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府中來客

“哈哈哈,哈哈哈,”陸靖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從那石凳上跌了下來,印浩天黑着臉,搶了他手中的摺扇作勢欲扔,陸靖明立馬伸手攔着他,張口就要說話。吳謙與印浩天都以爲他會說些求饒的話,沒料到他一開口就是,“哈哈哈,哈哈哈……”

吳謙同情地看看印浩天:難爲情啊,被毫不留情的取笑了,又瞅了瞅陸靖明:下場堪憂啊。

果不其然,印浩天不僅扔了他的扇子,還把他雙手一折到身後,踢了他的膝窩,陸靖明一下子就趴倒在地上。死死地壓在他的身上,印浩天氣惱地打他,“還笑,還笑,有這麼好笑嗎?”

“別打了,別打了。”陸靖明覺得丟臉,忙求饒說道。

印浩天不解氣地繼續揍人,陸靖明哀叫連連,河邊已經有那麼多賞景的人看過來了,他趕緊又說了句:“我,我還有辦法的,保證能讓那女子對你刮目相看,傾心相許。”

“我還能信你嗎?看你出的三個餿主意,全部起了反效果。”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又打了一下陸靖明,翻身起來了,吳謙把陸靖明扶了起來。

一失了桎梏,便立馬原形畢露,笑嘻嘻地說:“浩天啊這可真不能怪我,誰讓你弄巧成拙了呢,我們可事先都不知道,你的心上人不能碰什麼木芙蓉,哪能怪我呢。”

無視印浩天要殺人的眼神,他不怕死地又說道:“你說你也是,那麼多不同的胭脂,你偏偏選了那加了木芙蓉的,那姑娘不是要恨死你了。”

眼看印浩天的臉色越來越黑,手上也漸漸有想打人的衝動,吳謙不動聲色地把茶壺杯子藏了起來,同時無語地瞟了一眼陸靖明。

陸靖明見好就收,教給印浩天的三個辦法一個都沒奏效,也讓他有點丟面子,這不是打臉嗎,嚴重有失他諸葛陸的名聲啊,雖然是自封的,但他可一直都是聰明過人,足智多謀的。這些方法不行,他可還有大招呢。

他這麼一說,印浩天跟吳謙皆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他不滿:“哎哎,我這個方法絕對會成功的,浩天一定會贏得美人心,到時候可要帶過來讓我們看看是何方神聖。”

“可到底是什麼辦法?”吳謙見他神神秘秘,又說的這麼肯定,也有點好奇了。

“這個嘛,嘿嘿,”陸靖明奸笑着提示了一句,“端午節不是要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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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到了,一大早信寧就跟一衆丫鬟婆子們忙了起來。在門上掛號昨日準備好的艾葉跟菖蒲,把午葉符貼好,在房裡也貼上了怒目圓睜的鐘馗像,趨避小鬼跟邪氣。

房裡已經擺好了蜜桃,黃杏和櫻桃,那五毒餅也擺了幾盤。廚房裡的廚娘們都在熱火朝天的包糉子,根據迷月的觀察,那是什麼口味的糉子都不缺。香糯紅豆的,甜潤蜜棗的,獨特鹹蛋的,濃郁栗子鮮肉的……真是各種各樣,應有盡有。她說着還口中唸唸有詞:“糉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桃枝插在大門上,出門一望麥兒黃。這兒端陽,那兒端陽,處處都端陽。”

看迷月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她輕拍下迷月的頭,佯裝生氣地說:“雄黃酒都準備好了嗎 ?瞧瞧你這個嘴饞的樣子,只惦記着吃,還不去做事。”迷月嘿嘿一笑躲開了信寧的襲擊,跑去拿雄黃粉去了。

午時,相府裡迎來了出嫁回來探親的姑奶奶,相爺的妹妹印淑瑜,帶着自家的長女跟幺兒回來孃家了。門房一看到姑奶奶的馬車就趕緊去通知相爺跟大太太,這對夫妻便齊齊前去相迎。

穿着一身蘇繡月華錦衫,頭戴牡丹呈祥紅寶石嬌花吐蕊簪的印淑瑜在下人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剛站定跟哥哥嫂嫂說幾句話,身後的長女崔玉煙就甜甜地叫人,她身材嬌小玲瓏,一笑嘴邊還有兩個梨渦,只那鼻子有點大,有點減分了,她抱着大太太的胳膊,連連說想死了舅舅,舅母了。

大太太聽着這話,笑得直誇印淑瑜生了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表少爺才五歲,正是調皮的時候,頭上紮了個朝天辮,身上穿了件紅色的小馬甲,按照孃親剛剛交代的,跟着姐姐叫了舅舅,舅母,就呆不住了,只想往園裡跑去玩。

他長得粉雕玉琢,小臉圓鼓鼓的像那剛出爐還熱乎乎的小包子,皮膚一戳就會流出水似的,跟那臘月裡的雪娃娃一樣。這會兒被舅舅抱在懷裡還不高興,小嘴翹的老高,都可以掛個油壺了。還是他孃親瞭解他,讓奶孃從相爺手裡接過他,跟他說一會兒進園子可以玩,他才高興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榮華園,老太太早在那裡等着了,印淑瑜見了老祖宗就行了一個大禮,老太太忙彎腰要扶她起來,旁邊的丫鬟婆子早就把印淑瑜扶了,哪裡真敢讓老太太去扶。母女兩個牽着手挨坐在一起說着家長裡短的話,印淑瑜就把後面的崔玉煙叫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崔玉煙也不是第一次來相府了,哪裡還用得到她孃親說,直接乖巧地叫了外祖母,坐在老太太身邊給她捶腿捏肩了。老太太喜得眉開眼笑,被外孫女捏過的地方特別舒服。素宛把一早就準備好的香囊放在托盤裡端了過來,老太太拿了一個桃粉色繡着荷花的香包給她戴上了。這香包裡有丁香、雄黃、艾葉末、冰片、霍香、蒼朮,可以芳香除溼,端午節佩戴香包可以驅邪避兇。

五歲的崔玉君撲到老太太懷裡,他說話晚,此時正奶聲奶氣地叫着外祖母,眼睛滴溜溜轉着,卻是一直盯着桌子上擺放的五毒餅。素宛一看趕緊將那餅端過來,討好地給表少爺拿了一塊玫瑰餅,崔玉君不要,嫌棄地嘟着嘴,自己挑了映着蜈蚣圖案的餅。

小孩子纔不怕這多足蟲呢,反倒是很好奇,他抓在手裡,看了正面看反面,張開紅紅的小嘴就想咬一口,卻下意識地看了他孃親一眼,這一個動作可把一圈人都逗笑了。

哈哈哈的鬨笑聲把屋外的鳥雀都驚飛了,這崔玉君雖然小,但也是知道好壞了的,見這麼多人笑他,他也惱了,板着小臉說道:“不許你們笑。”一邊說還一邊指了一圈的人,真真是個小大人的樣子,這下子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他又惱又羞,鑽進老太太的懷裡不出來了,嘴裡還狠狠地說道:“壞人,壞人……”

滿室的歡聲笑語,熱鬧極了,老太太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摟着崔玉君,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小身子,哄着他。

“老祖宗這裡好生熱鬧啊,我來的真是時候。”屋外傳來的聲音朗朗純淨,如金玉擊石,流水奔流,屋裡的人一聽就都知道誰來了,這樣的聲音只屬於二少爺,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印浩天。

丫鬟們忙讓了路,印浩天額上海帶着汗就走了進來。他今天穿了一件靛青色的長衫,領口袖口都繡着流雲紋的銀邊,腰間一條月白的寬邊錦帶,烏黑的頭髮用了銀色鑲玉冠束了起來,腳蹬棕褐色小朝靴,瞳仁一動就更顯得眉清目秀,美如冠玉。

崔玉煙眼睛一亮,急急地上前一步,叫了一聲:“浩天表哥!”聲音一落又覺得不好意思,手裡攥着小手絹,絞啊絞的。

印浩天可沒覺出什麼來,還跟以前一樣,拍了拍表妹玉煙的肩膀,高興地說:“玉煙表妹,許久不見,你都長成大姑娘了,而且越來越美了,我還真的挺想你們。”

“真的嗎?”崔玉煙眼睛更亮了,又羞怯怯地低着頭,很是不好意思。

“當然是真的,大哥,你說是不是?”一起進來的印浩雲溫和地笑着,附和說:“對,玉煙表妹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更是清麗脫俗,這定是隨了姑母的美麗,現在怕是提親的人都要把姑母的門檻踏破了吧。”

“大表哥,你也來打趣我,你怎麼變得跟二表哥一樣壞了,我不要理你們了。”崔玉煙一跺腳,縱使她臉皮厚,也到底是女子,哪裡受得了這樣當衆的說笑,躲到印淑瑜後面去了。

“哎,表妹,我可什麼都沒說啊,誇你美還不行,”印浩天忙撇清自己,見小不點崔玉君賴在老太太的懷裡,他一伸手把他抱了出來,“來來來讓二表哥好好看看,以前的小淚包是不是也長大了。”

說到小淚包這三個字,一屋子人又笑了。以前崔玉君身子弱,小男孩又愛跑愛跳的,總是不留神就摔了,那摔倒了他疼啊,哇哇大哭那是常有的事,眼裡總是含着淚,於是印浩天便叫他小淚包,大家一聽還真貼切,便也叫開了,總是這樣逗他。

他那時小,不知道這什麼意思,還以爲跟自己的名字一樣,誰一叫他,他就脆生生地應了,可惹了不少的趣事。

現在這樣叫他,他可不幹了,不讓印浩天抱,還掙扎着要下來,下來之後就追着他滿屋子打,印浩天也配合,裝作被他欺負,一大家子就看他們兩個都要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