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可不知道她在找宮女問位置的時候,孃親其實一直時不時看上一眼,待見得領事宮女帶着她走過來,這才放了心。
良辰感覺到孃親看過來,便是忙擡眼瞧去,卻是總覺得孃親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似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不知要如何開口。
頓時便也有些好奇了,只是眼瞧着孃親一直伴在太后身邊,加之玉綺公主不知道說了什麼,聽得太后一直很是高興,還回頭跟孃親說着什麼,這會兒自然是不能離了太后身邊的。
瞧見孃親沒過來,良辰也不好湊過去,便是忍着心裡的好奇,老實坐在位置上,儘量不動聲色瞧了瞧面前桌上擺着的東西,晚宴還不曾開始,這會兒不過擺着茶水點心果品,瞧瞧沒一樣想吃的,再說滿屋子的人想來也沒一個會在這會兒吃,便是打消那心思,左右這會兒也並不餓。
無所事事坐在位置上頭,上首孃親沒在,另一側坐着的人寒暄兩句,到底不熟,良辰便是端了茶杯喝茶,想着要不要過去找嵐王妃說說話,只是這對面坐着,她總是不好衆目睽睽之下直接過去,要是繞過去的話,猶豫地轉頭看看,有些太遠了,她還是老實坐着好了。
只是滿屋子的人都在,良辰半點兒放肆不得,還得謹守着規矩,就是飲茶都叫她累得要命,好在半杯茶還未飲完,便是見得外頭傳來聲音,屋子裡頭的人除了皇太后便是都站了起來。
良辰忙放下茶杯低眉斂眼站好了,這會兒纔想到。方纔便覺得奇怪,怎麼皇后娘娘還不曾過來呢,想該是在忙着晚宴的事,畢竟太后年紀大了不宜操勞。想來是換了個旁的位置,不然在這裡陪着太后卻是還要一遍一遍有人過來回事,可不知道多失禮了。
不過皇后過來了她倒是挺高興,早就想站起來活動一下了。不知道旁人怎麼想,反正她是覺得皇后來得正是時候。
皇后娘娘臉上一直帶着笑,擺手示意大家不必這樣多禮,瞧來很是可親,可想來是急着,便是也不曾遲疑了多說些什麼,便是徑直朝着太后走去。
良辰瞧見孃親和玉綺公主瞧見皇后過去,便是都很是守禮地微微退了一步,太后也轉過頭去看着皇后。緊接着良辰便是看着她孃親又是稍稍退了一步。隨後不着痕跡地過來了。
“娘。”良辰忙上前兩步接着。準備扶着她坐在自個兒旁邊,看着皇后的樣子,約莫是要有事請示太后。孃親倒是不着急過去的。
“辰兒。”哪知和婉郡主卻是伸手拍了拍她,站着稍微想了想。道:“你跟娘過來。”
隨後便是帶着良辰朝着外頭走去,一路出了屋子朝着左側拐過去,走不多遠便是進了個小暖閣,沿途遇到的慈安宮的宮女無不恭敬見禮,顯見得是都認得和婉郡主這位貴人的。
良辰心裡卻是越發好奇了,她方纔被孃親拉着出來之前轉頭看了太后一眼,實則她是因爲沒瞧見孃親與太后說便是出來,生怕皇后說完了話太后會問起孃親來,哪知卻是正正看到太后瞧過來的目光,臉上帶着慈愛的笑意。
良辰忍不住心裡頭一驚,皇后可是正在太后面前說話,這會兒太后會留意到孃親離開她倒是沒覺得奇怪,許是正要跟她說什麼便發現她離開,可這樣看着她們直接離開非但沒有半點兒怪罪,想起太后看着她的視線,若是她沒有瞧錯,那裡頭竟是盛滿了滿意。
這便是怪了,她一早就跟着孃親進宮來了,早就想過因着孃親的緣故,太后即便不算得非常喜歡她,大約也不會討厭她,端看午間用飯後給的賞賜就知道了。
要說滿意的話,早上就該滿意了纔是,做什麼這會兒纔會這樣看她,難不成是覺得她這一日陪着玉綺公主一同,叫她覺得做得極好?
不至於如此吧,良辰覺得自個兒今兒個倒是被玉綺公主招待得極好,她還真沒有覺得自個兒有什麼功勞,可除此之外,她是沒法解釋太后如此看着她的眼神了。
一路都有宮女垂手侍立,良辰自然是不會多話,便是跟着孃親一同進了暖閣,待宮女們送進來茶水後,隨後便是吩咐宮女在外頭站着,母女兩人就這麼大大方方地進去,接着關上了門。
等着門一關上,良辰便是迫不及待問道:“娘,咱們就這樣走了?太后若是問你娘要怎麼辦,方纔出來時辰兒瞧見太后看過來了。”
“太后瞧着你了?”聽得女兒如此說,和婉郡主微微蹙起眉頭來,語氣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
“嗯,可瞧着太后不像是生氣木有,辰兒正覺得奇怪呢。”良辰老老實實說道,在孃親面前自然是不必有所隱瞞,再說她也確實是心裡頭有所疑問的。
“辰兒放心,太后允了娘帶你過來的。”和婉郡主聞言拍了拍女兒的手,卻是接下來沒說什麼,只是在一旁的小榻上頭坐了下來。
良辰微微皺了皺眉頭,上前端起宮女們剛送來的熱茶,親自動手給孃親倒了一杯,笑着道:“娘您先喝茶。”
和婉郡主沒說什麼,看了良辰一眼,便是接過茶來,卻是無心飲茶模樣,只用手一直不住地摩挲着茶杯。
良辰越發疑惑,依着她跟孃親這些日子的相處,她看得出來孃親這會兒是處於非常糾結之中,只是到底是什麼事叫孃親如此爲難。
剛要張口,想了想,良辰到底還是忍住了到了嘴邊的話,在桌子的另一側輕輕坐了下來,悄悄陪着孃親,並不曾催促。
她想,孃親若是想說必然就會說的,而孃親能夠把她帶到這裡來,該就是想好了要告訴她些什麼的,只是怕是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說罷了。
過得片刻,良辰正一邊心裡頭猜測着,一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方纔提過的茶壺,便是聽得孃親輕輕嘆了口氣。
良辰忙擡起頭來看過去,對上孃親疼惜不捨的目光,孃親遲疑了下,纔開口道:“方纔……太后說要爲你指婚。”
放在茶壺上頭的手頓時忍不住一抖,良辰驚訝地看着孃親,四目對上的一瞬,良辰確定她這會兒看清了孃親眼裡的憂鬱,以及那份沒法掩飾的擔憂。
母女倆一時都沒有開口,和婉郡主是不知道女兒如何想的,她方纔聽到太后說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雖知道太后是會關注她的女兒的,卻是不想會這樣直接就提出來。
她是早就想過要爲了女兒的幸福着想,便是不貪慕地位榮華,只盼着給女兒找一門好親事,日後夫妻和睦,不求大富大貴,平生順遂就好。
可看着太后滿臉的慈愛笑意,那語氣裡頭對這樁親事的滿意,尤其是聽得對方是誰之後,和婉郡主的反應是當即愣在那裡,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是不敢有也着實沒反應過來,若是太后突然說要指婚叫她吃驚,那麼聽到這給女兒的指婚對象之後,她卻是真正的心驚。
這樣的人,太后怎麼會想到要將辰兒指婚給他?太后平日裡是很是厚待她,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太后會將她和她的女兒高看至此。
可這樣一來,她卻是當時什麼話都沒有說,不能反駁,因爲太后的看重,不能應下,因爲對女兒的疼愛,她心裡如同冰火兩重天一般,雖是馬上叫自個兒臉上帶了微笑,可卻是無法控制自個兒心突突地跳,直到現在。
良辰則是很是詫異,太后要給她指婚?
雖從前就約略知道太后有這個意思,當時想着,這大概就是孃親得了太后厚待帶來的也不知是好還是壞的事了,只是她倒是沒有太過擔心,當時想着,若是她能夠在太后指婚之前便是能夠找到一門好親事,到時去求了太后恩典,該也不是難事。
退一步來講,若是她自個兒沒有尋到什麼好親事,那麼便是遂了太后的指婚,看着孃親的情面,就憑着她是孃親的唯一嫡女,她覺得她的親事未必就會比個郡主縣主之類的差。
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雖是覺得這事該留意起來了,當時還想着早些着手該是有好處的,哪裡想到,這廂一進宮,太后卻是出其不意提出來了這事來。
只是爲何會突然提出來,若是僅僅有那個意思,孃親該不會這樣擔憂模樣,這樣說來,太后提及此事的時候,應該不僅僅是以着關心的口氣提出建議,大約是心裡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且跟孃親透漏過了,否則孃親不會這般爲難模樣。
想到這裡,良辰便是暗地裡深吸了口氣,叫自個兒微微笑了笑,這纔開口道:“娘,想必太后說了要給女兒指婚的對象是誰吧?”
天知道突然間聽得說有人要給自個兒指婚,眼瞧着盲婚啞嫁就要降臨在自個兒身上,良辰都不知道自個兒是怎麼做到這樣平靜的,大約是怕自個兒若是露出驚慌或者不樂意,會叫孃親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