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看着兩人離去,笑着把湛銀珠撿了起來,遞給了小女孩:
“小六兒,那姐姐說這個也給你拿去玩了,你瞧好看嗎?”
小六兒點點頭接過銀珠,和那玉雀一起玩起了“小鳥飛”的遊戲,呀呀地笑了。
中年農夫連連向趙寒作揖道謝。
他並不知道,女兒手裡這兩個“小玩意兒”值的錢,他就是幾輩子也花不完。
閻橫還沒緩過勁來。
前幾天,這賦錢都收得很順利。可今天碰到的怪人,一個比一個的厲害,他被打得都有點懵了。
他忽然覺得,手上有件東西沉甸甸的,是片金葉子,手工非常精緻。
“這……怎麼回事?”閻橫道。
他身邊有個精明的衙役,低聲道:“捕頭,這東西是那瘋婆子留下的,她還說了句,‘把人放進城去。’
那意思是不是說,這是幫這些人交的賦錢,然後讓咱們給放行?”
這金葉子的價錢,足夠在場所有人的賦錢,幾十倍都不止。
剛打了臉又給錢,這瘋婆子他孃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時,又一個衙役從城裡跑了過來,在閻橫耳邊說:“壇主,那邊吩咐了……”
“好,趕緊給我退……”
閻橫帶着那些衙役,往城裡跑走了。
長衫書生看着那些人遠去,又望了眼遠處道邊的馬車。那個衙役,就是從馬車那邊走過來的。
馬車上,中年文人孔原放下了車簾。
身旁,華服公子有些生氣了:“孔原,你爲什麼讓人退了?”
“那個人既然出了頭,”孔原聲音恬靜,“他的人馬上就會到。此時此地,還犯不着與他正面對碰。”
“那除鬼賦呢?這麼多的錢財,說不收就收了?”
“獨孤公子,”孔原道,“要收這賦錢,還不簡單?
以令尊的身份,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又何必在這裡大費周折?更何況……”
孔原頓了一頓,想起了趙寒的樣子:
“那個穿青衫的小子,不是個一般角色。有他在,今天的賦錢不好收。”
“哼,“華服公子道,“那小子就是賤民一個,不足一提。倒是那個女的,那是少有的俊俏,那個身段還會武藝。
嘿嘿,竟敢得罪我,看本公子怎麼好好地整治你。”
“公子說得是。”孔原道。
“還有那個騎白馬的。”
華服公子撩起簾布,望着白衣少女遠去的方向,滿臉的迷戀:
“要說那個耍棍的女子,也就是俊俏而已。可像那個白衣女子,這等的美人,我獨孤亮生平還是頭一回見。
孔原。
這兩個女子,你都派人給我盯緊了。”
“公子放心。”孔原道。
華服公子邪笑一聲,放下車簾,馬車消失在了街巷之中。
城門處,百姓們一片歡呼,紛紛向趙寒和洛羽兒鞠躬感謝。
洛羽兒有點不好意思,連連還禮。趙寒卻悄悄溜出了人羣,走向那個長衫書生。
“兄臺好。”
他又是自來熟,“我叫趙寒,兄臺怎麼稱呼?”
長衫書生沒看他。
城裡,大道上又跑來了幾十個衙役,可和剛纔離開的那些,不是同一羣人。
“張大人,人都到了,您吩咐。”當前的捕頭鞠躬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書生冷冷看着那捕頭,看得他心慌慌的。
“回大人,”捕頭低着頭,“屬下急燎燎出來,沒看時辰。”
“巳時三刻。離我叫你回去喚人,足有一個半時辰了。
賈振,你做事總是這樣拖延,等賊人逃了纔來,我平日怎麼教你們的?”
書生冷冷訓斥着,捕頭賈振連連道歉了好幾句,才帶着衙役,去清理城門的關卡了。
長衫書生轉過頭來,對趙寒冷冷道:
“張陌塵。”
“哦是張兄,”趙寒道,“不對,該叫您張縣尉,張大人才對。”
張陌塵目光一凝:“你是何人?”
趙寒一笑:
“剛纔張大人您一出來,就道破了那夥人的假衙役身份。看那個耍棍捕頭的樣子,肯定是讓您給說中了。
上邽是個大縣,衙門裡的捕頭,少說也有好幾個。
你一眼就認出那耍棍的不是捕頭,還一口咬定,他們不是奉縣尉的號令來的。
您話裡還帶着‘大唐律令’、‘量刑酌減’的字眼,這剛來的捕役們,都畢恭畢敬地叫您張大人。
除了這衙門捕頭的上官、上邽縣縣尉之外,還有誰?”
張陌塵沒說話。
“剛纔那些賊人,”趙寒又道,“大人您好像認識?”
張陌塵望了眼遠處,剛纔出手幫自己的少女洛羽兒:
“我說過,那些人是城裡的一羣歹徒。”
“不對吧。”
趙寒說,“這夥人組織嚴密、兵器齊全,拿來的告示,蓋的是正經的縣衙大印,這一般的歹徒可做不到。”
長衫書生看着那馬車曾經的位置,不說話。
趙寒也看了那裡一眼:
“現在是官務時辰,大人您卻穿着便裝在外,是不是在查些什麼大案?
是那樁,‘人頭鬼案’?”
“這不是你該問的。”張陌塵道。
“也對啊,那我再冒昧問個別的。
我聽說,這上邽縣衙裡,有位名叫洛元堂的大人,不知他官居何職,現在何處?”
張陌塵目光忽然一冷:
“你怎麼知道洛大人的姓名?”
“進城的時候,”趙寒道,“聽道上的鄉親們提起過。怎麼大人,這有什麼不妥嗎?”
張陌塵看着他:
“有些事,少知道一分,少一分的煩擾。”
說完他一轉身,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百姓們都散了,洛羽兒走了過來:“趙寒,剛纔出手救小六兒的,是你吧?”
“你說呢?”趙寒笑道。
“瞧你美的。那個人是誰啊?”
洛羽兒望着遠去的長衫書生:“這麼熱心腸的人,現在很難遇到了。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這上邽縣衙裡,”趙寒道,“是不是有個叫張陌塵的官員?他的官職,就是掌管刑訊的‘司法佐’,對嗎?”
洛羽兒點頭。
她說,那張陌塵是她爹爹的直轄下官。
爹爹總提起他,說這位張大人品行端正,年紀輕輕卻做事嚴謹、雷厲風行,比起那些貪懶的官員,不知好上多少倍。
這上邽城裡的官吏,就屬他最爲出類拔萃了。
“那到上邽做事之前,這張大人是什麼背景?”趙寒問。
“這爹爹倒沒提起過。”
洛羽兒忽然醒悟,“趙寒你是說,剛纔那個人就是張陌塵?”
趙寒點頭。
“那怪不得他剛纔要出面了,”洛羽兒道,“嗯,他這司法佐做得真不錯,這纔是真正的爲民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