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紅偉拼命掙扎了幾次,在急流衝擊下,始終沒辦法騎到龍小鷹脖子上。只好用雙腿夾住龍小鷹的腰想往上爬,但又怕用勁過大把龍小鷹搞到水底下。爬了幾下也沒有成功,緊張過度消耗了大量體力,不一會又精疲力竭地落了下來。
“上不去,我已經沒有力氣了。”韓紅偉失望地說。
爲了將韓紅偉送到橋上,幾經努力,龍小鷹也是已經疲勞到極限,就連抱住橋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起橋面還釘有防滑木條,趕快摸到橋面的防滑條拉住,這才免於被洪水捲走。
趁有個喘息機會,龍小鷹對韓紅偉說道,“拉住防滑條,這樣省力一點。”
橋身在洪水衝擊下上下沉浮,瘋狂顛簸,似乎這根救命稻草馬上就要被折斷?龍小鷹不敢浪費力氣再做無謂的掙扎,但他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可能堅持太久的,或許下一秒鐘洪水就會將他們葬送。
仙子啊——你在哪裡?龍小鷹想起了夏蓮,再過些時日,兩人可能就會走到一起,如果能活下來,一定要勇敢地向她表明愛意。
有誰能把愛獻給垂死的人?
冥冥之中,空中傳來細小的呼喚聲,“小鷹——小鷹——”
果然有奇蹟發生!龍小鷹趕快擡頭觀看,大雨澆在臉上,眼睛也睜不開。一轉頭,看見岸邊山坡上站滿了人,夏蓮站在齊膝深的洪水裡,緊張地又跳又叫,指着身後河道,拼命向他揮手示意。
耳旁洪水大聲咆哮,雖然聽不清她在喊些什麼,但從夏蓮萬分焦急的樣子,可以知道身後有危險正在逼近。
“有新的危險!”龍小鷹對韓紅偉說道,“你跳起來看看身後,是不是傣族的小屋滾下來了?”
韓紅偉雙手壓住橋面奮力躍起,扭回頭看去。
“快躲!電線杆對着我們衝來了。”
在這危難時刻,他們要搶救的電線杆卻變成了兇狠殺手,從上游漂來幾棵電線杆,在洶涌的波濤中上下起伏,如同脫繮野馬對着他們的後腦勺直衝過來。
精疲力竭的人在急流中移動速度極慢,剛挪開一點,其中一顆電杆的端頭,帶着一陣浪花撞上剛纔抱住橋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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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躲過一劫。”龍小鷹說道。
話音未落,電杆尾部就向他們橫掃過來,潮溼的樹木有多沉重他們心裡都清楚,避讓不開了,只好眼睜睜看着沉重的樹幹壓了過來。
粗糙的樹皮剛碰到身上,電杆頭部突然沒入水中,後半段打着旋渦沉了下去,差點把他們帶入橋底。
涌起的大浪從腦後翻過,新的危險還會不斷產生,剛纔被洪峰裹着跑沒想到什麼,冷靜下來才發現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即便擺脫木橋,再往下,河道上有個大跌坎,那兒一定形成了瀑布。
下鄉短短几個月裡險象環生,不明白死神怎麼就這麼愛自己?
麻木地抱着劇烈顫抖的木橋,龍小鷹感到體溫在不斷下降,身上越來越冷,僵硬的手指就要拉不住橋面了,他對韓紅偉說道,“我身上直髮冷,堅持不了多久了。”
“別瀉氣,我把你舉上去,看你能上去嗎?”韓紅偉靠攏過來,騰出一隻手去託舉龍小鷹。
“別浪費力氣,我手都軟了,連橋面都拉不住,還是另想辦法吧。”龍小鷹回答他道。
連一刻喘息機會都沒有。一股股急流從身後涌來,浪濤不斷拍打着腦袋,眼前全是混濁水花,空氣稀少、呼吸困難,險惡處境讓人緊張萬分。他倆誰也想不出辦法,只能大口喘着粗氣,拼命頂住身後的急流,努力維持現狀。
不斷有被折斷的樹木和雜物被橋身阻擋,隨着洪水上漲,被阻擋的大型物體不再往下沉,而是開始翻越橋面。被洪水淹沒的橋身掛住太多的樹枝,承受不了壓力的獨木橋在波浪衝擊下晃盪得更加厲害。
“木橋可能就要斷啦。”韓紅偉着急地對龍小鷹說道,“我們不會再呆在這裡了。”
“工人老大哥,你快想個辦法呀。”龍小鷹把生的希望寄託在韓紅偉身上。
“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韓紅偉臉色蒼白地回答道,“不管你是偉人、是領袖,遲早都得離開這個世界。在這裡砍樹,註定不會有大發展,看樣子我只能平凡地離開這個世界了。我累了,要放手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龍小鷹對他說道,“我看這個辦法很好,但是你先別忙着走,你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重要事?”
“電影裡,革命烈士臨死前都是留有遺言的,在你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還好你提醒了我。”韓紅偉喘息着說道,“就是我妹,如果我死了,你還活着,我妹就託付……”
話還未聽完,一個大浪打來,龍小鷹又被壓進水裡。
滿目都是渾濁的黃水,他驚恐地發現,手裡已經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別人的遺言還沒有聽完,難道自己就先葬身異鄉?在水裡翻轉個身,撞在一塊硬石頭上,感覺已經滾到河底。想到親人們還在盼望,生命不能就這樣結束,憋住氣雙腳用勁一蹬,求生的慾望讓他又露出水面。
韓紅偉怎樣了?回頭看去,韓紅偉也鑽過木橋跟過來了。
“快游過來,橋要垮啦!向這邊游過來。”岸邊的人們看見他們順利通過障礙物,都在焦急地大聲喊叫。
由於木橋阻擋,橋後水流放緩,已經能聽見岸邊的叫聲。看到有一股流向岸邊的急流,他倆趕快游到這股急流中去。
“當心!前方有礁石。”岸上的人叫起來。
新的情況又出現了,正前方隆起一個大波浪,上面堆積着許多雜物,先前在河岸邊的石頭,現在變成了暗礁。麻煩的是沒有力氣了,只能被急流衝着跑。龍小鷹心裡清楚,撞上礁石已不可避免,正想着撞上礁石會發生什麼事?一頭就撞在雜物上,在急流推動下一個筋斗就翻上礁石。
緊接着,韓紅偉也一個筋斗翻了上來。雖然身子還泡在洶涌的急流裡,但他們知道,已經有了喘息機會,現在需要的是坐穩。
到了這個時候,羅震江懸在喉嚨口的心才落了下來,看到龍小鷹和韓紅偉坐在礁石上,就將手中的繩子拋向他們,大聲喊道,“接住繩子。”
礁石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丟了幾次,力量不夠,礁石上的人都沒有接住繩子。
“坐穩別動,等我拴根木柴。”羅震江從水中撈起一截木頭,在繩子一端拴好奮力拋向他們。
看見拴着木塊的繩子拋來,龍小鷹顧不得被砸傷的危險,趕快一把抱住迎面拋來的木頭。
兩人都沒力氣了,就把繩子纏到腰上。剛纏好繩子,就聽見嘩的一聲巨響,木橋被洪水攔腰折斷,浪牆推着大量雜物涌來了。
“橋垮啦!快游過來。”岸上的人驚慌地叫起來。
洪水漫了上來,腳下的堆積物開始鬆動漂走,龍小鷹和韓紅偉趕緊拉着繩子撲入水中。洶涌的水流推着他們往下游跑,同伴們緊拽的繩子又讓他們靠向岸邊,很快就被大夥拉到岸邊水淺處。
當雙腳碰到堅硬的土地時,已經腳癱手軟,根本就站不起來,只能由同志們架着走。
揪心地站在河邊等待,韓紅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看到哥哥青臉紫嘴,氣喘吁吁被人從洪水裡撈了出來,趕快衝上前去扶住他。
夏蓮發現龍小鷹小腿青紫,被撞破的地方還在流血,馬上掏出手帕來幫他包紮。
回到宿舍,小蘭忙着幫他們按摩麻木的手腳,羅震江安排人煮了薑湯,直到他們青紫的臉色緩過來,大家才舒了一口氣。
幾天後,傳來北方插隊知青金訓華同志的英雄事蹟:八月,山洪暴發,雙河兩岸一片汪洋,黑龍江插隊落戶知青金訓華爲了搶救兩根電柱被急流捲走,不幸光榮犧牲。在與洪水搏鬥的過程中,狂暴的巨浪三次把他捲進險惡的旋渦裡,他三次頑強地把頭擡出水面,斬風劈浪,繼續向前猛衝。
羅震江宣讀完《人民日報》刊登的這篇文章,感概地對大家說道,“知識青年同志們,大家生活在這個荒僻山溝很不習慣,心裡想不通,有時會鬧這樣那樣的情緒。但是我知道同志們的思想是純潔的,在祖國和人民需要時同樣具有大無畏的崇高革命品質,我們平常遇到的許多看來很平凡的小事,其實都體現出同志們在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面前的考驗。洪水來時大家都看到了,在我們身邊,也有默默無聞的英雄人物,今後我們都要向他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