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硯書被休

連續幾日的炎熱,在一場瓢潑大雨的傾盆而下之後,隨着夏的張揚,減退大半,難得的涼爽,沁人心脾。

頌梅軒滿園的梅樹,不適仲夏氣息,心甘情願的隱沒在鬱鬱蔥蔥的時令樹後,沒有嬌豔的儀態,鮮少能勾得人駐目流連,卻仍是洛雪獨鍾的樹木。她喜歡來頌梅軒有一半是因爲這些樹,它們和梅園中的系屬同根,總能叫人觸景生情,亦有一半原因是因爲這裡住着一位惹人心疼的女子——硯書。

洛雪走進屋內時,硯書正坐在書案前,執筆凝思。“姐姐,你在寫什麼?”

硯書被喚回神兒,惶恐的放下筆,把寫着字的紙壓在其他的書卷下,“沒什麼,妹妹來了也不出聲,存心想嚇唬姐姐呀?”

“姐姐莫怪洛雪,是洛雪不忍心打擾姐姐發呆纔沒有出聲的,以爲不出聲姐姐就可以好好發呆了,誰曾想……哎!行徑魯莽之處,還請姐姐海涵!”見硯書有意迴避自己,洛雪沒有再糾纏於那張紙上寫的是什麼了。

硯書規整好書籍,憤憤的說:“知道妹妹伶牙俐齒。姐姐可受不得你這句‘還請姐姐海涵’!你這不是折殺我麼?我的病可是剛剛纔見好轉,萬一復發了,可全是妹妹的責任啊。”

“究竟誰伶牙俐齒?姐姐都把性命說到洛雪身上了。”說的嘴裡乾澀,洛雪坐了下來,爲自己倒了一碗水。

硯書淺淺一笑,張望一番,“奇怪,怎麼不見小喜和襲衣呢?”

“襲衣正被小喜拉着纏着tuo不開身呢,誰知道小喜怎麼了,突然要學什麼功夫。”

“可不是苦了襲衣?”

“那是自然啊。”

硯書走了過來,神情忽的蕭索起來,“和妹妹聊天,總是可以很快樂。妹妹能不能多陪陪姐姐?”

洛雪放下茶碗,“姐姐這是怎麼了?我這不是一有空就過來找姐姐聊聊天說說話的麼。實話告訴你,我今天可是要從姐姐這裡坐到晚上的,就是八擡大轎擡我走我都不走!”

“我可沒有銀子給你僱八擡大轎去!”

“姐姐,剛剛走過來的時候發覺梅樹下面的土都硬了,改天找幾個下人,咱們一起鬆鬆土,叫這些梅樹鬆快鬆快。”

“改天?……”硯書yu言又止,她笑:“妹妹對這些梅樹倒是情有獨鍾。”

“是呀,梅園裡也都是梅樹,這裡和梅園很像。”娓娓說出,洛雪竟有些想爹爹楊滬了。

“是不是想楊老爺了?”

洛雪點點頭,無奈道:“想又怎麼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爹爹也不希望我去看他……”

“那時你剛嫁進來沒多久,他是心疼你,不希望你落得一個沒事就往孃家跑的惡名啊。”

“姐姐,你失憶這麼久了,就一點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麼?想不起來親人麼?”

“想不起來了,”硯書搖着頭,“聽素棋說我的親人在五年前的戰亂中死光了,想起來不過是徒添傷悲。”

五年前的戰亂,對於經歷過的人來說是永生不忘的悲痛,硯書和洛雪同病相憐,卻找不到相互慰藉的理由,對於過往一個記不起來,一個卻又不能說出口。

天知,如果今生還能遇見,我定會要你嚐盡千蟲蝕心的痛楚。“姐姐,瞧瞧我們,淨說些傷感的話。”

“呵呵,我們下棋吧。”說着,硯書差身後丫鬟放好棋盤。

二人一邊下棋,一邊聊着家常。時間匆匆,再次注意時,已是申時。

“妹妹,你不回去王爺會不會擔心你?”

“近來太子爺身ti欠安,敬仁接下他的攤子有苦難言,硬是拉着洵陽一起。所以,他就沒有空了。”洛雪擺下一顆白棋,“哈,姐姐,你要小心了。”

硯書看看棋局,稍加思考,“也未必。那王爺什麼時候回來?”

“姐姐找王爺有事情?”

“嗯……是有些事情。”硯書眼神黯淡,勉強承認。

“誰找本王有事情呢?”伴着聲音,豫王爺已跨過門檻,來的不止是人,還有些許的酒味。

來的突然,洛雪和硯書皆是詫異。硯書放下手中黑子,跪在洵陽面前。“奴婢,找王爺有事情。”

洛雪也放下棋子,站起身子,退到一邊,她不知道硯書會說什麼事情。

“你起來說話,身子剛好些。”豫王爺也嚴肅起來。

硯書埋下頭,沒有起身,語氣異常堅定:“請王爺賜奴婢一張休書!”

休書?洛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此話是硯書所說。被休了以後她還能去哪裡呢?

“你站起來,”豫王爺洵陽命令着,見硯書起身,道:“你此話可是認真的?”

“回王爺,奴婢是……”

未等硯書說完,洛雪開口阻攔,“王爺,姐姐是病糊塗了,她不是認真的。”想到硯書以後會一個人孤苦,洛雪也無暇顧及禮儀了。

硯書打斷洛雪的話,“妹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我決定已經下了,只等王爺成全了。”

“姐姐,你以後往哪裡棲身呢?”

“四海爲家,我想去找屬於我的回憶,一個人沒有回憶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硯書走到書案前,從書籍下面抽出原本藏好的紙張,癱放在桌子上,“請王爺成全。”

洵陽仔細審視一番硯書,終於答應,“好,本王答應你。”寫好,放下筆。

硯書把休書疊好,裝入袖中。“洛雪,我有一副畫要送給你。”說着,硯書拿出一卷畫,遞給洛雪。

洛雪打開,上面是硯書的字體,工整娟秀的寫着: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在往下展開,卻是空白的。“姐姐……”

“我希望妹妹能在兩鬢斑白的時候,爲這兩句作畫。”硯書寓意深長的說。

洵陽走到洛雪身旁,“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好一個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你硯書,你當真要離開麼?沒有王府下人的侍候,你拖着病痛的身子,熬不下去,你也願意麼?你就當真要走?”

“硯書只是想趁着身子好些去完成一些心願。”硯書又道:“王爺,我希望洛雪能陪我吃完最後一頓飯。”

“好,我也要陪你一起吃。”洵陽痛快答應。

……

飯桌上,洵陽持碗豪飲,一碗接連一碗。硯書端起碗,本yu陪同,卻被洛雪攔下,“姐姐,身子要緊。”

硯書彎着黑目,搖着頭,“我沒事的,早就想嘗試了。”仰面一碗酒灌進肚子。

見勸說無效,洛雪也跟着端起酒杯。

……

金月如鉤,掛上天際。

洛雪和硯書並肩站在屋外。

“妹妹,以後怕是沒有機會好好給這些梅樹鬆土了。”

洛雪悵然,“沒有關係,姐姐,你當真想好了?”

並沒有回答洛雪的提問,硯書看了眼倒在桌上的洵陽,眼底現出憐愛,“洛雪,你要好好珍惜眼前之人。”

“就算我去珍惜又如何呢?三個人一起喝酒,最先醉倒的竟是他!誰都知道他是有意灌醉自己。當他踏進屋子的時候,我就聞見他身上的酒氣。試問天底下還有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叫他麻痹自己?定是他在宮中看見了一些能叫他傷心的事情了。”洛雪yao着嘴脣,隱藏着心痛。

“你是愛他的。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叫你不敢愛,但你這麼委屈自己又何苦呢?”

“姐姐,不說這個了。”洛雪逃避,“你就真的要走了?萬一疾病發作,身邊沒有人照應怎麼辦?”

“我相信我會遇見好心人的,妹妹若是惦念我,就默默爲我祈福,我亦會在走過的每一個地方留下我對你們的祝願的。”硯書擡起洛雪的手,把另一隻手附到了上面,輕輕拍拍。

熟稔的動作,撞擊洛雪隱忍的情愫。曾經溫暖自己的動作,在此時卻是如此悲絕。眼底泛起點點晶瑩,無語相對。

“妹妹,天色不早了,差人扶王爺回洛水居吧,我已是被王爺休了的女子,王爺逗留在我這裡不好。”硯書決絕的打斷她們的悲緒。

“也好,天色已晚,洛雪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明日,洛雪幫姐姐收拾行裝。”

“等一下。”硯書叫住洛雪,“妹妹,你要給王爺一些時間。”說完,喊來僕役,命他們攙扶着王爺陪同洛雪離開頌梅軒。

望着他們漸漸消融在黑夜中的身影,硯書終於落淚,“洛雪,你們要幸福。洵陽,別再叫洛雪等了……”

早上,洛雪簡單的梳洗之後,就奔到頌梅軒。趕到時,已是人去樓空。硯書走了,沒有叫洛雪爲自己收拾包袱。屋子內,還如昨日模樣,只是少了一個能說會寫的女子,少了幾分濃烈藥味的點綴。

硯書姐姐,你爲什麼要走的這麼匆忙啊?洛雪閉上眼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小姐,硯書夫人真的走了麼?”小喜一改往日活潑,聲音低沉的問。

“是呀,就這麼走了。”洛雪走出屋子,“小喜,你去找幾個下人,叫他們好好的把梅樹下面的土鬆鬆,待到冬天時,它們會開出燦爛的花的。”

那天,硯書離開的事情,成爲了不能改變的事實,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和這件事一同成爲事實的還有,可琴被冊封爲太子妃,冊封大典定於下月。

(親們,明天開始傳硯書外篇,喜歡的敬請期待,還有啊,不要被雷到哦)

番外篇 硯書1

悠長的河,淙淙的流淌,不知疲倦的唱着過往的歌。它唱:忘吧,忘吧,難道你還不忘?這便是忘川河了。每當岸上的駝鈴響起,它就會唱:忘吧,忘吧,請你忘掉今世的歌。聲鈴和悅,不言成韻。聲是忘川河的聲,鈴是婆婆的鈴。

婆婆是橋邊的煮湯人,當有亡魂走過奈何橋時,她就會遞給他們一碗熬煮千年的陳湯,口中幽幽的碎念着: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來生他是誰,飲湯便忘三生事。

那些鮮活的靈魂,或痛苦,或留戀,或順從接受,或心存不甘,在飲盡燙後,目光皆是單純的空洞,清澈見底,仿若不染世俗纖塵。

不忙的時候,婆婆會和我們說話,她說着,我們聽着,從不作出迴應。因爲我們是石頭,不會說話。婆婆說:六道中,生靈皆有一碗可以忘掉一切的湯,湯可以給他們洗去執念,從而獲得解tuo獲得新生。六道中,只有人的執念是最爲複雜的,他們經歷過七情六yu,心有眷戀,眷戀着俗塵中那些不能釋懷的情愫。他們中總有一些,在走過奈何橋時,是不願喝湯的。不願喝湯的人,唯有在忘川河中游曳千年,纔可以被准許帶着記憶走入六道輪迴。說到這時,婆婆無奈的笑了笑,道:何苦呢?

婆婆又說:那些被人認知爲不可遺忘的情感,其實不過是心底的一顆淚,看似堅不可摧,卻很難敵過時光變遷,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一樣。在忘川河中被無情的水洗滌千年,心底小心守護的執念,早融於潺潺的水中了,又怎麼還能再帶着它去歷經新的輪迴?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誰能從忘川河裡走出來的呢。

大概忘川的水就是斂聚起一顆又一顆執念的淚,才匯成悠悠的河的吧?

忘川河,潺潺的水,幽幽的聲,伴着隨風輕蕩的駝鈴,唱着勸慰靈魂的歌,它唱:忘吧,忘吧,請你忘掉今生的歌。我們在歌聲中沉睡,亦在歌聲中醒來,一睡一浮沉,一醒一滄海。

不知道何時起,河岸邊多了一位女子,她素白的衣裙在風中飄搖,散着的青絲被風吹到腦後,露出一張bai皙的臉,那是一張俊秀絕美的臉,上面有一雙帶着靈性的眼,濃郁的睫毛一張一合好似栩栩飛舞的碟,美麗且嬌弱。我很好奇這樣一雙眼能不能望穿滄海?望穿世事無常?每當有亡靈經過,她就會睜大眼睛仔細辨認着每一個過往的靈魂的臉孔,生怕漏過什麼。也許她在等什麼人,可她等的那個人遲遲沒有出現。

不知道何時起,我成了她手中把玩的小石頭,她纖細的手指,摩挲在我粗糙的表面,每當有亡靈經過,我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緊張與彷徨。

駝鈴聲悠揚,婆婆端着湯,徐徐向她走來,發着蒼老沙啞的聲音,娓娓對她說: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姓氏。不知來生他是誰,飲湯便忘三生事。孩子,你又何苦執着?

女子搖頭,我感到她的手在顫抖,羸弱的女子,你又何苦執念?我是一個頑石,怎能給你溫暖?

婆婆苦笑,目光凝聚在我身上,道:頑石啊,難道你動情了?何苦執念着收聚她的情感?

是的,我是一顆頑石,是一顆早想感受執念的頑石,透過女子的手,我能知道她在等一個男人,一個可以叫她放棄輪迴的男人。她總是默默的反覆吟念: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

在我成爲她手中把玩的小石頭時,我就在斂集着她的情愫,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男子可以叫她如此執着。好奇着並在腦海中勾勒起男子的模樣。

女子是聰慧的,她知道我懂得她的情感,於是,她會跟我說一些話,她說着,我聽着,因爲我只是頑石,不會說話的頑石。我能體會她的傷悲,而她能不能感受我所想的事情?在她用手把我凹凸不平的紋理磨捻的光滑時,能不能瞭解我想叫她解tuo卻又想要她得到幸福的矛盾心理?

她喜歡在地上寫一些字,而我是她手中的筆,我棱角分明的輪廓,被板結土地磨得渾yuan,我疼,可我心甘情願,每當她寫的時候,我就努力記住那些橫豎交錯的脈絡,記住她寫時的心情。我陪着她等了一個十年,她笑,安慰自己說:“他定是過的很快樂,無論怎樣我都要等着和他一同輪迴。他會來的。”她心甘情願的等,雖然沒有等來要等的人,卻從未萌生放棄的念頭,我沉浸在她的執着中,欣慰的笑,默默的對她說:別灰心,還有我陪着你。雖然這些話只有我能聽見。

又等了一個十年,她笑着,癡癡的說:“他會來的,我欠他的太多了,等等又何妨呢?”

孟婆的駝鈴,輕輕搖曳,發着悅耳的音,我笑女子癡,卻在希冀能見證他們的情比金堅,我篤信這份感情一定是堅不可摧,不會被望穿水消融的最美的情愫。我的內心複雜且矛盾。我憐惜女子,心疼着這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又堅強的女子。女子啊,你要知道只要你願意等,我便陪着你等。

又是一個十年,女子原本潤澤的臉,被吹拂忘川的風腐蝕得變得滄桑,在陌生的面孔裡找尋熟悉的身影成了她每天都會做的功課,卻也是每天都會令她失望的禍首。我絕望的想:女子呀,你又何苦招惹煩惱?飲盡那碗千年的湯,就可以解tuo。你病怏怏的身子還可以挺過多久?當然她聽不見我的勸說,因爲我是一顆石頭,不會說話。

我以爲我會繼續陪着她走過第四個十年,可女子羸弱的身子不能輕易的走完它了。女子終究還是倒了下去,終究還是沒有等來她要等的人。在她倒下的瞬間,她流淚了,晶瑩的淚滴落在我的身上,熾熱甚至是滾tang,裡面有她的不甘和無奈。癡情如女子。女子,我來幫你完成未了的心願吧!我是陪着你走過三十年的石頭,無生亦無死,只要男子來,我就會告訴他,你等了他三十年了。

我又成爲了一顆普通的石子,只是圓潤光滑,心底牢牢記着關於女子對愛的執念。我堅信我可以替女子完成她的心願,我在等,一直都在。

婆婆在不忙的時候,依舊會和我們說話,她說着,我們聽着,只是我的心會微微一顫。她布着皺紋的眼,滿含深意的看着我,她問:你還甘願做一顆頑石?拋掉那女子的過往,我能還你最初的模樣。我拒絕,我明白婆婆是懂得的。她問我:你想不想代替女子去等她心底的執念?我答應。於是我被化作了女子的模樣,卻不會說話。

每天,我都會學着女子的樣子,在地上寫着,她寫: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我只是在描繪她寫過的字。一遍一遍,不知疲倦,亦不被外界打擾,就算有亡魂從我身邊經過。我不知道女子要等的人的模樣,可我堅信只要我不停的寫,不叫字跡消失,總會有一個男子看得到的,他會停下來和我相認。

又是一個十年走過,我自己一個人伸着手指認真描繪着地上的字跡,走完了孤獨的十年。我寫: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我在心底念: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想象着自己用動聽的聲音念出它,可我終究不會說話,又如何告訴男子,有人等了他三十年?

“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一個顫抖的男聲幫我完成了心願。

我擡頭,一張滿是褶皺的臉,他那渾濁的眼睛裡淌着晶瑩的液體,他抓起我,瘋狂搖着:“不是說過不許等我的麼?爲什麼還要等?”

我伸出手指,抹掉他臉上的淚,放入口中,同樣的熾熱甚至是滾tang。我笑,我知道我等到了女子的執念。

“你爲什麼要等?”

我很想告訴他,我只想看看他的模樣,可我不會說話。

淙淙的忘川河水,唱着動聽的歌,它唱:過往的人,請你忘掉今生的歌。伴着駝鈴的旋律,輕輕唱着。

可憐的女子,我等到了你所想所盼的男子,你看見了麼?

男子說要和我一起去輪迴。我踟躕,我只是一顆石頭,哪裡有資格輪迴?

他說:輪迴後我們還會在相遇。我在下一世等你,下一世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償還你。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以爲我同意了,接過孟婆的湯,踏進了六道輪迴。而我只有莫名的哀傷。四十年的等待,僅僅只有片刻的相遇,辛酸的苦楚又豈是短暫相處能撫慰的?

婆婆嘆了口氣,頑石,你也去吧,帶着女子對他的癡愛去隨他輪迴,下一世你們還會再相遇,女子等了他三十年,我便要他等你三年。

我看着婆婆,第一次想流眼淚。

別看我了,你要記住,你的下一世全是因爲女子的癡念,你要憑着這份感覺在茫茫人海里找尋他,與他續寫前世情緣,能不能找到全看你的造化了。

(親們表急,我在改,我害怕雷到你們,所以一直都在思考怎麼樣纔能有一個合理化的過程)

番外篇 硯書2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中的車水馬龍,心裡總會莫名的涌現一股疲倦。我時常想:這一世我之所以存在,是因爲擁有女子的執念,她苦苦等待了三十年只等到了失望,我憐惜她,所以由石頭被點化cheng人,經歷了本不該妄想的輪迴,而這一切都是爲了成全她不應過早夭折的愛情。二十八年來,我在人海中苦苦尋覓,可要找一個活在別人記憶裡的人是多麼的難啊!

“好吃的來了。”於衍打斷我的思緒。他是我公司的同事,私下裡他尊稱我爲師父。

我放下思緒,微笑,“真不好意思,你又要陪我加班了。”

“是呀,又要陪你加班了,師父,以後能不能不那麼拼命啊?”於衍爲我遞來筷子,“全公司又不是你一個人,你幹什麼還要如此拼命啊?”

“有麼?”我反問,我又何嘗不想不去工作啊!可是,放下工作我就會想我要找的人在哪裡,多年的找尋無果已叫我身心乏累。試想下,我不過是一顆頑石,有幸承載了某個女子的情殤,又怎會再榮幸的獲得她的緣分?

“有啊,從我畢業來到這裡,就在幫着師父打打下手,你什麼樣,我這個做徒弟的能不知道?”

“呵呵,誰叫你攤上我這麼一個師父的呢?”我無奈的搖着頭,太陽穴卻是突突的疼。食yu被一掃而光,放下筷子,假裝不露痕跡,可蹙起的眉頭,卻不露聲se的出賣了我。

於衍放下筷子,“怎麼了?頭又疼了?”爲我倒了一杯水,開始碎碎念:“瞧你!沒有人要你做拼命三郎!”

還容不得我去辯解,小愛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婉詩,家裡忽然停電了。”

“還是我有先見之明,加班是對的,剛剛叫你加班你還不願意呢,現在好了吧,罰你回趟家又回來了。”順着小愛的話題說着,明面上是說給小愛的,可我卻希望於衍能聽出我的意思。我不可能告訴他,我加班就是爲了逃避,逃避失眠,逃避自己的使命。

“一定是上帝不願意要我和你這個工作狂住一起,才隔三差五的出狀況的。”小愛嘻嘻笑着。

我冤枉。沒錯,合租的公寓是隔三差五的出狀況,可都是因爲誰啊?誰總是想不起來關煤氣,引來熱心鄰居的敲門?誰總是接完電話不放好,以至於等不到電話?誰總是想不起來交水費,而總被停水?……

“咦,好吃的。”小愛這個貪吃鬼,一看見吃就像餓狼找到肥美的羊羔。她衝於衍嘿嘿笑着,“小帥哥,讓一讓,本姑娘要用膳了。”

每當聽見小愛喊自己小帥哥,於衍總是刷的一下臉就紅了,呆頭呆腦的定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做。

“小愛,你坐我這裡吧。”起身,本yu回去工作,不爭氣的身子卻開始搖晃,眼前一黑,後來的事情就完全不知道了。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啊,沒有我想得一般結實。

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公寓,口有些渴,起身倒了杯水。

“師父,你怎麼起來了?”於衍放下端着的碗,快步走到我身邊,攙扶起我來,好像我是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太太。

嘗試着甩開他的手,“我沒有事的,我還沒有老到七老八十啊。”

“不行!你就乖乖躺回chuang上吧!”於衍說時,又加重了些許力道。

拗不過他,只得回到chuang上,無奈着。於衍啊,我的好徒弟,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你呀,真是又可愛又可恨!”

“師父想不想見識下什麼叫可愛哦?”說着,他做出一個鬼臉。

我笑,發自內心,“說你胖你就喘!”

“師父,吃點東西。”於衍得意爲我舀起一勺粥,開始說教:“醫生說你是累的纔會暈倒的。早就說了別叫你這麼拼命,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吧,累出病了吧。老闆說要炒你魷魚,你終於可以光榮的下崗了。”

“呵呵。”沒有多餘的力氣和他辯解。

“你還笑啊?老闆真的要炒你魷魚!”於衍又重複了一遍。

“老闆要炒我魷魚也沒有炒你魷魚,你着急什麼?”

“我和師父一起被炒的啊。”於衍傻傻笑着,“師父是不是當真了?我騙你的!”

於衍啊,你就不能再裝的像點麼?還沒有說服別人,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小愛呢?”

“小愛姐好像出去約會了。”於衍往我嘴裡餵了最後一勺粥,認真的說:“師父,你好好睡吧,我只向老闆請了半天假,馬上就要回去上班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恍惚間,我竟覺得他有了男人的擔當。

點點頭,睏意慢慢泛了上來。我有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每天忙完工作,回到家,心裡想的全是要去哪裡找人。可笑的是,我連他的樣子都沒有記住。奔走在各個街頭,幻想會有一個男子衝着我走來,對我微笑。當然這只不過是我在癡人說夢。男子喝了婆婆的湯,怎麼會記得前世的過往?一剎那一滄海,想必此時的他已被時光磨礪得成熟幹練了吧?

在家調理了兩天,蒼白的面孔上才露血色,挑了件灰色衣裙。站在鏡子前,不知不覺發起呆來。女子啊,我擁有你的容顏,卻學不出你的神韻,我能讀爛古詩裡的情愫,卻讀不懂你的韻味,這樣的我還能不能幫你完成心願?說實話我好累。想着想着鼻子酸澀起來,閉上眼搖搖頭,告訴自己:一切又都回到了原位,堆積了兩天的工作還需要去處理!

高跟鞋在地板上碰撞出脆脆的聲響,我就是伴着這聲響走進公司的。同事們只是看了我一下,沒有任何慰問就又把jing力放到了工作上。早就預料到這樣的場面了,在這個分秒必爭的職場,給和自己搶飯碗的人安慰無疑是對自己的殘忍。

“哈,婉詩,你來了哦。”小愛抱着文件,跑了過來。

“師父,你怎麼來上班了?”於衍責備的問。

“婉詩,你不知道哦,你沒有來的這兩天,小帥哥可是忙壞了。到底還是婉詩啊,收了個好徒弟!”

我看了眼於衍,和猜測的一樣,他的臉又紅成了蘋果。

大概是小愛的聲音過大,引來了老闆,她朝門外走,經過我們身邊甩下話:“也不知道生的什麼病,居然要恢復兩天。還有你們倆,不用工作麼!”

“師父是……”

我攔住於衍。目送着老闆離開。在老闆的眼中只有工作纔是討巧的唯一途徑,歇班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一切又都回到原來的軌道。我又開始忙碌在工作和找人之間。在心灰意冷時,會選擇偶爾加一個班。每當加班,於衍就會陪着我。我欣慰,能有一個好徒弟。這也成爲了小愛經常跟我抱怨的理由,她總是問我,什麼時候公司纔會招人啊?什麼時候也能收一個乖巧的好徒弟呢?

這些都問我?貌似該去問老闆!不過就算你收到乖巧的徒弟,也沒有功夫教他什麼,你天天忙碌約會,怎麼會有功夫呢?我在心裡默默的說,卻只是對小愛微笑。偶爾我也會問她,有沒有遇見成熟型男人?

她壞壞的笑着問我,是不是想找個伴了?不免惹來一頓“奚落”。小愛倒是樂此不疲的開始給我張羅各種相親約會,於是我的生活又多了一項忙碌。每天,我會在各種約會收穫的失望後,繼續在人羣中找着苦苦尋覓的人,收穫着叫我心寒的失望。

嚴重缺乏休息的我,太陽穴越發囂張的疼。工作接連出錯,小愛總是笑話我,是不是在想昨晚約會的人?昨天你們都聊什麼了,回來的那麼晚?

我yu哭無淚,當然也不能告訴小愛,我喝了半宿的西北風。

還好每一次的出錯,都會有於衍幫我解圍,他總是第一時間提醒我,哪裡出了紕漏。一邊提醒,一邊關切的勸我要多多休息纔是。

又是一次小愛安排的約會,還沒有下班,她就開始催促我趕快收拾東西,說勸無效,便自行抓起桌上的東西往我包裡塞着。塞完,拉着我向外跑,並囑咐於衍叫他幫我收拾殘局。

這次被小愛描繪的天花亂墜的約會,依舊勾不起我的興趣,我沒有心底的悸動,儘管約會的男子成熟穩重。我想,就算我面對的是我要找的人,也未必會有感覺吧?我只是一個替代品,能替代女子的模樣,也能替代她去找人,唯不能替代她對他的愛……

結束了約會,突然覺得倦了,我想放棄了,不想再去找了。瞬間體會到了那癡等三十年的女子的心態,竟是這樣蒼涼。寒風瑟瑟的秋天,我也如同枯槁的落葉,很想找尋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溫暖我的只有騰着嫋嫋霧氣的咖啡。看着約會告吹而離開的男子的背影,我笑,笑到眼淚模糊。

“師父,你怎麼在這裡?”是於衍的聲音。

趕忙擦掉眼淚,扯起一道微笑,“你怎麼在這裡?”

於衍看看我,看看遠去的男子,不可避免的誤會了,“師父不哭,雖然師父二十八歲了,但是不需要相親的。”他做到我的對面,“師父跟我zuo。”說着,他在玻璃上呵氣,呵出一層白霧,用食指畫出一個桃心,“只要畫一個心,寫下自己的名字,月老就會看見,然後就會有大朵大朵的桃花降臨了!”

“幼稚。”內心卻有濃濃暖意涌現,還有什麼比在無助的時候得到安慰更感動的呢?

“師父照做哦!”

湊到窗戶前,做着剛剛所學的幼稚動作,好像不經事的孩子篤信願望一定會實現,單純無雜念,“好了。”

“師父的桃花馬上就要到了。”

“好幼稚,如果能成真,爲什麼你還是單身?”

於衍嘻嘻的笑,“其實,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畫呢。哈!師父,我送你回家吧。”

我哭笑不得,起身,瞥見剛剛的傑作,發現玻璃上的兩個名字在心形塗鴉的襯托下多了幾分曖昧。假如我爲自己活,也許早已是他的女朋友了吧?

“師父,你傻笑什麼呢?”

“哦,沒什麼。”

……

回到家時,小愛也在,我告訴她,以後不用再爲了物色人選了。她先是驚異的看着我,然後微笑,蹦蹦噠噠的拿出酒,揚言要爲我慶祝。我答允,我也要爲我慶祝,從此以後,我要爲我自己活,不再找尋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的人了。

那夜,小愛醉了,她問我,她很差勁麼?爲什麼於衍對她無動於衷?

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小愛喜歡的是於衍,這個消息,不但叫我大大的吃了一驚,也叫我的心疼痛起來。

她開始哭,嘴裡含糊的說:“如果三年前我把這個徒弟收下來,現在會不會很幸福?”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選擇只在一念之間。驀地,心疼起小愛,這個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女孩,心底也會有這樣一番別樣的風情。

於衍在我心中的分量還是很重的吧?走到窗戶前,用力的呵起一層白霧,卻只寫出了: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我還是無法正視自己,也不配擁有自己的幸福,我的存在只是爲了找尋女子深愛的男人。

此刻的小愛已經睡着,我認真的對她說:“小愛,我來幫你完成心願。”很多年以前,我也很想對那個女子說同樣的話,只可惜當時我不會說話。

現在的心痛,恐怕就是婆婆爲了懲罰我忘記了自己使命而故意安排的吧?婆婆,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不會再一意孤行了。

我,小愛,於衍,因爲小愛醉酒後吐露的心事,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我開始找各種理由製造於衍和小愛接觸的機會,在一個月後,小愛開心的告訴我,要和於衍出去玩了。樣子好像小孩找到美味的糖果。我送去祝福,心跳卻短暫的搶了一拍,頭又開始疼了,看來我這養成的失眠是很難一下子調整過來的了。

三個月後,於衍因工作努力得到老闆嘉獎,而我這個師父,竟因搞錯一個數字受盡老闆白眼,想想真是慚愧。那一個月,老闆見縫插針的找尋時機挑我不是,終於我還是不能忍受,遞上了辭呈。老闆看都沒看一眼答應,有些難以接受,多年來的奮鬥連句挽留都沒有換到,或許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心痛。默默的離開工作多年的崗位,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只爲了那少得可憐的尊嚴。

在家呆了一個星期,於衍跑來找我,問我爲什麼不去上班。

我答,辭了工作。

他憤憤的爲我抱着不平,小孩子氣的說也要辭職。

我阻攔,眼眶裡溢出眼淚,突如其來的感動,如果再在公司打拼幾年,他還會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事可做的我,好像成了保姆,在家洗衣做飯,然後等小愛回家,不,是等小愛和於衍一起回家。看樣子他們是進展的順利。飯桌上,他們興致勃勃的談論工作上發生的事情,而我卻插不上話,難免落寞起來。

於衍心思細膩,爲我搬來了他積存的書,並標上日期,告訴我,今天看一本,明天看一本,厚的可以看兩天,一共可以看到聖誕節。

我狂暈。表面接受,可我哪裡有心情看些書呢?可愛的徒弟,你太高估師父的調節的能力了。

日子在無聊中一天一天的度過。冬天也已走到一半。聖誕節的鐘聲愉悅響起,小愛說有約會不能陪我了,我就成爲了被甩單的可憐人。

空曠的屋子,毫無生氣,卻意外的接到以前相親時遇見的男人的電話。一個節日,不溫不火的走了過去。然後一個冬天也這樣不溫不火的走了過去。三月,傳來了小愛和於衍即將結婚的消息,小愛咧着嘴遞給我請帖,我祝福,言不由衷的祝福。心裡生出幾分悲痛,殘留在我身上的女子的執念你是不是想起那個眷戀的男子了?

想起於衍存放在我這裡的書籍,既然沒有心情看,倒不如還回去,整理的時候,意外看見夾在書中的字條,上面寫着:師父,今天是12月9日,你應該看到這本書了吧?師父,過了今天,我可就要陪着你開始度過第四個年頭了。師父,陪我過聖誕節吧。

我放好紙條,傻徒弟,你還是太小,計算這些無聊的事情,很有意思麼?

把書還給於衍時,他問我,書都看完了?

草草的應付一句,看完了。生怕說出什麼,惹起他小孩子的脾氣。

再次見到於衍時,是在他和小愛的婚禮上,我以爲這次我能由衷的送上我的祝福,可是當司儀問於衍,願不願意娶新娘時,我的心抽搐起來。

“新娘想對新郎說什麼?”司儀問小愛。

小愛低下頭,又擡起頭,“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你就是我苦苦找尋多年的依靠,記住這輩子你欠我的……”

什麼?當小愛無意看見我寫的詩句時,還說這話酸的掉渣,現在居然會變成她的海誓山盟?

“新郎呢?要不要做出迴應?”

“感謝你對我說出這句話,叫我帶着對前世的殘念找到了你,否則我們可能真的就錯過了……”

再也聽不下去了,匆匆離開婚禮現場。拿出被折成飛機的請帖,一邊展開,一邊想:是世界耍了我們,還是我們耍了自己?原來三年等待的涵義不一定是相認後纔有的。於衍,原來是你……一行工整的字跡映入眼簾: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

一個人遊zou在街角,眼淚撲撲的掉落,才明白苦苦找尋的人,真的會在不經意間與我相遇,只是認出他時,已經晚了。

窩在被子裡,身ti仍不自覺的顫抖,很冷,這是小愛嫁出去後的第五個白天,屋子裡冰冷得毫無生氣。我想不通小愛爲什麼要以這樣一句話作爲他們的誓言,這句話應該是我的,不,應該是女子的!

電話響起,極不情願的接起,是於衍的,他很開心的對我說:“師父,你看見了沒?我找到我的姻緣了。”

“就因爲她對你說: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我淚眼婆娑,極力剋制着聲音的顫抖。

“師父不知道這句話對我的意義哦,嘿嘿。”於衍傻傻的笑着,電話裡傳來小愛的聲音,“於衍,幫我買醬油去吧。”

“好的,師父,你要加油哦,我去買醬油了。要不要和小愛說話?”

我還沒有開口,於衍就已經把電話交給了小愛。

“婉詩,那天婚禮上你怎麼突然走了?”小愛關切的問。

“我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胡亂編出一個理由。

“是心痛了麼?”小愛問。

“臭丫頭說什麼呢?!對了,你怎麼盜用我寫的那句很酸的詩呢?”我裝出八卦的樣子問。

“婉詩,你別跟我裝,你心痛了對吧?其實我不愛於衍,但是我討厭你比我幸福,所以我就對你說我喜歡他,那次我醉酒是裝的,當時我沒有想到過於衍會在你心中佔那麼大的分量,可是看到你猶豫了,我知道我得逞了。”

“你說什麼呢,丫頭?”我不敢相信。

“婉詩,你知道嗎,你反覆默唸的詩句,倒是幫我成功的從你手中奪走了於衍,那天我把它打在電腦上,恰巧被他看見,於是我們的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雖然我不愛他,但是我知道我贏了,因爲你不再會擁有自己的幸福了。你愛於衍不是麼?”

“爲什麼?”

“婉詩,我們一起在公司上班,幹同樣的工作,我比你還努力,但是老闆誇的是你不是我,我不甘心。不甘心在公司低你一等,在家還要看你那張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臉。”

從來沒有想過看似大大咧咧的小愛會說出如此的話,“小愛……我……”

“你現在心痛麼?我就是要你心痛。要你嚐嚐自己本該擁有的東西被別人搶走的滋味。還有,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和於衍的生活了,再見!”

咣的一聲,電話開始嘟嘟的唱着忙音。我抓着xiong口,極盡艱難的問着自己:疼麼?

搖搖頭,展開一抹釋然的微笑。肚子有些餓,冰箱裡只剩下泡麪。煮上水,靜靜等待,忽然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凌亂,理不清和小愛之間的關係,也理不清自己苦苦尋覓的人身在何方。不過現在也理清了,換來一陣疼痛。頭又開始疼了,只想睡覺,也許睡一覺就會好了。

……

聽,外面有人在敲門,不知道又是哪個熱心的鄰居在大聲的喊:煤氣,煤氣!

終於明白,原來小愛是怎麼的狀況下才會變得粗心大意的了。可是我卻沒有她幸運了……睡吧。也許我會回到忘川河畔,繼續做一顆冥頑不靈的石頭。

(明天傳硯書外篇最後一部分,(*^__^*) 嘻嘻……)

番外篇 硯書3

我以爲我會睡死過去,待我被xiong口的劇痛驚醒時,才知道自己還有血還有肉。我這是在哪裡?周圍景象皆是陌生的。

“硯書,你醒了?”一位身穿黃se古裙的女子哭着對我說,“你嚇死我了。”

“你是誰?”

“你怎麼了?硯書?我是素棋啊!”

我搖頭,xiong口疼痛肆虐。“咳咳……”誰是硯書?我麼?我的名字叫婉詩。

“你不會忘記我是誰了吧?”這個自稱是素棋的女子滿臉焦急,她站起身子,拉起身後的留着長長鬍須的老者,硬性把他拽到我面前,“快,快給她看看,她怎麼了!”

老者拉起我的手,號脈。良久,纔開口,“六夫人怕是失去記憶了。”

什麼?我不敢相信。不對啊,我記得小愛,記得於衍,記得他們結婚了。想到這裡,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硯書,你別哭,別難過。會好的。”說着,素棋也掉下眼淚。

伸出手,擦掉她的淚,“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豫王府,你我一樣都是王爺的妾室……”

難道我回到了古代?我苦笑,本該是一顆頑石,經歷了一世爲人的艱辛,以爲會回到忘川河畔,誰知道會穿回古代?

坐在盛滿熱水的黑木包金的大木桶裡,任思緒隨着氤氳霧氣慢慢飄蕩,xiong口還隱隱作痛。素棋告訴我,我從馬上墜落,昏迷了五天五夜。直到現在我還難以相信自己還活着,而且活在了另一個不同的世界。也罷,也罷,這一世,我叫硯書,就叫我代替硯書爲自己好好活着吧。忘川河幽幽的音,繚繞在我的腦海,它唱:忘吧,忘吧,請你忘掉過往的歌……

對自己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硯書,豫王府的六夫人。只是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六夫人不過是空頭稱謂。

素棋告訴我,我們都不過是陪嫁來的,陪着蠻夷的小公主耶律逐凌一同嫁過來的,一共四個人,但唯有可琴的命運與我們不同。

我好奇可琴的命運爲何與我們不同,總想去一睹她的芳容,但不爭氣的身子不遂我願。看來就算是穿越,我依舊擺tuo不了病痛的折磨,素棋告訴我,我墜馬了,並被馬蹄踩踏,纔會變成這樣的。半年來,我就一直都是保持着平躺着的姿態度過的,很多時候,我會昏睡好多天,也會做一些夢,夢裡有小愛的冷絕,還有於衍的單純。我時常從夢境中哭醒,素棋總會緊張的問我夢見了什麼,我搖頭,沒有告訴她我夢見了我的過往。於衍,假如我遇見古代的你,我定會牢牢的抓住你的手,絕不放開。

滿屋的藥氣,使很多人都畏懼來我房間。素棋總會抽空過來,當然是帶着她的棋盤。我不介意用下棋來打發無聊時間,倒是素棋每每輸了,就會賴皮的耍着小性子。

遇見可琴的時候,是在王爺爲太子而設的慶功宴上,她撫琴,絕美的容顏上夾着幾分別樣情緒。

素棋在我身邊,笑着小聲說道:“你瞧,可琴還總是時不時的偷偷看王爺呢。”

我望去,果然如此,好奇的順着她的目光找尋王爺的身影。才知道原來是他。鼻子止不住的酸澀起來,默默閉上眼睛,於衍,那是一張和於衍一樣的臉。此刻,我又遇見了他,可他身邊早已多了一位紅顏……

“是不是又疼了?”素棋關切的問。

“疼什麼疼?不過就是從馬上摔下來了而已,在這裡表演給誰看啊!”說話的是逐凌,聲音不大,卻字字鋒利。

“你摔一個試試!”素棋反駁。

“憐畫假如你摔下去會不會像她這樣?”逐凌把話甩給憐畫。

憐畫低下頭,不語。

“咳咳。”兩聲乾咳聲澆熄爭吵的苗頭,看過去,才發現聲音的主人是一位儀態端莊的女子,後來素棋告訴我,這位便是五王妃蘇汀凝了。和我們一樣都不受寵。

於衍,我遇見了你的前世,是機緣安排,現在,我不想再放棄你了。我以爲我最大的障礙會是可琴,可是我錯了,那次宴席之後,太子揚言要王爺拱手讓出可琴,於是可琴就跟隨着太子離開了豫王府。我看到於衍,不,是王爺臉上隱忍的傷痛,卻想不通他爲何要讓出心愛的女人。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可以更好的去接近我的幸福了。即使此刻,我不再擁有美麗得叫人難以忘記的容顏。

拖着一副多病的身子,在諾大的王府裡想要接近王爺,比想象的要難的多,每每yu走出頌梅軒,不是舊疾復發,就是被素棋硬性的拉了回去。縱使心中無奈萬千,可又能怎樣?好在王爺身邊沒有再出現另一個可琴。索性我也清閒起來。偶爾和素棋下下棋,偶爾給憐畫題題詞,順便了解下我不知道的事情。日子一晃就走過臘月。

一日,素棋神秘兮兮的對我分享她打聽來的趣事。“硯書,你猜我打聽來什麼了?”

“什麼?”

“惜月公主死了。”

我臆測:“病死的吧?早就傳聞惜月公主身ti不好,太子爺把她放在自己府上好生照料。生死自有天數了,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被這病痛的身ti拖累死的。”

“你把太子爺想象的太仁慈了,外面風言風語的說惜月公主是被太子爺強行攬進太子府的,後來被逼瘋了。”

“兄妹間怎麼會發生如此殘忍的事情?素棋,你可不要憑空捏造啊。”

“信不信由你,他們傳聞,太子爺把惜月公主的手筋腳筋全挑斷了,惜月公主就被活活疼死了,在她死後,太子爺就叫下人把她的屍身扔到了野外。轉天一想這樣不妥,就命下人去找回來。你猜怎樣?”

我依舊不信。“怎樣?”

“惜月公主的屍體沒有了。所以皇陵裡的是座空墳。”

“素棋,這種荒唐的事情你也信?”

“我堅信無風不起浪。”

關於太子爺的種種,多多少少我或有耳聞。既然如此can暴,可琴離開的時候,臉上爲何寫着的是平靜?她爲什麼不反抗?難道說在她的思想裡“女子卑微”已經根深蒂固了?

……

初春,萬物萌動,而我已經發芽的情根卻被摧折,居然叫我遇見了曾經相陪三十年的女子,今生她叫洛雪,楊洛雪,是王爺新娶的七夫人。

認出她時,是在新婚轉天的早膳上,本來我可以不用出席的,但不出席又怎知她的存在?王爺叫她坐在了閒置半年的位置上,那個位置原來是可琴的,足見洛雪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暗殤,自己不過是一個替身,怎麼會有和她等同的待遇?王爺直白的行爲語言,氣走了逐凌,同時,我也看見了汀凝眼中泛起的漣漪,她嘔吐,不知道是不是腹中胎兒在作祟?總之,她得逞了,王爺用關切迴應她。我幻想,如果我舊疾發作,會不會也能換來安慰?

身旁的洛雪放下碗筷,垂下眼簾。幾分神傷的模樣,楚楚可憐。我把手放在她的手上,這一世我可以說話,我想告訴你,我能守護你,可話梗在喉,吐出來的卻是“可吃飽了?”我也想要王爺的愛,女子,你能讓給我麼?

她對我展顏一笑,很美,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笑。

後來,王爺要汀凝分一些事情給洛雪做,早膳上剛剛好轉的氣氛又陷入了緊張。洛雪,我來幫你吧。我對自己的自私懷有愧疚,裝模作樣的乾咳,誰知扯起xiong口的劇烈陣痛,幾乎yu死。那次早膳之後,王爺就下令取消一起用膳的習慣。我想是怕再出現妃子爭寵的場面吧?而我的差點疼死沒有換來王爺絲毫的關切。一個是記憶裡熱心的於衍,一個是眼前的冷心王爺,同一張臉孔,熟悉卻也疏離……

“硯書姐姐,我來看你了。”洛雪的聲音打斷我的惆悵。她帶着點心來看我。友善的詢問我,早膳吃沒吃好。我看着她,內疚大過於感動。有這樣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出現,是有十個硯書也媲美不了的。硯書,你恨不恨一個叫婉詩的人佔用你的軀殼,試圖把你變成一個搶人夫君的惡婦?

我在心底笑,笑自己癡心妄想的貪念。透過洛雪的臉,忽然看見奈何橋畔苦等三十載春秋的嬌柔女子,她癡心,她堅韌,她鍥而不捨。婉詩,就算你能短暫的搶過來,又如何呢?你能像女子一樣等待三十年?婆婆,是不是我的這一世是你巧意編排?爲的是叫我目睹他們的地老天荒,叫我心死,放下執念重新做回沒有棱角的石頭?我默默告誡自己:硯書,你看到了吧,你見證的不過是一場令你撕心裂肺的情殤,你的存在是爲了成全洛雪和王爺,你該放下不屬於你的東西了。

我努力的壓抑內心的躁動,在遇見王爺時。我心愛的王爺,爲何洛雪要對你退避三舍?洛雪,你怎麼了?我努力的小心的勸說洛雪拋開心底的枷鎖全心去愛,在看見洛雪彷徨時,同是也在承受撕心的痛楚。而我也會悄悄的問自己,後不後悔去做這些?

我希冀我能幫助洛雪,幫助她去成全她的愛情。在我還是一個石頭的時候就希冀。現在我仍希冀,可不同的是我也愛着她該愛的男人……

在洛雪嫁進王府的兩三個月內接連發生很多事情,有聽竹軒失火,洛雪被關進暗牢,逐凌被殺……但卻叫他們的心慢慢向着一起靠攏。我欣喜卻也心痛。終於悟懂:有緣分的人,是不需要外人撮合的。硯書,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也許離開是唯一的選擇。王府中只剩下一個王妃,誰還能阻礙洛雪去愛呢?走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上我最後的祝福,那個曾屬於他們的故事: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

洛雪,你要幸福。你有你們的“與君共連理,唯不羨相思。”而我只帶走洵陽的一紙休書。至於你的執念,大概會成爲我思念洵陽時的理由吧?我走了,洛雪,還有洵陽,再見。無論走到哪裡,我都會默默爲你們祈禱,我想那個在忘川河畔惹人憐愛的女子不會再出現了。而我許會做回一顆普通的石頭吧……

(硯書外篇完,明天開始傳正文啦)

第四十四章 回府6第四十五章 歸寧3第八章 不消停第十九章 王府鴻門宴第十七章 被咬第三章 和玉姨交談第三十九章 初雪2第四章 毀容女子第二十六章 王府琴師第二十六章 狩獵第三章 姻緣弄巧第十二章王妃出逃第三十四章 斷糧第二十章 大鬧盛宴3第十二章 鵲橋仙第十五章 酩酊大醉2第三十四章 斷糧2第十一章初訪聽竹軒第十三章 阿善心事第一章 第二盞茶第二十八章 嫣兒2第十二章 尋藥第四十一章 登基2第一章 傷愈第十五章 酩酊大醉3第二十一章 熬藥2第十章 夜第二十三章 分別第三十六章 變故3第一章 初嫁王府第十章 湖心小築遇火第三十九章 初雪2第二十六章 墓2第四十四章 回府第三章 七夫人第三十九章 初雪2第十章 湖心小築遇火第三十四章 斷糧第三十三章兵臨城下第三章 七夫人第十一章初訪聽竹軒第十二章 鵲橋仙第二十六章 墓第四章 命定緣分第四十四章 回府5第五章 洛雪的噩夢第四十二章 春意第十八章 被嚇第二十章 看戲第二十章 大鬧盛宴3第十八章 進宮2第九章 干戈、玉帛第二十九章 醫治女人第二十三章 分別第十一章初訪聽竹軒第二十一章 熬藥第二十章 啞婆第八章 阿良第四十二章 春意第二十三章 宣威將軍第三十二章 瘟疫第一章 第二盞茶第二十一章 質問第二十九章 醫治女人第二十二章 山洞2第十七章 小別第二十六章 墓3第二十一章 暗牢第二章 硯書被休第十六章 感動第十二章 阿善醒來第二章 血石訣別第十五章 酩酊大醉第十五章 酩酊大醉3第十八章 進宮第二十四章 夏第二十六章 王府琴師第九章 毒藥第十四章 麪攤第一章 第二盞茶第十七章 小別第三十九章 王府新妃第二十九章洛雪的抉擇第三章 閒談第二十六章 狩獵第二十八章 嫣兒第十二章 阿善醒來第二十六章 狩獵2第六章 教廚子做菜第十九章 王府鴻門宴第五章 孩子早殤第三十六章 變故第三章 和玉姨交談第二十章 大鬧盛宴第四十一章 登基第四十一章 登基3第十三章 又見素棋第四十五章 歸寧3第三十九章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