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玉聞言,眉眼幾分複雜。
頓了片刻,納蘭瑾軒又叫住了連玉,只見他輕咳一聲,臉色如常道,“命人多準備一些上好的綢帶子,要厚一點的。”
連玉先是愣了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她臉色微紅,應聲後快步退了出去。
關上房門,連玉一轉身,便看到了多日不見的連雪,她臉上那張綠柳的人皮面具已經揭出,露出了她自己的本來面目。
論長相,連雪的模樣比綠柳還要美上幾分,但連雪的這份美麗卻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寒意。
“你這幾日去哪兒了?”
連雪卻似乎沒聽到連玉的問話,一雙帶着深沉的眸子只怔怔的看着房門,彷彿在透過房門,看着屋子裡的人。
片刻,從屋裡傳來納蘭瑾軒有些不悅的聲音,“連玉。”
連玉微驚,正想拉了連雪離去,連雪側身避開,她盯着屋子,叫了一聲,“三少。”
隨即,納蘭瑾軒沉冷的聲音從裡頭傳出,“連玉,本少不想看到屋子外頭還有閒雜人等。”
連雪的臉色頓時煞白,喃喃一聲,“難道在你眼裡,我連雪便是閒雜人等嗎?”
說着,一行清淚滑下。
“連玉。”
沉沉的聲音加重了語氣。
連玉微微嘆息,幾乎是強行的將自己這個倔強的妹子給拉出了院子。
***
碧華殿。
幽沁的檀香充斥一室。
御花園出來,皇帝便扶着太后回了碧華殿,又坐了會,這才離開。
皇帝剛走,和碩便來了。
她是來告別的,先前她與上官長卿起了些爭執,上官長卿便先行離開了皇宮,後又差人送信過來,說他在驛站等和碩。
見他主動言和,和碩自然喜不自盛,便令宮人匆匆收拾了行裝,就去了太后宮裡辭行。
聽說女兒要離開,太后雖然不捨,但也沒強留,交待了和碩一些爲人處事,母女倆又說了些體已話。
“你的脾氣,哀家知道,在樓蘭不比咱們月落國,長卿怎麼也是太子的身份,將來是要繼承國統的,你收斂着點,別動不動就發脾氣。”
太后拉着和碩的話,語重心長的說道。
“知道了,母后。”和碩撒嬌的撲進太后的懷裡,語聲嬌軟。
太后慈愛的撫了撫和碩的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鳳眸裡染上重重陰影,“當年你所受的委屈,哀家都看在眼裡,你放心,母后早晚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謝謝母后。”和碩的眼眶頓時一紅。
“傻孩子,跟母后還說什麼謝。”太后笑。
和碩從太后的懷裡直起身子,眸子一轉,開口,語氣有些微的小心翼翼,“聽說,納蘭將軍今天在朝堂向皇兄請求讓納蘭瑾軒和權若雪提前成親,結果卻被皇兄駁回了。”
太后聞言,眉眼中的笑意消失,垂在身側的手頓了頓,良久,方緩緩道,“這事哀家心中有數。”
和碩點頭,又與太后說了些話,這才離開。
太后眯了眸子,看着和碩漸漸消失的背影,鳳眼微紅。
щщщ ✿тTk án ✿C〇
這時,紅繡從外頭送完和碩進來,見太后滿臉不捨,心中一嘆,又想起一事,便上前道,“太后,逍遙王命人送人了您的生辰禮物,雖然王爺遠在藩地,但他眼中還是有您這個嫂嫂的。”
提及逍遙王,太后淡了眸光,她伸手撫了撫髻邊的發,“紅繡,皇室裡向來親情淡薄,不過,逍遙王倒確實是個有心的。”
“只是,但願這個心別是異心纔好。”
頓了頓,太后語聲輕幽。
紅繡眸光一斂,眉心微顰,“逍遙王生性不羈,這個應該……不會吧。”
太后微嗤一聲,眸光一深,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這個納蘭瑾軒有些問題,命人盯緊點。”
紅繡微微皺了眉,神色有些不解,“太后,您的意思是……”
“今天在御花園裡,哀家看他怎麼也不像一個紈絝子弟。”
“奴婢還是不明白。”紅繡眉心越擰越緊。
“是眼神。”
太后冷冷一笑,紅繡卻驀然一驚。
“最近富海那裡交上來的賬本有些問題,哀家聽底下的暗衛說,最近,富海似乎和瑞王和淮南王的人有些牽連。”
太后說着,目光沉冷下來。
富海,天下第二富商,他僅屈於萬三年之下,但其財富卻遠遠及不上萬三年,因此他投城於太后,只爲除掉萬三年,好吞併他的錢財,而太后也不願這天下有一個財力能動盪整個國家的人。
先前那次刺殺萬三年便是太后命慕容拓所爲,富海也一直是知情人。
“要不要派人去蜀郡瞧瞧?”紅繡凝眉接口。
太后忽然眯了眸子,輕輕一笑,“哀家心中已有了人選。”
富海向來機警,在蜀郡的勢力更是盤根錯節,這個賬薄便只能用偷的,若那人能在富海的眼皮子底下偷來賬薄,就說明他確實不簡單,這人便留不得。
若被發現或是偷不到,結局也仍是死路。
納蘭瑾軒,這次就是一個死局,哀家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少能耐。
**
將軍府。
連玉端着藥碗推門而入,房間裡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屏風上,權若雪染血的衣裙靜靜的擱在上頭,木桶裡的熱水早已涼透。
透過屏風,連玉隱隱約約的看見納蘭瑾軒端坐在牀邊的身影。
“三少,藥好了。”
連玉出聲走近。
納蘭瑾軒淡淡的嗯了聲,“拿過來吧。”
繞過屏風走過去,眼尖的連玉一眼便看擱置在牀頭綢帶,或者該說是女兒家的月事帶。
她剛纔便送過來了,現在看權若雪一身清爽,莫不是三少不僅幫她洗了澡還幫她換了月事帶?
這種污穢的事,三少居然……
想着,連玉的眸底幾分複雜。
納蘭瑾軒替權若雪將額間的汗水擦乾後,這才從連玉手裡接過藥碗。
黑烏烏的藥水散發着濃重的藥味,納蘭瑾軒看了眼,想試試溫度,便低頭嚐了口。
“三少,你!”
連玉一驚,臉色的沉靜被打破,看着納蘭瑾軒滿意的神情,那句那是女兒家專用的四物湯便硬生生的堵在了喉頭。
嗯,有些苦,溫度剛好。
納蘭瑾軒皺了皺眉,側了側身子,一手扶起權若雪,連玉見狀連忙伸手接過藥碗。
他低頭,神態溫柔。
從連玉手中的碗中舀了一勺湯藥送到權若雪的脣邊,“若雪,來喝藥了。”
此刻的權若雪仍在昏迷中,她只是依稀聽到有人叫自己,顰了眉,她喃喃出聲,“冷,好冷。”
納蘭瑾軒輕輕的張開她的嘴,餵了湯藥進去,但很快就被她無意識的吐了出來,嘴裡直道,“好苦。”
然後便將頭埋進了納蘭瑾軒的懷裡,再也不肯出來。
納蘭瑾軒一時竟哭笑不得。
“三少,這可怎麼辦?”連玉皺着眉頭,有些發愁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湯藥。
忽然,納蘭瑾軒湊近權若雪的耳畔,低聲說了句,“既然你說苦,那我便陪你一起喝。”
他說着,徑自從連玉的手中接過藥碗,並揮手示意她下去。
連玉應聲下去,走到門邊,她又有些不放心的回頭望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卻讓她微微愣住。
只見,納蘭瑾軒正低頭從藥碗裡抿了口湯藥,然後俯身貼上權若雪的脣瓣,以嘴哺入她的嘴裡。
一口一口,沒有猶豫,毫不停歇。
三少,若你能爲四小姐做到這份上,這還不是愛嗎?
那一刻,連玉的心裡如是想。
權若雪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她是被痛醒的。
腹部的疼痛並着腰間的痠疼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撕裂,哪怕,某個人的手由於怕她冷,自始至終的擱在她的小腹上,她也沒發現。
疼痛一波一波,疼得權若雪蜷起了身子,額上冷汗淋漓,腿間熱流洶涌。
這種情況,她以前從來都沒有過,只是此刻,她已然沒了心思去思索這些。
“唔。”
劇痛之下,她只得用嘴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想借此來減輕一下來自肚腹的疼痛。
輕微的悶哼聲很快將納蘭瑾軒驚醒。
黑暗中,納蘭瑾軒睜開雙眼便看到權若雪在他的懷裡疼得彎了腰,他一驚,連忙扯下遮在散落在牀帷的夜明珠上的黑布。
黑布扯落的瞬間,房間的頓時光芒大盛,微微的灼刺感使得權若雪忙用手捂住了眼睛。
也是這時,納蘭瑾軒方纔看清,眼前的權若雪左手上鮮血淋漓,那一排排清晰的牙印,顯得觸目驚心。
一張臉蒼白的近乎透明,她額前散落的發幾乎教汗水浸溼。
漸漸的,有血污從她的腰間浸出,在牀榻上暈染開來。
“怎麼了?”
納蘭瑾軒忙將她攬入懷裡,一時間竟有些有足無措。
移動間,權若雪腿間的鮮血盡數的染上納蘭瑾軒的衣衫,他也毫不在意,權若雪卻有些不自然了,疼痛的同時她還記得輕輕的推拒着,“別,髒。”
納蘭瑾軒伸手握上她的手,另一手笨拙的在她的腹部揉着,“你是我娘子,我怎麼會嫌你髒呢。”
“還不是呢。”
這個時候,權若雪倒還記得反駁兩句。
納蘭瑾軒挑了眉笑,手上的動作卻越發的輕柔起來,“怎麼樣,可好些了?”
權若雪緊皺着眉頭,咬了牙點頭,雖然疼痛並沒有減輕,但她不想讓他擔心。
她緊咬着的牙關,看得納蘭瑾軒頓時皺緊了眉頭,於是,他輕輕的將她放回到牀榻上,轉頭對她低聲說了句,“我很快回來。”
權若雪蒼白着張臉點頭,從脣畔勉強的擠出絲笑。
納蘭瑾軒又看她一眼,然後便快步的走了過去。
片刻,納蘭瑾軒從外頭進來,手裡端了盆熱水,水似乎有些燙,還有好些熱氣縈繞。
將熱水放到牀前的几子上,納蘭瑾軒轉身從水裡擰了塊絲帕上來,擰乾水漬,便往權若雪的衣裳裡伸去。
見權若雪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泛起紅色,他輕輕一笑,連掀開她的衣裳便解釋道,“我剛剛問了連玉,她說若是痛經了,可用熱水敷一下。”
說話間,她的肚腹一暖,疼痛也彷彿真的消散了些。
但聽到他如些自然的說起問了連玉,權若雪頓時一囧,臉色更是紅得像個蘋果,她連忙垂了頭,卻正好看到納蘭瑾軒從她衣裳裡退出來的手。
那十指,根根通紅,明顯是剛纔被熱水燙得。
她一驚,忙伸手握住他的指,“你瘋了,痛不痛?”
說到後面,她的眼眶已微微發紅起來。
納蘭瑾軒從權若雪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又轉身擰了塊帕子上來,邊往她的腰上敷邊道,“沒事,我不痛。”
手帕敷上去不到片刻,權若雪便感覺身上的疼痛真的好了許多,加上納蘭瑾軒每隔一小會便替她換一塊溫熱的帕子,疼痛便消散的也快。
一時間,她的雙眼便開始打起架來。
見權若雪漸漸放鬆下來,想起她身上的血跡,納蘭瑾軒便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換身衣裳。”
“不用了。”她嘀咕一聲,換了個姿勢,枕了他的腿間後,沉沉睡去。
納蘭瑾軒又替她換了次帕子,低頭看了她許久,還是擰起一塊絲帕替她擦起了身子,順便給她又換了身衣裳,當然,月事帶也給她換了。
做完這一切,他又叫人換了牀牀單,這才抱着她闔上了眼睛,只是他的手整個晚上都擱在權若雪的肚腹上輕輕撫着,只要她有絲毫動靜,他立刻便驚醒。
一夜便在這麼的反覆折騰中過去,清晨的時候,權若雪睡得正香,萬三年卻一早過了來,他的身後跟着清蓮,還有一個臉上戴着輕紗的女子。
納蘭瑾軒從屋裡出來,便看到萬三年臉色有些凝重的站在院中,他的身後另站了兩名女子。
“怎麼了?本少我好不容易睡會。”
這話一說出來,便被清蓮誤會了,她臉上一紅,說了句什麼,拉着那輕紗女子轉過了身。
萬三年看着清蓮的反映,笑了笑,隨後又正了臉色,“昨晚我的人和你手下的人一起在驛站綁了公主,結果卻發現一件事情。”
“什麼事?”納蘭瑾軒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的問。
這時清蓮已拉着那輕紗女子轉過了身,手腕一揚,女子臉上的面紗揚落,那模樣,儼然就是和碩。
“怎麼回事?”納蘭瑾軒眯眸沉了聲。
萬三年看向清蓮,清蓮上步一前,緩緩開口,“這是我妹妹清月。”
“你妹妹?”納蘭瑾軒重複了遍。
清蓮點頭,“很詭異是不是,起初我見到公主,也着實嚇了一跳,我妹妹與公主站在一起,幾乎便分不清真假。”
後面一句,清蓮刻意加重了語氣。
“你們是想用你妹妹代替和碩去當樓蘭國的太子妃?”納蘭瑾軒環了胸,眉梢一挑。
萬三年點頭,黑湛的目光從清蓮姐妹兩的身上一掠而過,“和碩這個女人傷了我雪丫頭,就這麼讓她死了,倒真是可惜了,還不如讓她活着,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的一切被人剝奪,讓她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納蘭瑾軒聞言,沉吟一番後結果蹦了句,“萬兄,你果然夠陰險。”
萬三年黑線,這邊納蘭瑾軒已經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邊伸懶腰邊道,“行了,就這麼辦吧,本少累着呢,回去睡了。”
幾人頓時無語,清蓮走到清月的身邊,低柔了嗓音問,“月兒,你可願意?”
清月清亮的眸子眨了眨,面色凝重,她回答,“姐,我願意。”
**
一連幾日,納蘭瑾軒閉門不出,只專心的照顧着權若雪。
連李煜與慕容拓來找他都被吃了閉門羹,兩人嘴裡只嚷嚷三少是不是吃錯了藥。
期間,那些被三少買回家的姬妾們也曾嚷嚷着要看看四小姐到底長什麼模樣,結果全被納蘭瑾軒給轟出了府。
每天早上,權若雪一醒來,便是一桌子補血祛寒的湯藥還有食物,全是納蘭瑾軒做的,一開始那些湯藥權若雪還不肯喝,在納蘭瑾軒強行用嘴餵了幾次後,她便學乖了。
腹部與腰間幾乎天天會痛,一痛,納蘭瑾軒便差點急眼,每回都火急火爎將手帕浸入熱水中替她敷着。
後來張老說了句,這帕子是越燙越好,本來一句戲言,納蘭瑾軒卻當了真,每次都燙得十指通紅,他還一臉心滿意足。
這幾晚,納蘭瑾軒可以說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到半夜,權若雪的疼痛又會開始,他每次都要等到權若雪睡去後,替她擦乾身子,纔去睡。
連雪也來過幾次,但每次納蘭瑾軒都特別不待見她,後來沒見了她的人影。
這天,天氣涼爽,權若雪想出門去吹吹風,納蘭瑾軒先是同意,後來出去在院裡站了會,便死活不同意她出去了。
“我就出去一小會兒,一小會兒還不行嗎?整天悶在屋裡都快發黴了。”權若雪嘟了嘴,一雙水眸衝着納蘭瑾軒眨巴眨巴。
納蘭瑾軒正坐在桌前慢條斯理的喝着花茶,聽到權若雪的話,他啜了口茶水,伸出食指搖了搖,吐了兩個字,“不行。”
見她苦着一張臉,他爾後又輕聲說了句,“我這不是陪着你呢,等你月事過去,你想去哪裡我便陪你去哪裡。”
聽他若無其事的說起月事,權若雪耳根一紅,轉過身小聲的罵了句,“流氓。”
誰知,納蘭瑾軒竟一下子繞到她的身後,猛地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低了頭在她的耳邊呵了氣,道,“說誰流氓呢。”
他說着,作勢要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