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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蘇愣愣看着一臉笑容進來的鐘母手裡拉着的秦染風,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畢竟剛剛她差一點情不自禁就要說出真相。

鍾母在看見周蘇後,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怎麼來了?”

秦染風順着鍾母的方向看過去,尷尬地衝周蘇笑笑。

這一笑,一下把周蘇拉回了現實。她秦染風仍是美麗的、她仍是純潔的像塊兒未開發的處 女地,她仍是年輕的她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陪在那個已經傷痕累累的男人身邊。

總之,她是那麼幸運,愛她的父親還有她可以愛的男人。

那麼,就這樣吧,也許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又要掙扎些什麼呢?

“你怎麼過來了?”鍾漓緩緩放開周蘇,淡淡地看着秦染風。

“哦,劉阿姨打電話說你病了,我過來,看看你。”她被問得有些沒有來歷的樣子,臉微微的紅了。

鍾母看了很是不悅:“是我讓染風過來的。倒是你”她看向周蘇:“怎麼還能想起鍾漓?”

“媽,你和染風先出去。”鍾漓打斷。

“你說什麼?!”鍾母不可理喻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我還有事情要和周蘇說你們先出去逛逛什麼的。”鍾漓重新坐好,一臉坦然。

“鍾漓!你……”鍾母的話還沒說完又被鍾漓打斷了:“媽,我今天很累,不想重複無聊的話。”

鍾母仰着臉,看看一臉蒼白的鐘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對秦染風說:“咱們去花園逛逛,這裡的花開得不錯。”

秦染風看了看周蘇,又看了看鐘漓,神色黯淡,卻也點了頭,跟着鍾母出去了。

臨出去關門的時候鍾母也沒忘記給周蘇一記大白眼,示威似的狠狠摔門走了。

鍾漓看了看周蘇,稍稍平靜:“繼續,你說是什麼。”

周蘇盯着地板若有所思,很快擡頭衝鍾漓微笑:“沒有,沒有,就是不愛了。”她單手撫 着胸口:“只因爲這裡沒有你了。”

鍾漓的臉頓時僵硬了,擡眼看着她冷冷說:“周蘇,你,和方大同不要欺、人、太、甚。”

“這倒稀奇了”她笑:“我們相愛倒也是欺人太甚?”

“相愛?”鍾漓黯然冷笑:“你跟我說相愛,周蘇,你跟我說你們相愛?”

“所以,不要再做那麼愚蠢的事情,去對抗方家也毀了自己。看在方大同也幫過你父親的份上大家各不相欠。”

“各不相欠?”鍾漓冷哼:“說的好輕鬆,周蘇,不對,你欠我的承諾,欠我的情怎麼算?”

“你要的我給不了,我要的你也給不了。沒有感情了何不放對方一條生路?“

“好,你讓我放你一條生路。”他點點頭,聲音顫抖:“你在想要放棄我的時候,又有沒有想到給我一條生路。”

“夠了!”周蘇打斷:“我不想說無所謂的話,總之就當是我對不起你。請你放手。”深深鞠躬九十度朝着鍾漓。

她低着頭,深怕淚水這時順着眼眶就要滴下來,心裡想着,忍忍吧,忍忍就過去了。

沒有迴應,沒有嘲諷聲,沒有罵聲,甚至聽得見周圍樹葉落下的聲音。

周蘇等了一下還是沒有聲音,疑惑地緩緩擡起身子,就看見鍾漓以一種訝異陌生的眼光看她,一動不動。

半響,鍾漓放聲大笑,久經不絕,響徹屋頂。周蘇被笑得直心虛叨唸着:“夠了,夠了求你了。”

鍾漓的笑聲緩緩減小,也漸漸轉成了苦笑:“所以,周蘇驕傲如你,爲了他來求我。你來看我不是因爲念着那點兒所剩無幾的情分,而是想讓我放過和方家是不是,周蘇,你說是不是?”鍾漓仍是揚着嘴角看着她,可是周蘇卻沒有見過那麼苦澀的笑容,那種苦溢在他的臉上那麼悽然,那麼的讓人心疼。

她點頭,再點頭,實在說不出任何話,轉身出了門,也不管鍾漓撕心裂肺地喊着回來,回來!

一路跑出病房,周蘇扶着牆終於忍不住抽泣起來,是上天不給她活路,而她似乎封死了自己和鍾漓所有的路。

跌跌撞撞一路出了醫院,周蘇站在人羣中忽然就覺得陌生了起來,彷彿自己在人羣中吧被隔離起來了一樣,就像小時候知道父母要離婚自己跑到大街上一樣,整個心都是空蕩蕩的,靈魂都是遊離的。終於,她還是推開了他,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拉住她,可是,她鬆開了手。

手忽然被狠狠拉住,她下意識回頭,驚詫叫出聲來:“鍾漓?!”

此刻的他,身着病服喘着粗氣,整個臉白的嚇人。這裡離病房起碼兩百多米,他虛着身子就這麼跑出來了?

可是,出來的時候他還輸着液,周蘇急忙拉過他的左手臂,果然大滴大滴的血珠往外冒,很顯然他是自己猛的拔了針頭,飛奔過來因爲劇烈運動,此時血正越來越多的流着。

“鍾漓!你瘋了嗎?快回去,你不能這樣!”周蘇整個人都慌了,拉着他滿是鮮血的左手就要回醫院。

“周蘇,我不相信,我怎麼都不相信。”他執拗地站在原地,一把拉她入懷,聲音哽咽沙啞:“你那次在雨裡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愛我到死,你怎麼可以這樣,打開了我的心房又這樣輕易地放棄我。周蘇,你這麼殘忍,你不知道,我爲我們的未來計劃了那麼多,計劃的那麼美好可是你卻放棄了,要我和誰去完成?你不能,不能、”

周蘇流着淚懇求:“鍾漓,你快回去吧,你放過我們好不好,放過我好不好?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我放過你們,放過你,誰又放過我,周蘇,你說誰能?”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周蘇試圖推開他不經意間看見鍾漓的病服已經被血溼暈了一片,連帶着自己的衣服都開始染色,她大叫:“鍾漓,我求你了,回去啊,我們回去好不好?”

鍾漓身體虛弱一個沒注意就被周蘇推出去好遠,他捂着左手腕虛着聲音仍是那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周蘇記得直跳腳,眼看着無法把鍾漓弄回醫院就拿出手機叫救兵,剛哆哆嗦嗦拿出來,就被突然衝上來的鐘漓摔在地上狠狠踩碎,他擡起頭一步步蹣跚的走向已經傻了的周蘇:“周蘇,我賭,如果此時的你可以扔下我就走,我就相信,我就死心。”

周蘇愣愣看着鍾漓慘白的臉,忽然就笑了:“鍾漓,你連自己的命都不愛,都不尊重我怎麼可能愛你。這麼沒出息,這樣難聽的話我本不想說,可是你非要逼我。”

“碰”她剛說完這句話,鍾漓就應聲倒地。

他似乎沒有多少力氣了,眼睛已經睜不開嘴裡卻仍然叨着:“不許走,周蘇,不要走。”

她仍是笑:“鍾漓,你要死心。好,我讓你死心。你看着,今日我是怎麼扔下這樣的你就走的,若有一絲一毫的情意,我又怎麼會如此?”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開了,決絕的沒有任何留戀。

鍾漓咬着牙,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有空空一片,最終緩緩閉上了眼睛。

轉了彎兒,周蘇馬上飛奔到電話亭前,淚水嘩嘩流出來,暗自想着手抖得幾乎握不住話筒:“喂?是120嗎?醫院門口200米,200米的地方有個人暈倒了,流了好多血,你們快點兒,快點兒。”說着說着已經是泣不成聲。

她抱着電話就那麼一直哭一直哭,心裡想着:“周蘇,你的心真的是鐵做的嗎?竟然真的,真的可以扔下那樣的鐘漓就走了。”哭到自己都無力了,胃部傳來一陣刺痛,忽然急劇的疼痛像冰雹一樣砸來,蹲在地上漸漸支持不住,迷濛着眼睛想要打電話的時候,終究抵不過再次襲來的疼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