夫人已經到了,單夫人穿着一件鸚鵡綠繡寶相花的對襟褙子,面色紅潤雙眸明亮,郭夫人則穿着件棕紅色妝花交領褙子,豐腴有韻和氣可親。

“單夫人,郭夫人!”幼清笑着行禮,道,“沒想到你們會來,有失遠迎!”

單夫人就笑着道:“和我們客氣什麼。”說着,攜了幼清的手,道,“我們來是有事和你說,咱們進屋裡講。”

幼清點頭應是,和二位夫人前後進了宴席室,蔡媽媽帶着採芩一起上了茶,關門守在外面,單夫人端茶喝了一口,問道:“左二奶奶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幼清點點頭,單夫人就接着道,“這位左二奶奶可不簡單,昨兒進宮後得了太后娘娘的歡喜,隔一日回家左夫人就病倒了,我看,你要多防着她一些,若不然哪一日就吃了她的虧!”左二奶奶和幼清不對付,這些事兒已經不是秘密,若不然那天在順天府衙也不會鬧出那麼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出來。

幼清心頭微暖,笑着點頭,郭夫人就接了話道:“還有件事,我和單夫人想要問問你,也不知道九歌和你說了沒有。”

“您說。”幼清很認真的聽着郭夫人說着話,郭夫人就和單夫人對視一眼,又朝外頭看了看,問道,“大皇子今兒去宮中請命去廣東的事,宮裡都傳是九歌說了好話幫了他一把,是不是真有此事?”

幼清沒有說話,郭夫人見她如此,就接着又道:“在儲君這件事上,九歌連我家老爺都沒有商量過,所以,他到底有什麼打算,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乍聞他幫大皇子我們皆驚了一跳,所以這纔過來問問你。”問宋弈,宋弈是什麼都不說,所以她們纔來問幼清。

“夫君的意思,爭儲之事危險重重,他不願意讓幾位大人涉險。既然幾位大人自始至終的立場都是中立,那以後便一直保持中立便成,這樣一來,既不會讓聖上猜忌不喜,也不會因此給將來的新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單夫人和郭夫人皆是一驚,單夫人蹙眉問道:“你的意思是,九歌單算一個人單打獨鬥?”

“也不是單打獨鬥。”幼清笑着道,“大皇子有外家支持,還有鄭家的輔佐,其實倒沒有我們什麼事兒,我們只要推波助瀾就好了。所以,夫君才說請幾位大人作壁上觀,只當不知道,和以前一樣就好!”

“這孩子!”郭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卻不得不承認宋弈考慮的是對的,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若是宋弈到時候失敗了,有他們在也能拉他一把,更何況,大皇子是不是能成爲太子還不知道,對於直接參與來說,他們更願意袖手旁觀等着結果。

但是,宋弈爲什麼會挑了大皇子支持?郭夫人心裡揣着疑惑,望着幼清,問道:“九歌他如何考慮的,爲什麼是大皇子?”

“他說大皇子畢竟佔着一個”長“字,名正言順。”幼清淡淡說着,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宋弈是不是這樣想的,但是他相信宋弈的理由,一定比她說的還更有說服力,只是,他不提她便不去問。

夫妻一體,榮辱共存,即便有一日宋弈真的輸了,她也心甘情願和他一起共同承擔後果!

“那倒是。”郭夫人頷首,覺得幼清說的有道理,不過儲君立定不是說笑的事情,她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言,道,“左二奶奶那邊你要防着她一些。老話說的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現在這樣也沒什麼可顧忌的,你和她卻不同,所以儘量避着她一些!”

幼清很感激郭夫人和單夫人的關心,她點頭道:“我知道了,一定不會沒事找事。”

郭夫人聞言就鬆了一口氣,又想起一樁事情來,道:“夏閣老定了月底二十六的日子出京,這兩日我們結伴去夏府給她們送行,我會讓人來告訴你,你到時候和我們一起去。”

“這麼快就要走了啊。”幼清嘆了口氣,道,“還以爲他們要留到年底,想想真是捨不得!”

單夫人就嘆着氣道:“誰說不是呢,夏閣老爲官幾十年,我和夏老夫人和夏二奶奶也認識好些年,如今說走就走,心裡頭想想就覺得空落落的,往後再想見面就只能去松江了。”其實她們這些人哪能說走就走,或許這一離別,至死都沒有機會再見到了。

三個人說的有些傷感,郭夫人就笑着道:“瞧我們,說着說着就成這樣了。”又看着幼清,道,“茂哥兒這兩日可好些了,我們也沒有去看。”

“好多了,一天一個樣子。”豪哥出生的時候她的感覺沒有那麼強烈,可是茂哥太特別了,幼清用的心思也比豪哥多一些,所以對他細微變化也在意很多,“每天能吃兩三次的奶水,就是大嫂,奶水漲的難受!”

“自己生的自己疼。”單夫人笑着道,“你讓她喂個兩個月便就斷了,讓乳孃去喂也是一樣的。”

幼清並不知道有什麼不同,但是卻覺的自己的孩子自己餵養感覺很好,小小的人兒依偎在自己的懷裡,那麼弱小需要你的保護……是母子相互建立感情的絕佳機會。

若是以後她有孩子……想到這裡她笑了笑,道:“大嫂估摸着捨不得,祖母和趙夫人說了她都不聽,我們也勸不住,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單夫人和郭夫人理解的笑着,郭夫人起身告辭:“天色不早了,我們也不能久待,改日我們再來。”她和單夫人都站了起來,幼清送她們出去,道,“夏府那邊何時去我等二位夫人的通知。”

郭夫人和單夫人皆是點着頭,讓幼清留步二人各自回了家。

幼清轉身便去了後院,宋弈正和方明暉並肩自後院往這裡走,她迎了過去,方明暉笑問道:“客人走了?”

“走了。”幼清說着挽了方明暉的胳膊,道,“郭夫人說夏閣老月底就要離京了,到時候邀我一起去夏府給他們踐行!”

方明暉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夏閣老爲官正直,一生兩袖清風受世人敬仰,他這一離去定有許多百姓相送!”他說着微頓,道,“我回京數日,還不曾過府拜訪,再不去往後再相見便不再容易,明日無事,我打算去夏府拜訪老大人。”

“路大哥走了,那我讓江泰陪您一起去。”幼清很高興方明暉願意出去走動。

方明暉微微頷首。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飯,幼清和宋弈回到房裡,她將郭夫人和單夫人的話告訴他,又將自己的說的轉述了一遍,宋弈頷首道:“……你這麼說並沒有錯,大皇子比起別的皇子來總歸佔一個”長“字,當的起名正言順!”

兩個人聊了一刻便歇息不提,第二日,大皇子便帶着隨身的禁衛軍出了城,鄭轅派了督都府兩員心腹隨同而去,大皇子高居馬上,頗有些威嚴!

錦鄉侯徐配書入了宮。

太后娘娘惱怒的問道:“承煜走了?都什麼人跟着的?”

“方出了京城。”徐配書回道,“身邊隨着的是鄭孜勤手下的兩名心腹,此兩人一文一武很得鄭孜勤的重視。”

太后氣的說不出話來,冷哼道:“以爲捷足先登就能馬到功成!”她看着徐配書道,“你寫信給老二,讓他準備一下。大皇子此一去又不是遊玩,刀劍無眼,傷了死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徐配書立刻明白了太后的意思,他點頭道:“知道了,這就回去安排。”又道,“還有一事,微臣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我兄妹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太后微有不悅,徐配書就沉聲道,“如今朝中衆臣還在觀望,微臣以爲他們即便不參與其中也無妨,只要不爲他們所用,我們便可無視,但有一人我們不得不爭取一番。”

“你說宋九歌?”太后立刻想到了宋九歌,如今在聖上面前最能說的上話的人,就只有宋九歌。

徐配書頷首,道:“他若不能爲我們所用,那就必然留不得!”說着微頓,又道,“只是此人狡猾多端,城府又深,想要從他入手怕是不易,所以,微臣以爲,宋太太那邊不凡試一試。”

宋太太?太后就想到了那個容貌豔麗非常精明的小姑娘,宋弈不好辦,方幼清也不是好啃的骨頭,夫妻兩個滑的跟泥鰍似的!

但是,再難啃的骨頭,也得試一試,若是不成,就留不得!

“這件事我來辦。”太后頷首道,“承煜那邊你跟緊點,這麼好的機會,決不能讓他活着回到京城。”

徐配書十分有把握的應是,隨後告辭離去。

幼清送走宋弈和方明暉,她收拾一番打算去薛府看茂哥兒,剛上了轎子,守門的婆子便跑了過來,回道:“太太,宮裡來人了!”

“宮裡來人了?”幼清微愣朝門口看去,果然就看到了一位女官正站朝這邊走過來,她皺了皺眉不得不下了轎子,等對面的人走近,她隨即驚訝的道,“謝嬤嬤?!”

“宋太太!”謝嬤嬤笑着道,“您這是打算出門?”

幼清笑着點頭,道:“打算回家去看侄兒,謝嬤嬤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謝嬤嬤笑着道,“太后娘娘昨兒唸叨了您,說好些日子沒瞧見您了,便想請您進宮去說說話!”

難怪這一次是謝嬤嬤親自來,是怕她因爲上次陶然之的事情而心生戒備不再去宮中,所以才讓謝嬤嬤來,這樣一來她就沒什麼可拒絕的理由了,幼清想了想笑道:“好,那嬤嬤稍等片刻,我回去換身衣裳!”

謝嬤嬤笑着頷首,道:“奴婢就在這裡等,宋太太儘管去吧!”

幼清一愣,就看見謝嬤嬤已經在花廳外的石墩下坐了下來,幼清只得叫蔡媽媽陪着謝嬤嬤說說話,她自己則進了內院換了身銀紅色素面滾金邊的褙子,挽了個牡丹髻,由採芩和綠珠扶着出來。

採芩低聲道:“要不要喊周芳跟着一起?”

“不用。”幼清漫不經心的道,“太后娘娘還不至於動粗,她今天應該是爲了大皇子的事情而傳我的。”和郭夫人和單夫人一般,在宋弈這邊入不了手的,便就想在她這裡探一探深淺,她忽然明白郭老夫人的性子是如何來,當年郭閣老身居高位,郭老夫人鐵定是每日應酬不斷,她應該是煩不勝煩索性擺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反倒自在一些!

幼清心裡想着,已經到了外院,謝嬤嬤見她的打扮,由衷的讚道:“宋太太可真是讓人驚豔,奴婢這已經是第三會見到您了,可每一回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當不得您誇獎。”幼清笑着和謝嬤嬤說着話,兩個人前後上了轎子,一路往宮中而去,同樣在西側門下了轎子,隨着謝嬤嬤步行穿過一道道宮門,坤寧宮已經近在眼前。

幼清恭敬的跟在謝嬤嬤身後,一路穿過正殿入了偏殿,方一進去,她便看到偏殿裡坐了好幾位婦人,徐夫人,徐大奶奶,徐二奶奶還有……周文茵!

都是她熟悉的,幼清微微一愣,挑了挑眉,垂着眉頭朝太后行禮。

“快起來。”太后笑着道,“突然請你進宮沒耽誤你家裡的事吧?”

幼清笑着搖頭,回道:“家裡本就沒事,更何況是您喚妾身,便是再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來纔是。”

太后掩面而笑,和徐夫人道:“我說宋太太是個有趣的吧。”說着,又和幼清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往後少不得要見面打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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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以爲我不說就代表我沒有盯着你們的口袋,月票神馬的,必須交出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