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鶴恍若什麼都不察覺的說道:“沒關係,微臣自己洗就可以了。”
清朗的聲音,溫和,細膩,帶着體貼和細心,化解了雲若心底的尷尬,她緊抿着脣,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雲若慢慢的走着,白巖鶴和她並肩走着,知趣的沒有來打擾她。
“白大人去忙你的吧,本宮想一個人走一走。”
雲若衝着白巖鶴笑了笑,輕聲的說道,聲音中有感激,也自然而然的拉上了一段的距離。
白巖鶴那雙璀璨而溫和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他垂下眼簾,遮住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一片平靜。
“微臣告退。”
他微微的彎了彎腰,做了一個揖,轉過身子慢慢的走遠了。
雲若望着他的背影,咬着脣,轉過身子往城門的方向走去,這個時候,她很想有一個人能夠安慰她,給她勇氣和力量。
她握緊了拳頭,懷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了城門,高大威儀,透着皇家氣概的硃紅色城門,此刻重兵把守,緊緊的關閉着,透出一股凝重的氣勢,緊張和壓抑,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楚浩天早就從城門上看到了雲若,趕緊下來跟她打招呼。
“表哥辛苦了,這裡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情況吧?”
雲若儘量壓下內心的忐忑不安,故作平靜的問道。
“娘娘請放心,微臣一定固守城門,決不讓一個人進出。”
楚浩天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堅定和抗戰到底的決心,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
“那就辛苦表哥了。”
雲若明亮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感激之情,聲音也染上了動容。
“這是微臣應該做的。”
楚浩天循規蹈矩的答道。
“對了,楚大人,傅流煙大人來了麼?”
雲若想起來這裡的目的,輕聲的問道,眼睛裡閃爍着一絲期盼之光。
“傅大人來了,在玄月門那邊把守着,微臣這就讓人去將他叫來。”楚浩天急忙出聲說道。
這裡是玄武門,和玄月門一東一西,隔了不遠的距離。
雲若打住了楚浩天的動作,輕聲說道:“不用了,本宮自己過去就好了。”
她說着,望了一眼城門上配着刀高度警戒的禁衛軍,微微眯了眯眼,只要這些士兵都是他們的人,守住城門就沒有問題。
可是,禁衛軍裡面真的沒有內奸嗎?
她的脣邊泛起了嘲諷的弧度,輕輕的笑了,只是那樣的笑容充滿了擔憂和無奈,她只希望能夠平安的撐到司徒嘉熙醒來的那一天吧。
不願再多想下去,她轉過身,往玄月門的方向走去,平緩但是堅定的。
“若兒。”
還沒走到城門口,一身紫色官府的傅流煙眼睛已經冒出了驚喜的光,從城門上直接施展輕功飛到了她的面前,溫潤如玉的眸子中盛着驚喜和釋然,輕聲的念道。
“大哥。”
雲若微微張嘴,眼底有一瞬間的酸澀,一直以來縈繞在心裡的擔憂,害怕和不安好像找到了一個缺口,汨汨的往外倒着。
傅流煙溫潤的眸子裡有一絲心疼,平靜的望着自己的妹妹,輕聲說道:“若兒,你在宮裡過得很辛苦吧?都是大哥不好,害你在這裡受了那麼多的苦。”
他的聲音帶着愧疚,帶着心疼,望着一臉憔悴,眼睛裡還佈滿了血絲的妹妹,內心就像被刀鉸了一樣,喉嚨裡宛若有一根魚刺梗着,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雲若哽咽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那種噴涌而出的難過嚥下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輕聲說道:“哥,現在的形勢已經那麼緊張了,你幫幫我好嗎?我心裡真的很害怕,害怕就在這個時候司徒天宇帶兵攻打了皇城,我們全部都死在這裡了。”
那雙總是明亮,偶爾森寒的眼睛裡此刻全是慌亂和驚恐,在別人的面前她尚且可以掩飾,在最信賴的人面前,心裡築起的防線終於崩潰,她的淚水涌上眼睛,不停的在眼眶裡轉圈。
傅流煙輕輕的嘆息一聲,認真的看着雲若,輕聲說道:“若兒,你放心吧,有大哥在,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
這是他的妹妹啊,虧欠了那麼久的妹妹,如果在這個時候都不能幫助她度過難關,那他這個大哥還配做大哥嗎?
“謝謝哥。”
這個時候,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到脣邊只化成短短的三個字。
傅流煙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柔聲說道:“傻丫頭,我是你大哥啊,不幫你我幫誰。你且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去,誰要是敢異動,我讓他身首異處!”
冷冰冰的聲音,從一貫溫潤如玉的公子嘴裡吐出,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對了,哥,我來找你是有要事的。”
雲若望着傅流煙,咬着脣,輕聲說道:“我們找一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說好嗎?”
傅流煙望了望四周,領着她到了城門邊上沒有人煙的地方,輕聲問道:“若兒,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雲若搖搖頭,眼睛裡面卻佈滿了擔憂,“哥,我把文武百官軟禁在皇宮裡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楚大人已經告訴我了,若兒,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對啊,與其放他們在外面,不如扣留在宮裡,在你的眼皮底下,他們想異動也翻不了身。”
傅流煙鼓勵自己的妹妹道,事實上他也很認同這種說法,雖然是不光彩了些,可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就應該用非常手段。
否則等到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再去後悔那就晚了。
“可是司徒炫明今天早上沒有來上朝!他在外面,我擔心他會在背後陰我們一把,他那個人的心機深不見底,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是在吃了一個悶虧之後。”
雲若明亮的眸子中佈滿了擔憂,“大皇子的事情和那場大火你聽說了吧?”
傅流煙點點頭,那麼大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沒有聽說,只是皇家爲了掩飾其醜陋的真相,說成是失火罷了。
可是,德妃自盡,家人入獄,一大批的官員落馬,無一不昭示着年輕的帝皇已經開始發難了,隱忍了那麼久的謀劃正在一步一步的向着預想的方向邁進,眼看皇權就要真正掌握在皇上的手中了,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病了。
傅流煙微微眯起眼睛,溫潤的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深思,這個病未免也太蹊蹺了,難道是,司徒炫明已經對皇上下手了?
這個想法像晴天霹靂一樣在他的腦海中劃過,溫潤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暗芒,望着雲若,那目光中充滿了震驚。
雲若似乎洞察了他的想法,輕輕的點了點頭,“事情就是哥想的那樣,所以,我想請哥幫忙看住司徒炫明,拜託了。”
傅流煙望着妹妹憔悴又殫精力竭的臉,眼底閃過一抹駭芒,“若兒,爹爹已經派人看住了瑞王府,有爹爹在,諒瑞王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如果德王回京了呢?”
雲若咬着脣,眼底閃過擔憂,一字一頓的說道:“他們原本就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弟,如果聯合起來,我們的人馬能夠招架得住嗎?”
“若兒的意思是?”
傅流煙溫潤的眸子平靜的望着容顏憔悴的妹妹,輕聲的問道。
雲若的眼底閃耀着森冷的寒芒,輕聲的說道:“斬殺德王!就算斬殺不成,也要在半路上設防,儘量拖延他到達京城的時間!”
冷冰冰的聲音帶着驚心動魄的味道,凜冽而霸道的氣勢自然而然的從她的身上散發開來,讓人不容忽視。
“若兒,你。”
傅流煙靜靜的看着雲若半晌,眸光中充滿了不可置信,震驚的看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雲若的脣邊泛起了自嘲的弧度,輕聲說道:“哥是不是覺得我現在變得太冷血,太殘忍,爲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了?”
幽幽的聲音裡,隱約帶上了一絲痛苦,和一抹身不由己的無奈,還有苦苦掙扎的絕望。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她猶如在刀尖上行走一般,步步驚心,每走一步,都將她的腳劃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要是可以選擇,她也不願意選擇這樣的生活,但現在既然置身於如此境地,她如果還懷有婦人之仁,那麼估計早就死了一千次一萬次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通紅,心如刀割。
“若兒,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傅流煙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眸子裡涌現出來的是濃濃的心疼,輕聲的說道:“我原以爲,你在宮裡的生活至少還是幸福而開心的,我沒想到你的日子過得這麼水深火熱,如果早知道你那麼艱難,當初我是不是哪怕費盡多少代價也要把你帶出宮去好一些?”
顫抖的聲音帶着心疼和破碎的無奈,幽幽的在雲若的耳邊迴盪着,像一陣陣的嘆息。
他的妹妹,應該是天真爛漫的大家千金,無憂無慮的長大,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可是在命運齒輪的轉動中,卻苦苦的掙扎,含着血淚艱難的向前走。
他這個做哥哥的,做得真的是太失敗了。
最後一句話,讓雲若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像不斷線的珠子一般,悄無聲息。
“哥,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從我踏入宮門的那一刻起,命運就已經朝着不可抗拒的方向前進,停不下來了。你應該知道,我和皇上面臨的是怎樣的處境?那些人,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千刀萬剮你不知道嗎?就算沒有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不管怎麼樣,只要我想活下去,路就只有一條,就是將那些會危害我和皇上的人全部除去,否則,死去的,就只會是我。”
蒼涼的聲音帶着對命運的無奈,雲若閉上了眼睛,背對着傅流煙,纖弱的身子是那麼的單薄蕭索,好像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散了一般。
傅流煙望着在生存之路上苦苦掙扎的妹妹,一顆心像被人用針紮了一百遍一千遍一般,疼得鮮血淋漓,饒是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也有了想落淚的衝動。
“若兒,哥會幫你辦好的。”
良久,修長而指節分明的手輕輕的落在雲若的肩膀上,輕聲的說道,聲音中充滿了決絕。
“謝謝。”
雲若背對着他,一動不動,臉上的淚痕被風吹乾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一尊雕塑一般。
“你是我妹妹。”
傅流煙溫潤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手指輕輕的扳着她的肩膀,將她扳過來,面對着自己,“若兒,哥說過,無論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的,這個承諾,永遠都不會變。”
雲若的眸中閃爍着一絲暖意,將冰冷的身子靠在傅流煙的懷裡,輕聲的喚了一聲:“哥。”
傅流煙輕輕的摩挲着她烏黑如墨的長髮,久久的沉默。
“我該回去了,哥,你幫我。”
雲若吸了吸鼻子,平靜的看着傅流煙,後者輕輕的點了點頭,“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傅流煙站在城門上,望着腳步沉重的妹妹,眼底一片心疼,冷聲吩咐身邊的心腹:“將墨水山莊的大當家叫來。”
一個靈活的身影很快的從城門上縱身躍下去,施展輕功飛了好遠,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若兒,只要讓你過得幸福快樂,哪怕我的手沾滿鮮血也在所不惜,只因爲,你是我最心疼的妹妹。
傅流煙溫潤的眸子望着漸漸遠去的雲若,喃喃的低語道。
狹小的巷子裡,陰森森的,暗無天日。
雲若穿過長長的巷子,往養心殿走去。
“娘娘,您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流雲和追月滿臉擔憂的從巷子的另一頭跑了過來,眼睛裡佈滿了焦急和憂慮,在看見雲若的一刻,心裡的那顆石頭總算落地了。
她們好擔心,皇后一個人在皇宮中亂走,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情了。
她們一路從玄武門狂奔到玄月門,還是沒找到皇后娘娘,嚇得心都快要蹦到嗓子眼來了,幸好在這個巷子裡碰到她。
雲若扯着脣角,勉強勾起一絲笑容,平靜的說道:“本宮沒事,你們放心吧。”
話音未落,一支箭咻的一聲,劃破空氣,直直的向着雲若飛來,勢如破竹,帶着凜冽的殺氣。
“娘娘小心!”
追月臉色劇變,想也不想,飛快的將雲若撲倒在地,連着打了幾個滾,堪堪避過了那支箭。
“娘娘您沒事吧?”
追月的聲音都是顫抖的,驚魂未定的問道。
雲若嘴脣微張,剛想說話。
追月和流雲大喝一聲,飛快的抽出劍,銀色的光芒在空中一閃,劃開了兩個圈圈,將雲若包圍在光圈之內。
叮叮噹噹的聲音,好幾十支箭被兩人揮了回去。
“快走!”
流雲厲聲喝道,和追月一人抓着雲若的一直胳膊,一邊施展輕功奮力的向前狂奔,一邊不停的揮舞着手中的劍,將那些四面八方飛過來的箭擋了回去。
雲若只覺得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呼呼的刮過她的耳朵,敏銳的劍氣揮舞着,颳得她生疼,她緊緊的咬着牙,一聲不吭。
忽然,一支手指粗的箭像長了眼睛一般,準確的從側面直逼雲若的太陽穴,那箭在陽光下閃爍着銀色的光芒。
竟然躲過了兩人的劍,勢如破竹的飛過來。
追月急忙揮劍去擋,那箭卻帶了十成的力道,叮的一聲,將她的虎口都震得發麻了,手中的劍也叮的一聲落在地上。
然而就算是這樣,也沒有止住那箭的勢頭。
追月臉色嚇得一片慘白,瞳孔裡的恐懼成百上千倍的放大,失聲喊道:“娘娘小心。”
身子飛快的轉過來,用背擋住了雲若。
利箭刺穿血肉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雲若的耳中,她的心,瞬間被撕扯扯過千萬遍,疼得差點都窒息了。
明亮的眼睛佈滿了心痛,傷心欲絕的喊道:“追月。”
追月的臉上佈滿了痛苦,卻咬着牙笑了,忍住身體內萬箭穿心的疼痛,轉過來,硬撐着,跟流雲架着雲若的手,一刻也不停的穿過小巷,直直的往前奔去。
雲若咬着脣,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心裡的疼痛肆意的叫囂着,撕扯着她的靈魂。
“追月!”
破碎的聲音中充滿了顫抖,內心卻充滿了絕望。
“屬下沒事,快走!”
因爲痛苦,追月臉上的表情扭曲在一起,額頭上也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水,揪着雲若的手也死死的用力,指甲陷進雲若的肌膚裡,一片血肉模糊。
雲若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了,聲嘶力竭的吼道:“快來人,抓刺客!快來人啊!”
巷子口附近巡邏的侍衛聽到她的叫聲,立刻豎起高度的警戒,拿着刀劍齊刷刷的衝了上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有刺客,保護娘娘!”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大批的禁衛軍將她們護在身後,又有一批人追進了巷子裡。
她們安全了。
追月意識到這一點,一直揪着雲若手臂的手,終於鬆了下來,整個人搖搖晃晃,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追月!”
雲若嘶聲裂肺的聲音響徹了天空,帶着深深的疼痛。
親眼看見有人爲了自己,活生生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雲若渾身的血液都要僵硬了,那種幾乎可以湮滅一切的疼痛席捲着她,包圍着她,心,像被千萬根針刺痛了一般,鮮血淋漓,痛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追月,你醒醒啊。”
流雲的眼眶也通紅一片,死死的揪追月的手臂,橫腰抱起了她,就連雙手都是顫抖的。
“娘娘,追月中毒了,快找大夫爲追月看看吧!”
流雲的聲音急促中有一絲顫抖,緊張的看着雲若,眼底的淚水不斷地往下落。
“快去!派最好的太醫去鳳鸞宮,立刻,馬上!”
她隨手指了一個侍衛,聲音中還有着一絲顫音。
那個侍衛領了命令,飛快的向着太醫院狂奔了過去。
雲若的臉色慘白,喉嚨哽咽着,費了好大的力氣纔將這句話吐出來,整個人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站起來,明亮的眼睛盈滿了淚水,淚水之下是破釜沉舟般的殺意,陰森森,席捲一切。
“誰是領頭的?”
她的聲音帶着咬牙徹齒的味道,冷聲開口說道。
“屬下在!”
“你帶人在皇宮中全力搜捕,找到刺客,即刻千刀萬剮,斬殺當場!”
冷冰冰的聲音陰森嚇人,宛若從陰間地府飄出來的惡鬼,對世間的一切進行報復一般。
“屬下遵命!”
齊刷刷的一長列的士兵,對着整個皇宮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捕。
“流雲,我們走,去鳳鸞宮!”
雲若咬着牙,聲音清冷,腳下的步伐率先走動,飛快的跑了起來,帶起了一陣狂風,吹亂了她的頭髮。
流雲抱着追月,施展開輕功很快的超越了雲若,來到了鳳鸞宮,將追月放到牀上。
好一會兒,門咚的一聲被撞開,氣喘吁吁的雲若走了進來,顧不上歇一口氣,來到牀邊,仔細的檢查着追月的傷口,眸底迎上一股內疚。
如果不是追月,這支箭就會刺入她的太陽穴,只怕她當時直接死了。
“拔出來!”
“流雲,你將她的身子扶起來,我來將那支箭拔出來。”
雲若的臉色陰沉,瞳孔中有清冷有害怕,也有對報仇的渴望。
那支箭泛着藍色的冷光,一看就知道上面抹了劇毒,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儘快的止住毒在她的體內擴散。
如果讓那些毒侵入了五臟六腑,只怕是神醫也救不了她了。
雲若的手顫抖着,從靴子中掏出一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咬着牙將追月傷口處的腐肉剜去,小心翼翼的將那隻帶毒的箭慢慢的拔了出來。
“娘娘,太醫來了!”
她正打算爲追月清理傷口,門口的小宮女恭順的語氣響了起來。
“讓他進來!”
雲若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冷聲說道。
來的人又是樑太醫!
雲若的瞳孔微微眯了起來,平靜的望着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救她,快點!”
樑太醫臉上也佈滿了嚴肅,飛快的走到牀邊,顧不得男女之大防,仔細的而認真的清理傷口了起來,那雙睿智而見慣風浪的眸子裡卻涌起了陣陣的擔憂,這種毒,分明是想要置人於死地啊,還能救得活嗎?
太醫乾淨利落的處理好了傷口,敷上了一層上好的金瘡藥,又將一顆藥丸讓流雲喂她服下,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直起身子。
沒想到卻精力透支過度,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追月怎麼樣了?”
雲若來不及多想,彎下腰去將樑太醫扶了起來,着急的問道。
樑太醫上氣不接下氣,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雲若的眼神一冷,冷聲說道:“快說啊,追月到底怎麼樣了?”
“回娘娘,那藥的毒性太強,微臣也是暫時壓制住了她的毒性,並沒有完全解開。”
樑太醫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渾身像被浸泡在冰水中一樣,冷得忍不住顫抖,他的心突突的跳着,幾乎要冒出嗓子眼來。
好害怕皇后一怒之下將他的腦袋給砍了,說話聲音都在打顫。
“連你也解不開嗎?”
雲若的瞳孔陰森,渾身的怒火幾乎要冒出來,咬牙徹齒的問道。
腳下一個大踏步,走到牀邊爲追月把脈,才發現追月的脈象紊亂,氣息不勻,十分痛苦的模樣。
一邊是火,一邊是冰,她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這樣的脈象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卻也讓她心驚肉跳了起來。
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脈象?
明明是像是快要死去的人,氣息和心脈又是強有力的,只是紊亂,一片紊亂,讓人摸不清楚頭腦。
她的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中。
“娘娘,追月姑娘這毒,應該是神醫江南鶴新制出來的毒藥,名曰嗜殺。這種毒中毒之後不會讓人直接死掉,而是讓毒慢慢的進入五臟六腑,一點點的蠶食着人的內臟,直到人由內而外腐爛而死。”
樑太醫小心的望着雲若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臉色,背後起了一陣陣的暗芒,小心翼翼的說道。
“毒效什麼時候開始顯現出來?”
雲若忍住自己內心幾乎要碎掉的心,平靜的說道,眸底閃過深深的傷痛。
“十天以後。”
樑太醫擦了擦汗,小心的應答道。
“你不是壓抑了她的毒性嗎?不能延緩毒性發作的時日嗎?”
雲若咬着牙冷聲說道,一拳重重的打在牆上,那隻手疼得鮮血淋漓,然而再痛也沒有她的心痛。
兩個人相處了那麼久,早就不是簡單的上下屬關係,雲若早就將追月看成了她的朋友,她的親人。而現在,她就像失去生命的玩偶一樣靜靜的躺在自己的面前,那種心情,連殺人的勇氣都有了。
“能夠延緩也只能夠再延緩三天,如果在十三天之後沒有找到解藥,那,追月姑娘······”
他斟酌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雲若的眸光佈滿了深深的傷痛,直起了身子,臉上已經恢復了清冷的表情,只是渾身籠罩上了一層寒霜,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神醫江南鶴嗎?”
冷冰冰的聲音裡面含着血恨,一雙眼睛裡閃爍着熊熊的怒火,像爆發的火山一樣,熾熱的溫度可以將人焚燒得屍骨無存,刻骨的恨意,通過那雙眸子,以最原始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是。”
樑太醫擦了擦汗,驚悚的說道,背後的衣衫都溼透了,雙腿甚至在不停的顫抖。
這兩天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清楚的體會到了皇后的性子,心裡暗暗的慶幸,自己在當初的時候並沒有因爲權勢而捲入皇后和太后的爭鬥中。
如果,他也像別人一樣,估計現在早就屍骨無存了。
“樑太醫,你派兩個可靠的太醫,好好的照顧追月,務必要將她毒性發作的時間延長,知道嗎?”
雲若冷靜了下來,雙手緊握成拳,不顧右手上已經滴落了一滴滴的鮮血,冷清的聲音帶着震懾人心的作用,讓人不得不臣服。
“微臣遵命。”
樑太醫彎下腰去,恭恭敬敬的領了命令。
“別耍什麼花招,要是本宮發現你們動什麼小動作,本宮會讓你們生不如死,就算是死,也要碎屍萬段!本宮說到做到!”
雲若冷冰冰的說道,深深的望了樑太醫一眼,脣邊一片清冷,清新雋雅的面容也籠罩着一層冰雪,冷得嚇人。
樑太醫不住的點頭,不敢去忤逆這位有着鐵血手腕的皇后。
“至於你,還是好好的照看皇上。”
冷冰冰的聲音繼續提醒道,眼底閃爍着冰冷的暗芒。
“是,微臣一定會盡力的照看皇上。”
樑太醫的頭垂得低低的,恭恭敬敬的應道。
“追月,你就先好好休息,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絕對不會!”
雲若在牀沿邊坐下,略顯粗糙的手指溫柔的將追月凌亂的頭髮整理順,溫柔的聲音染上了一絲心痛,像哄孩子一樣的說道:“你一定要撐住知道嗎,撐到我給你將解藥找回來,你還像以前一樣保護我,爲我打點一切。”
說道最後,她的聲音都哽咽了起來,喉嚨裡像卡了一根魚刺一樣,難受得想窒息,就連呼吸的空氣,都是痛的。
她纖長的手,輕輕的爲追月蓋上了一層薄毯子,心疼的撫摸着她的臉,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看向站在一旁的流雲清冷說道:“流雲,我們走!”
流雲眼睛通紅,一隻手抹去了眼淚,腳步卻飛快的追隨着雲若,故作堅強的說道:“是,娘娘。”
雲若心裡一軟,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柔聲安慰道:“別哭好嗎?那些人正巴望着我們出亂子,好將我們一網打盡呢。我們不哭,我們要擊中氣全部的鬥志,將那些妄圖打垮我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最後一句,明顯帶上了昂揚的鬥志,她的眼睛裡也佈滿了堅韌不拔的氣勢。
“是,娘娘。”
流雲脊樑挺得直直的,眼睛裡燃起了昂揚的鬥志,大聲的答道。
“走吧,追月不在,現在我的身邊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不能再有事了。”
雲若的眼睛裡有一絲難過,轉瞬即逝,明亮的眸子裡盛滿了堅決,和清冷的光芒。
她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咬牙徹齒的說道:“那些想要置我們於死地的人,我們要讓他們悔不當初!”
明亮的眼睛泛着綠幽幽的光芒,像餓極了的豺狼,看見了美味的食物,猛的撲了上來,將獵物撕咬得乾乾淨淨。
“走吧。”
她的視線掃在流雲憤恨的臉上,那種熟悉而冷靜的感覺又回來了,不由得放心下來,邁着堅定的腳步,向着養心殿走去。
心裡掛念着司徒嘉熙,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流雲跟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早上巷子裡的一幕還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她的眼前,光是想想,心裡就是一陣後怕。
“娘娘,把如煙和如夢調到您的身邊來吧。”
終究還是不放心,流雲輕聲的說道,眸子里布滿了擔憂,試探的開口說道。
雲若沒有回答,腳步卻頓住了,望着氣勢洶洶迎上來的人,眼神冰冷,渾身籠罩着一層寒霜,涌動在血液之內的仇恨滿滿的爆發了。
流雲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整個人的神經都豎了起來,進入了一種備戰的狀態。
又是這個老妖婆!
流雲像一隻被人觸摸了逆鱗的小獸,豎起了尖利的獠牙,握緊了手中的劍,如果那個老太婆敢動娘娘一根汗毛,她的劍,將會毫不猶豫的將她的頭砍下來!
她偷偷的望了一眼皇后,只見她的手摸到了腰間,那根精緻的鞭子就係在腰上,只要輕輕一揮,太后那張臉就能夠畫出一道血花。
轉念間,氣勢洶洶的太后已經走到了雲若的面前,一雙眸子充滿了強烈的恨意,渾身冒着熊熊的怒火,陰狠殘酷的目光幾乎要將雲若撕碎。
“將這個賤人給哀家殺了!”
她身後跟着一大羣禁衛軍,每個人的手中都配着刀劍,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虎視眈眈的瞪着雲若。
太后的一聲令下大批的禁衛軍像瘋了一樣的涌上來,鋒利的劍刃就要劃破雲若的心臟。
雲若臉上噙着冷冷的笑意,一雙眼睛閃耀着森冷的光芒,精緻的鞭子刷的一聲揮出來,直直的向着侍衛的眼睛甩過去,不閃不避,渾身凜冽的寒霜讓人知道,她真的動怒了。
與此同時,早就抓在手心裡的毒藥順着風灑向了那些侍衛,很快的,那些最先涌上來的侍衛眼睛全部瞎了,大紅的鮮血像眼淚一樣從眼眶裡冒了出來,猙獰而恐怖。
“啊,啊,啊。”
那些中了毒的侍衛痛苦的捂住眼睛,慘絕人寰的叫了出來,不停的在地上打滾。
痛苦的慘叫聲響了起來,手中的武器乒乒乓乓的落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
一時之間,鬼哭狼嚎一片。
“找死!”
冷冰冰的聲音,徹骨的寒。
雲若揹着風,整個人脊樑挺得直直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箭一樣嗖嗖的瞪着蠢蠢欲動的侍衛,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不想死的上來試試?”
那些侍衛望着轉眼之間就已經失去戰鬥力的同伴,眼睛裡閃過一絲震驚,駭然的瞪着雲若。
太后也是驚魂未定,死死的盯着雲若,那雙眼睛裡折射出來的仇恨,像嗜血的野獸一樣,足以將人撕碎。
“傅雲若!哀家今天要是不殺了你,哀家就不是溫家的人!”
充滿恨意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帶着森森的殺意,殘忍,陰狠。
“窩囊廢,快上!”
太后恨得面色猙獰恐怖,惡狠狠的吼道,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
這些禁衛軍怎麼這麼膽小,連一個女人都害怕!
雲若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暗芒,冷笑着說道:“不怕死的儘管上來!”
她的聲音同樣陰冷,帶着震懾人心的作用,狠狠的剜着那些蠢蠢欲動的侍衛。
“你們還是不是男人,連一個女人都害怕!快殺了她!殺了她哀家賜他黃金萬兩!”
太后聲嘶力竭的聲音吼了起來,帶着瘋狂地恨意,傳遍了整個角落。
禁衛軍的眼睛都冒出了綠光,一窩蜂似的衝上來,想要將雲若的腦袋砍下來。
雲若的手心冰冷,心幾乎要蹦出嗓子眼,握緊了手中的馬鞭,按下了鞭子頭部的暗釦,一股褐紅色的粉末涌了出來,飄散在空氣中。
有痛苦的慘叫聲響了起來,然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更多的侍衛涌上來,刀眼看就要砍上雲若的脖子。
雲若忽然出其不意的蹲下身子,那把劍揮了個空。
下一刻,雲若彈了彈指甲,毒液從指甲從噴涌而出,射向了那人的眼睛。
“啊。”
那個侍衛只覺得眼睛一酸,下一刻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手中的兵器咚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去死!”
雲若咬着牙,惡狠狠的說道。
與此同時,流雲也眯着眼睛,飛快的縱身出去,尖銳的劍抵住太后的脖子,眼神幾乎要冒出火來,“誰也不許動!誰再動我殺了她!”
響亮而冰冷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了那些人耳中,原本還妄圖將雲若置於死地的侍衛齊刷刷的住了手。
太后嚇得花容失色,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你要做什麼?”
聲音裡面也帶上了一絲顫音,害怕的說道。
“這就要問太后娘娘了。”
流雲的眼睛猩紅,閃過一絲殺意,冷冷的說道。
太后幾欲昏厥,第二次落在這幫人的手裡了,恨得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
“娘娘,到這邊來。”
流雲衝着雲若焦急的說道,若是仔細看,才發現她握着劍的手是發抖的,背後也被冷汗溼透了。
雲若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太后的身邊,脣邊勾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一字一頓的說道:“母后,你就是個孬種!”
這句話,她說得十分的大聲,身後所有的侍衛都知道了。
太后氣得臉色慘白,死死的瞪着她,眼神陰狠,卻在眸底深處隱藏着一絲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