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籌謀

223 籌謀

廖老爺子稱不甚酒力,宵禁前便告辭而去,宋弈親自將他送到廖氏在京城的宅子裡才返回薛府。

薛鎮揚和祝士林以及薛靄正坐在書房裡說着話,見宋弈回來,薛鎮揚望着宋弈問道:“廖老爺子的話一開口,我便猜到了你的意思,只是廖家家世龐大人多且複雜,若真要廖氏支持,只怕以後麻煩不斷。”

一人一張嘴,一人一個想法,有什麼樣的麻煩單想一想就知道。

宋弈在位子上坐下來,焦大上了茶,祝士林又補充道:“少仲的意思我們還不知道,只怕他會對我們有別的看法。”

這不是小事,廖老爺子回去肯定會去問廖傑的意思,到時候廖傑勢必會知道是他們提出的這個事情,廖傑若是要生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到現在爲止,他也不曾提出過讓廖氏出面協助趙承修。

誰都不傻,這出錢出力也得看到回報,更何況,廖氏這麼多年秉持官商不聯姻的原則,如今不但將他們拉進來,還直接參與到立儲的事情中來,他們當然要多思多想。

宋弈放了茶盅望着薛鎮揚,道:“所以,二姨那邊姑父您要表個態度!”又道,“以廖氏的家世,不必舉族之力。更何況,如此大族分家是早晚的事,只有分流才能壯大,綁在一起只會裹足不前,這一點廖老爺子其實很明白。”

薛鎮揚點點頭若有所思,宋弈又和祝士林道:“以少仲的爲人,但凡知道了此事他勢必要回京的,等他回來以後再與他細說!”廖傑很圓滑,如果先和他說,他肯定是一口回絕了,現在這個機會很好,讓廖老爺子去考慮再通知他,再好不過。

“你啊。”祝士林一臉的無奈,失笑道,“他見着你定會恨的磨牙。”

宋弈笑了起來,擺擺手道:“也只會磨牙罷了!”

並着薛鎮揚大家都笑了起來,廖傑素來潔癖,肯定不會真的張嘴去咬誰,至多亮個牙齒警告一番罷了,所以,宋弈纔會如此說。

最重要的,這事兒裡頭還有個薛思琪,她雖是盲打莽撞,可起的作用是誰也代替不了的。

“此事若真成了。”薛鎮揚想了想,道,“三邊總兵我們可以收一收了!”三邊的兵權雖一直在兵部握着,但真正能使得動他們的,恐怕也只有鄭轅一個人,但是鄭轅畢竟是外人,無害他之意卻不能無防他之心,這件事早晚都要辦!

權,人,都要捏在手中,這樣才安全。

可是,拉攏文官只要提拔一二或送些銀兩成不成都是小動作,可武官不同,尤其是三邊總兵,得先餵飽了全軍,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這才能談別的事。

可是三邊屯軍近三十萬,這些軍將每年都要花掉大週近四成的課貢,這要是想餵飽,並不是容易的事,薛靄憂慮道:“只怕一個廖氏還不夠!”他話落看向宋弈,道,“先祖令軍兵屯田自足,原是良策,但近年不曾有戰事,只怕那所謂的三十萬的兵力,早已成了苦役,要動三邊我們要從長計議。”不先整,三邊就是個無底洞,錢進去一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季行所言不錯。”祝士林蹙眉道,“但如若真想動,聖上那一關恐怕就不好過啊!”

宋弈靠在椅子上,手指微曲輕擊着桌面,揚眉看着衆人,道:“聖上不用太過較真,此事一旦提出勢必引起渲染大波,聖上只要看到利益,遲早會首肯。”他淡淡的道,“這件事最難的,是如何整。糜爛了近百年的軍營腐臭之氣,若無有效快速的方法,決不能輕易動手。”

“我看……”薛靄道,“鄭孜勤可以用一用。”他常年與武將打交道,比起他們來,肯定要熟悉一點。

薛鎮揚擺手:“鄭孜勤暫不能用!”他一口否定了薛靄的提議,“此事並非一朝一夕,我們再細細想想,各人拿出一套有效的方法來,改日再請了單閣老和郭大人等幾位大人一起商議定奪。”

大家都點點頭,薛鎮揚又道:“三邊也好,屯軍也罷,這些事都建立在銀子之上,先將廖氏的事定下來,我們才能說其它的事。”他想了想站起來,蹙眉道,“就如九歌所言,先助廖氏將家分了,往後再看能說動幾房以廖氏的名義襄助我們。”

至於廖傑,薛鎮揚相信他和他們的想法一樣,在大勢面前,自己的事都不重要,只有先穩定的局勢,建立牢不可摧的勢力,那麼將來不管會發生什麼事,趙承修在朝中的地位,都牢不可破。

宋弈認同的點點頭。

“春闈監考之事,我怎麼聽說楊閣老有意親自主持?”祝士林看向宋弈,“此事你可聽說過?”

宋弈揚眉,含笑道:“確實聽過,聖上也默許了。”

祝士林眉頭緊鎖,卻並不意外,當初聖上允了楊維思升任首輔,便就是爲了能有人與南直隸官員抗衡,楊維思雖弱了點,但耐不住聖上扶持啊!

“楊懋與方二小姐的婚事明年過禮?”祝士林若有所思的道,“你看,能不能從這件事中做點文章。”

楊維思這個人便就這點好,聖上能拿捏在手中,他們亦可以用同樣的方法拿捏住他。

“幼清當初促成婚事便就是此意。”宋弈說起幼清,眼神越發的柔和,“能用則用,不能用便想辦法除掉,並無大礙!”

祝士林失笑,指着宋弈搖搖頭。

衆人又說了幾句見時間不早,便各自散了,薛靄去了西院,趙芫正抱着茂哥兒在房裡來回的走,茂哥趴在趙芫的肩頭癟着嘴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薛靄道:“怎麼還沒有睡?”

“您回來的正好。”趙芫抱着茂哥兒過來,“一直鬧着不睡覺,怎麼哄都不聽,我估摸着是想要你抱。”

薛靄看了茂哥一眼,也不說話,脫了外套去洗了手將手捂熱,接了茂哥兒過來,茂哥兒一見是薛靄就將小小的臉埋在他懷裡怎麼也不擡起來,薛靄低聲問道:“怎麼了?”

茂哥也不給反應,眼淚蓄在眼眶裡,淚眼汪汪的樣子,薛靄看着心都化了,輕拍着茂哥兒問趙芫:“是不是什麼事不高興了?”

趙芫搖搖頭,要是知道了她也不會等到現在,早將他哄好了。

“爹爹給你念故事聽?”薛靄低頭看着茂哥,“茂哥是不是想聽故事了?”

茂哥依舊垂着頭,薛靄就將茂哥抱着放到牀上,茂哥拉着薛靄的衣領不鬆,薛靄只好也躺了下來,趙芫拿了本詩集來,薛靄就假意翻着書,隨口編起故事來,茂哥也不動,但眼睛圓溜溜的,顯然是在聽!

“還真是想聽故事了。”趙芫呼出口氣,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着父子兩人偎在一起,一個輕聲細語的說着故事,一個安安靜靜的聽着。

一個故事剛說完,茂哥便已經睡着了,薛靄翻身起來,趙芫笑道:“睡着了?”

“嗯。”薛靄頷首將詩集放好,趙芫給他倒了茶,問道,“廖老爺子走了?”又道,“是爲了二妹的事嗎,他是要讓父親去勸?”

薛靄簡單將事情和趙芫說了一遍,趙芫聽完一臉的驚訝,半天沒有回神過來:“這樣也可以?少仲要是知道了你們合起夥來算計他,還不得氣死。”

“若真生氣,我們也只好與他解釋道歉。”薛靄喝着茶,聲音輕柔的道,“不過,我們如今的不易他也有體會,若是廖老爺子首肯,想必他不會反對。”

趙芫卻不由擔心氣薛思琪和廖傑,不知道兩個人知道了這些,會不會又吵起來。

宋弈到家事幼清剛從封子寒的那邊出來,兩人在正門口碰上,幼清笑着打趣道:“還以爲你和要廖老爺子秉燭夜談呢。”

“小丫頭。”宋弈牽了幼清的手,“連你也笑我。”

幼清搖着頭,回道:“我哪有笑話,對你我只有佩服之情!”話落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宋弈纔不會相信她是這麼想的,失笑的搖搖頭,道,“該堅持請老爺子來家裡吃飯,讓你一展所長。”

幼清輕輕笑了起來,想起件事情來,和宋弈道:“周芳說三哥過完年後常去望月樓,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倒是不知。”宋弈挑眉看着她,問道,“去做什麼?”

幼清蹙着眉回道:“他不是自前門進的,每每去都是和阿古還有方徊吃酒聊天,若是兩人不在他與別的人也能說到一起去。不管誰在,他總能在望月樓消磨幾個時辰才走。”薛瀲各色各樣的朋友都願意來往,她倒是不奇怪,怕的是望月樓裡住着許多西域的舞娘,那些姑娘她見識過的,一個個美豔妖嬈……

她怕薛瀲走了上一世的路!

“讓周芳去問問方徊吧。”宋弈和幼清說着話進了暖閣,辛夷上了茶,宋弈道,“多留意一下!”

幼清點頭應是。

第二日,廖老爺子回了保定,一進家門便請了廖傑進了書房。

“祖父。”廖傑將書房的門關上,見廖老爺子疲憊閉着眼睛的靠在椅子上,走過去問道,“您找我什麼事?”廖傑並不知道廖老爺子爲什麼去京城,更不清楚他是去找薛鎮揚。

聊老爺子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廖傑坐下,他坐正握着手神色嚴肅的看着廖傑問道:“十一殿下,你可見過?”

廖傑一愣點了點頭,道:“見過。”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警覺的道,“您去見宋九歌了?”

“嗯。”廖老爺子點點頭,蹙眉道,“他與我說聖上要加收漕運稅以及鹽業稅!”

廖傑頓時被氣笑了起來,他哼哼了兩聲,道:“好一個宋狐狸,果然算計到我們頭上來了。”他看着廖老爺子,氣憤不已,“祖父,這件事您不用管,宋狐狸的話您也不要聽,他這個人心眼跟蜂窩似的,聽他的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宋九歌是什麼人我當然知道。”廖老爺子擺擺手,道,“他暗示我這麼多是爲了什麼目的我也知道,若是以前我當然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可是眼下……”從崇文門開始,聖上就已經有些肆無忌憚了,這稅收說加就加也就罷了,關鍵他還不是爲了社稷百姓,單單爲了滿足他煉丹修仙的需求,這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永遠都填不滿的。

一旦加了稅收讓他嚐到了甜頭,將來肯定是各式各樣的稅收都會來了,到時候不但他們沒有生意做,便是大周的百姓都要苦不堪言。

“去年聖上還贊同大殿下縮減軍中糧草,若非大殿下出事,這件事勢必要進行下去!”廖老爺子憂心忡忡,“……便是先帝在世時不作爲,也比聖上這般折騰要省心,最起碼,他不會添亂惹事。”

這一點廖傑當然知道,他蹙眉道:“這些都是宋九歌與您說的?”

“這是我自己想的。”廖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廖傑,道,“所以我才問你,你可見過十一殿下。”

廖傑點頭:“殿下一直養在乾西,所以見識上不免粗淺了一些,但人很聰明,一點就透,假以時日必有所成效。”他說着微頓,又道,“九歌在十一殿下身上投注了許多心思,翰林院中但凡有學問的學士,都是每隔三日分門別類的給十一殿下講課,便是武學亦請賴恩親自教授,而這些聖上也默許了,可見聖上對十一殿下的培養也頗爲重視。”

廖老爺子撫着下頜,冥思苦想的樣子,要是以前趙承煜,趙承彥都在,這件事他想都不會想,摻和到奪嫡之爭那就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可是現在不同,趙承煜死了,趙承彥雖沒死也不過架着一個虛頭銜,如今聖上膝下可就只有趙承彥一個皇子。

“祖父。”廖傑驚訝的道,“您……不會被宋九歌說服了吧?”

廖老爺子沒有說話。

廖傑直磨牙,好你個宋九歌連他都算計上了,等他過兩日回去仔細和他算賬。

廖傑氣呼呼的回了房裡,薛思琪也正氣呼呼的坐在牀上生悶氣,見他回來她質問道:“祖父請你做什麼?難道是請了我父親過來,將我領回家去?”

“是!”廖傑哼哼道,“明日就回去。”

薛思琪騰的站起來,道:“你什麼意思,要趕我走?還是打算休了我?”

廖傑不說話。

“廖少仲!”薛思琪隨手抓了個枕頭就砸了過去,“你竟然想休我?我告訴你,就算要休,那也是我薛思琪休你!”

廖傑接過枕頭朝着薛思琪翻了個白眼,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什麼時候說休你了。”

“你剛剛的意思很清楚。”薛思琪光着腳下來,叉腰站在廖傑面前,“我可真是看透你了,說好的什麼事都護着我的,事情一出你就把自己說的話給忘記了,還什麼廖氏的利益個人的利益,我看就是狗屁。你要休就休,我還不想摻和這些破事了呢。”說着,將桌子上的東西悉數掃在了地上。

“哦,你把事情挑起來,弄的家裡人心惶惶一團亂麻,你現在還想抽身走?”廖傑站了起來,俯視着薛思琪,“你現在開門去外頭看看出太陽沒有,要是天上掛着太陽,我立刻就送你回家去。”

“呸!”薛思琪啐道,“你當我傻子不成,這是晚上!”

廖傑咕噥道:“你以爲你聰明!”

“我笨,好,好。”薛思琪抓着他的手,啊嗚一口咬了上去,廖傑哎呀一聲,推着她道,“你屬狗的嗎,不能好好說話啊。”

薛思琪紅着眼睛,一邊咬一邊眼淚簌簌的落,廖傑見她這樣就嘆了口氣,將她抱在懷裡:“你咬我,是我疼,你哭個什麼勁兒。”

“我就哭,你管不着。”薛思琪掃了眼廖傑手背上的傷,怒道,“我也不要明天走,我現在就走。”說完,朝着外頭喊道,“春榮,收拾東西,我們走!”

廖傑拿帕子擦着手,受不了,又跑淨房去洗了半天,等他出來事薛思琪已經將房間裡的衣裳丟了一地,廖傑見她還光着腳,就過去拉着她道:“你先將鞋穿好,髒死了。”

“關你什麼事。”薛思琪一把將廖傑推開,正要說話,廖夫人從外頭進來,一見房裡狼藉的樣子,就知道兩個人又鬧起來了,薛思琪看見她就哭着喊道,“娘,廖少仲欺負我。”

廖傑愕然,薛思琪着是惡人先告狀。

“別哭,娘幫你收拾他。”廖夫人抓了門邊的雞毛撣子,抄起來就要去打廖傑,“叫你整天欺負媳婦,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廖傑被攆的滿房間跑,廖夫人跟着後面喝道,“日子不好好過,明兒就給我滾回京城去。”

“娘。”廖傑覺得頭都要炸了,“您不分青紅皁白的,越來越不講理了。”

廖夫人抓着他,照着他的後背就抽了一下:“誰和你講理?哪個聖賢告訴你和女人講道理的?”又抽了一下。

廖傑宛若醍醐灌頂,頓悟了似的一動不動。

“娘,娘。”薛思琪一看廖傑被抽了好幾下,忙丟了手裡的東西跑過來拉着廖夫人,“您別打了,他知道了錯了。”

廖夫人不肯,接着要抽,薛思琪就抱着廖傑嘻嘻笑道:“我和他開玩笑的,他沒有欺負我,真的!”又道,“是我欺負他的,您看他手上,剛剛被我咬的牙印。”

“真的?”廖夫人掃了眼廖傑手背上的牙印子,不相信的看着薛思琪,薛思琪點着頭道,“真的!”

廖夫人就丟了雞毛撣子:“那就睡覺,大晚上的鬧騰什麼,再叫我聽到你們鬧騰,就去跪祠堂。”

“知道了,娘慢走。”薛思琪扶着廖夫人出去,廖夫人又回頭看她一眼,薛思琪堆着滿臉的笑容,目送薛夫人走遠,才鬆了口氣回頭指着廖傑道,“你是傻了嗎?不知道躲啊。”

廖傑白了她一眼,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太太。”春榮站在門口喊了一聲,薛思琪重新開了門望着春榮問道,“怎麼了?”

春榮就拿了封出來遞給薛思琪:“表姨太太來的信。”

“幼清來的。”薛思琪接了信滿臉的疑惑的拆開來,忽然面前探了個頭過來,盯着信道,“信裡說什麼。”

薛思琪嚇了一跳,推着他道:“幼清給我的信,你好奇什麼。”說着拿着信去了淨房,廖傑就在外頭等着,猜着信裡大概的內容,等薛思琪出來他問道,“是不是給你支招要如何分家?”

“咦?!”薛思琪笑着道,“你怎麼知道的。”

廖傑頓時黑臉,哼了一聲,氣呼呼的道:“他們夫妻兩人沒一個單純的。”他雖這麼說,可到底沒有問幼清支的什麼招。

“哎呀。”薛思琪高興起來,“你先睡吧,我去找娘,和娘好好商量一下。”

廖傑就喊住她:“等等。”待薛思琪轉頭過來,他道,“二叔和六叔的主意你不用打,但是三叔和七叔卻可以!”

薛思琪眼睛一亮,跑過來驚奇的道:“你沒有看信就知道幼清說的什麼嗎?”

“你當別人都和你一樣。”廖傑哼了一聲,薛思琪就冷聲道,“那你爲什麼以前不告訴我。”

他是懶得理會這些事,要是想理這個家早分了,可是現在宋九歌的手都伸進來了,他總不能由着一家人被宋九歌牽着鼻子走吧,顯得保定廖氏沒點主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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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回家!我還是比較適合屯在家裡專心碼字,一出來心就不在肝上了,寫的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