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僞滿建國(上)

一聽說要召開“建國”會議,熙洽很興奮,帶了幾個人早兩天就到了。而馬占山則是最晚的一個,開會當天下午,才乘日本人的飛機從哈爾濱飛到瀋陽。

張景惠、臧式毅、熙洽、馬占山四人同往拜訪本莊,本莊很高興,特在瀋陽大和旅館設宴招待。

會議是晚上八時召開的,板垣和翻譯官中島“列席”會議。張景惠作開場白說:“今天是基於本莊司令官的意旨,以東北政務委員會的名義,請各位到此商議。目前東北各省分立,終非常局,需要一個統一的組織纔好。但究竟用何形式,請大家研究一下。”

臧式毅還抱有幻想,想搶先定調,因此馬上接着說:“現在南京國民政府和張漢卿都放棄東北不管,依我看,就組織一個東北聯省自治政府,推行一切政治。大家認爲如何?”

阪垣立即更正道:“不管成立一個怎樣的政府,首先要宣佈東北獨立,脫離與南京政府的關係。我看這個東北政務委員會就很好,可以用東北政務委員會的名義宣佈獨立,另行組織新政府。”

東北政務委員會在東北易幟後,於一九二九年一月十二日成立的東北最高行政機關,統管除軍隊之外各種政務。由張學良任主席,張作相、張景惠、萬福麟、湯玉麟、袁金鎧、臧式毅(後來增補)等十三人爲委員。

“東北政務委員會這個名義是過去的了,”熙洽不贊成,他說,“既然東北脫離了南京政府,還是換一個名義好一些。否則舊瓶裝新酒,名不正言不順。”

阪垣問:“那熙先生認爲換一個什麼名義好?”

“我看就叫東北行政委員會吧,行嗎?”

“嗯,這也行。”阪垣點頭說,“你們四個省區行政長官,加上熱河的湯玉麟、內蒙的齊王和凌升,一共七個委員,張先生就擔任委員長吧。”

湯玉麟是熱河省政府主席兼第三十六師師長,齊王是哲裡木盟盟長齊默特色木丕勒,凌升是呼倫貝爾特區的最高行政長官—副都統貴福的長子,他們三人都沒有來,不過也都派了代表來參加會議。

“行了,沒有問題。”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也無須表決了,大家應了一聲就算是通過了。

大事很多,小事也不少,會議一直進行到凌晨三時,大家才撐不住了,這才暫時結束。

第二天下午,會議繼續進行。阪垣首先說:“滿洲既然獨立了,組織新政府是當務之急。根據滿洲民衆的請願,要求建立一個以溥儀爲元首的新國家,請大家對此發表意見。”

本莊說:“我們對新國家如何組織沒有成見,一切都由你們商議決定,各位有什麼方案儘可說出來。”

“諸位,”笑容滿面的土肥原補充道,“這個新國家是滿洲人自己的獨立國家,日本人則處於指導援助地位,並無領土野心。滿洲有肥沃的土地、豐富的礦藏,在日本的幫助下,我堅信新國家必將建設成爲王道樂土。”

聽了他們的這一番話,臧式毅不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心想:“這不是在說鬼話嗎?你們把一切都訂好了,還研究什麼!”他望了望馬占山,只見馬占山正襟危膝地端坐着,象一尊木像。

“我這裡有一個方案,這是得到了本莊司令官首肯的。”趙伯欣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幾張紙,說,“東北脫離南京政府的統治,另行組織一個新國家,名叫滿洲國,暫設執政府、參議府、國務院、立法院和監察院。國務院是行政機關,下設總務廳、民政部、軍政部、財政部、外交部、文教部、實業部、交通部。執政一席,擬請宣統皇帝溥儀擔任。國務總理由執政推薦作任用,各部部長除由現在各省長官兼任外,其餘皆由別人專任。

至於首都嘛,原來擬定在奉天或哈爾濱。但考慮到奉天偏南,哈爾濱偏北,都不是很合適。長春位於東北的中心,最爲適合,並且便於建設,因此首都擬定在長春。大家認爲怎麼樣?”

關於“新國家”的首都定在何處,之前趙伯欣、張燕卿、榮孟枚等人就經過了多次討論。按理說,瀋陽是東北的政治、軍事、經濟的中心,作爲“新國家”的首都最合適。但關東軍認爲:一是在瀋陽張作霖父子的舊勢力過大,且盤根錯節,有不穩定之感;二是瀋陽乃滿人的發祥地,近三百年來一直作爲清朝(後金)的都城和陪都。如果以瀋陽爲都,會給中國人和國際上一個印象,是復辟清朝,而不是建立“新國家”。這對於日後仿照朝鮮,將東北併入日本版圖很不利。

大連久在日本的統治之下,從政治上來說合適,但地理位置太偏南。哈爾濱不僅地理位置太偏北,而且蘇俄勢力強大。長春地處東北的中心地帶,而且南滿鐵路經過此處,交通也方便,因此“定都”長春則最爲合適。

沉默了一會,帶病而來的於衝漢開口說:“我想,此方案既然已經本莊司令官考慮再三,很是完善,也沒有什麼再研究的必要了吧!”

“等一等,”熙洽有些不滿足,對關東軍的意圖也有些搞不清,他說,“宣統皇帝回主滿洲,名正言順,爲什麼要稱執政,直接叫皇帝不更好嗎?”

“不,熙先生搞錯了。”本莊說,“溥儀就任執政,是新國家的元首,不是滿清宣統的繼續。溥儀將來如何登極稱帝,這是另一個問題,還不能研究。”

在開會前,臧式毅就派人和馬占山、張景惠聯繫,希望能口徑一致,實行聯省自治。也就是:東北三省對中國的關係暫時不定,東北三省聯省自治,暫時不成立新的國家。對此,馬占山表示十分贊同,熙洽不同意。張景惠則明確地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成立一個新的國家,推出溥儀是日本人定了的。果然,當臧式毅剛提出聯省自治,馬上就被阪垣攔住了,要求首先宣佈獨立,緊接着就要“建國”。而熙洽認爲既然擡出溥儀,那就乾脆復辟清朝好了,名正言順。但日本人不僅不同意復辟,連皇帝的稱號都不能用。

這也不能研究,那也不能研究,還研究什麼!臧式毅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既然一切都定了,那就這樣,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敘五兄是委員長,就多操點心,負責籌備一切吧。”

熙洽見一切日本人早就安排好了,再商議也沒有用,也就跟着說:“是啊,那就這樣定了吧。”

本莊要的是這個會議的形式,根本不需要他們這些人討論。他點點頭,說:“好,諸位對這個方案如果沒有什麼異議,那就簽字吧。”

馬占山被叫來開會,被告之是商議東北聯省自治問題。先前他在哈爾濱與多門談判時,說好了是黑龍江自治,臧式毅派人與他聯繫,也是說聯省自治。但是來了以後才知道,日本人根本不可能讓他們搞什麼自治,是要東北脫離南京政府,另外成立一個國家。此時聽到要簽字,他不免心中打鼓:“常言說,空口無憑,有據爲證。一旦簽了字,以後那我可真是有嘴也講不清了。在海倫與阪垣會談時就沒有簽字,在哈爾濱與多門談判時也沒有簽字,現在就更不能簽了。”

待張景惠、臧式毅、熙洽簽完字,馬占山推辭道:“你們都知道,黑龍江的情況比較複雜,並非我一個人說了算。沒有得到大家的同意,貿然簽字,那是會出亂子的。我想還是回省同大家說一下,然後再簽字比較妥當。”

本莊知道馬占山是想推脫,但他並不在乎。上了套的馬,還能跑到哪裡去。當“建國”事情一宣佈,開會的照片一刊登,你是否簽了字,效果都一樣。因而他大方地說:“馬先生回省商量一下再簽字也可以。大家既然推薦張先生負責籌備,我很贊同,那就這樣吧。但應在本月底之前籌備妥當,越快越好。”

二月十八日,東北行政委員會宣佈成立,通電東北“獨立”,發表《滿蒙新國家獨立宣言》:

“東北事變,瞬已數月,人民望治,飢渴同深,當此更始之交,尤切來蘇之望。景惠等忝被推舉,領袖省區革舊刷新,責無旁貸,爰諮大計,萃擴一隅。僉以菲有堅固的團體,不足以計全局;非本人民的公意,不足以樹新猷;於是由東北四省及特別區乃蒙古各王公組織一機關,名曰東北政務執行委員會。本會成立,通電中外,同時與黨國脫離關係,東北省區完全獨立。更依獨立之精神,力圖行政之改善。往者軍閥苛政,肆意誅求,水深火熱,民不堪命。鄉村之痛淚未乾,爪牙之餘毒尚在,所當徹底剷除,勿令再生枝蔓。撫民者謂之候,保民者謂之王,四民蘇息,善政乃成,此本會之一使命也。

晚近暴民專制恣利積怨,社會道德日見消亡。社會乃國會之基礎,道德系政治之本源。忠信篤敬,蠻貊可行,不特排外之政策,斯泯國際之戰爭。更以門戶開放機會均等主義以與社會民族共存共榮;此本會之第二使命也。

安內輯外,政治之本,丞謀根本之鞏固。宜達枝葉繁榮,從而獎進職業,發展農商,使生利者日多,失業者日少。社會之利益既均,階級這鬥爭自泯,赤化不行,民生可期;此本會之第三使命也。

景惠等爲完成以上之三大使命,輒作此會,以爲我東北省區人民謀求幸福。斯爲我東北各種族人民謀求幸福。天日在上,鑑此宣言。邦人君子,興起助我。”

由英、美、法、德、意五國代表組成的國聯調查團,於一月二十一日已經組成立。二月三日,國聯調查團一行從歐洲出發,估計於月底抵達日本。在國聯調查團進入東北之前,“新政權”必須建立。爲此,關東軍司令部已經連續召開了十次“建國幕僚會議”,一切都準備就緒,現在要一氣呵成。

雖然“建國”之事早已確定,由關東軍一手包辦。但也必須有輿論,有民意的表達才象樣。根據關東軍的《建國促進宣傳運動計劃》,“民意運動”分爲三個階段進行:一階段是準備時期,主要是特色宣傳骨幹,架設機構;第二階段是地方運動時期,由各縣召開大會進行宣傳,選出出席本省大會的代表,各省召開大會;第三階段是瀋陽集中時期,要召開全東北大會,並舉行示威、請願遊行。

在日本人的人、財、物傾力幫助和督導下,自治指導部部長於衝漢指揮着大大小小的漢奸,把各地的“民意運動”開展得有聲有色。首先成立了“促進建國運動特別宣傳委員會”,再由這個委員會對各縣的宣傳運動進行指導和監督。先以各縣爲中心,各個團體召開本縣大會,以向社會展示“建國民意”。然後由各團體組成縣聯合會,省聯合會,進而召開全省大會,全東北大會。

瀋陽是“民意運動”的中心,溥偉一夥人搞在最先,而吉林則搞得最熱鬧、聲勢最大。因爲吉林是最先宣佈“獨立”的,而且熙洽最熱心、最賣力。

眼見大清復辟無望,熙洽留下張燕卿作爲代表參與“建國”事宜,離開瀋陽回到吉林。一踏進長官公署,吉林“促進建國運動特別宣傳委員會”的幹事長就向他報告道:“熙長官,我省的建國運動搞得十分火熱,民衆熱情很高。按照計劃,連日來,工務總會、農會、商會、航業公會、教育會、紅十字會、朝鮮民會等各團體均開會討論建國之事,與會者均贊成建立一個新國家,多數民意擁護復辟。各縣派出的代表已經到了省城,會議從昨天開始,今天你能不能出席,大家盼望你帶回奉天會議的好消息?”

“不錯,不錯,你們乾得很不錯,辛苦了。”熙洽聽了也很高興,笑着說,“我倒是很想去,但是到奉天數日,會議太多,實在太乏了,還是叫李秘書長代我去吧。會議的情況,就由榮廳長向大家作報告,他參加了會議,情況都瞭解。”

李銘書是遼寧黑山人,五十四歲。清末時因廢除科舉,爲求出身而投筆從戎,在軍隊任過騎兵旅的副官長。他在東北三省的軍署或省公署都當過秘書,是多年的資深老秘書了。熙洽的“吉林省長官公署”成立後,他才由秘書升爲秘書長。

會議開始,李銘書代熙洽作了會議主席。他先拍拍巴掌,然後說:“熙長官今日本擬親身到會與諸位晤談,但因赴奉數日,精神疲乏不能蒞會,故派本人代表。關於熙長官赴奉經過情形,請榮教育廳長向諸君報告。”

榮孟枚起身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說:“兄弟隨同熙長官赴奉,到奉後與奉天臧主席,黑省馬主席,哈埠張長官及蒙古各王公開建國預備會,彼此交換意見,均甚爲融洽。將來建國正式大會擬在長春舉行,這是我省的榮幸。此次熙長官赴奉,一方面爲建國之事與東北各首領交換意見,一方面爲感謝日方當局爲東北民衆造福,藉便致謝。

關於在奉接洽之結果,其意見稍有不同者:即哈埠張長官、黑省馬主席均主張採用共和制,而熙長官、臧主席及蒙古各王公等均主張復辟帝制(*他記錯了)。其理由緣以當初清帝遜位時系將國權交付全國人民,但自遜位後,名目上雖爲共和而實質上仍繫個人專政,人民未得絲毫之權利。且當初系五族共和,採用五色旗幟,自國民黨專政後,竟將五色旗廢除,另用青天白日旗,完全是漢人民族的勢力,排斥異族。與清帝遜位時之宗旨絕對相反,遜政時對清室訂有優待條件,現時並不履行,將建國約法完全譭棄,足見此等國民無組織共和國家之能力,況宣統帝近來學業甚佳,年歲已大,若推爲國家元首定能勝任,且國民黨政府對內廢除五色旗,排斥異族,此其對內之不道德;對外則終日主張收回租界,廢棄條約,此其對外之不道德。所以,”說到這,他揮起右手,提高聲音喊叫道,“國民黨無論對內對外均持排斥主義,不講道德,這種國家能在世界上長久存在嗎?國民黨政府能配稱爲國家嗎?”

“不配!”與會者狂叫了起來,然後拼命鼓掌。這些人多爲前清的遺老遺少,還有就是尖着腦袋,想趁“建國”之機撈個一官半職的官吏。正經的生意人和讀書人還真的不多,更別說種田做工的下等人了。

“是不配。”榮孟枚不愧不關東第二才子,口才甚是了得。他用蔑視的口吻繼續說道,“本來國民黨是從前的哥老會、青紅幫改革組成,不過因爲孫文稍有學識能夠活動,因而隨聲附和者較多。在以先張作霖即不願加入,是以東北終未易幟。待其子張學良執政後,競不顧一切遽然加入,從此東北民衆即任其宰割矣。現在我們東北民衆所受的痛苦非日本人給我們的痛苦,乃國民黨同張學良給我們的痛苦。國民黨是一種排外的東北軍閥,是殘暴的。我們焉能屈服於此種排外及殘暴的國家呢?”

“絕不屈服!”與會者又是一陣狂喊,一陣掌聲。

“所以,”榮孟枚接着又說,“即使無此機會我們也應當起來獨立,而現在竟有東鄰仗義將我東北民衆於水深火熱中救出,使登諸衽席之上,應當如何感謝呢?不過救人者只能救一時,不能救永久,我們以後的福利要我們自己努力去謀。”

一個遺老用顫抖的聲音叫道:“有日本東鄰的幫助,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時機,我們自己當然也要爭氣。但鳥無頭不飛,應請皇上還位纔是。”

瞥了這個遺老一眼,榮孟枚說:現時在奉天接洽的結果只在君主與共和之間,由東北四省一特別區舉出首腦人來執政,如果是共和國也希望宣統皇帝作第一任總統。因爲東北民衆中以滿蒙民族佔多數,且均系清帝后裔,而蒙古各王公等當初曾隨清帝入關,現在亦很希望宣統帝出來執政。如果採用帝制,亦願以宣統爲皇帝。但首先順徵求一般民衆的意思,如果東北民衆均能贊成一致擁戴時,然後再請示宣統帝的意見如何。因宣統帝現在年歲已大,對於各項政務亦有一定之見解,倘至彼時完全達到宣統帝出面臨政之目的,我們的任務方算成功,我們的事業方能告一段落,彼時我們東北的新國家當與東鄰攜手相慶。”

誰來當這個“新國家”的領導,除了一幫遺老外,對於其它的人來說,並不太重要。大家都明白,真正的領導是日本人。聽榮孟枚囉囉嗦嗦說着這個問題,一個縣長在他停頓的時候,及時插話說:“關於建立新國家之事,我想各縣代表定能努力進行。因易幟以來,中央對於東北四省無好處可言,況自事變後,中央對於東北各省已完全不顧,此刻東北民衆若再不設法自決,則將無生活之路矣。”

“說得對,我們必須自決。”榮孟枚讚許點點頭,說道,“所以此次在奉天組織東北行政委員會,完全與中央脫離關係,宣佈獨立。現茲將獨立宣言向大家宣讀。”

讀完後榮孟枚繼續說:“在此宣言書中可分爲三個注意點。第一,使命中之注意點,即所謂撫民者謂之候,保民者謂之王,諒大家對此意亦能瞭解,即是推戴宣統帝出來執政之意。第二,使命中之注意點,即是不持排外政策。因爲國家若常存排外的思想,容易使國際間發生衝突,演出戰爭。我們的新國家不持排外主義,關於國民黨所主張之廢棄條約,收回租界等事全不採用,完全以門戶開放,機會均等爲主義,無論何種民族至我國時均一律平等,不分畛域,將來可以不分國界而大同世界。第三,使命中之注意點,即掃除赤化。欲掃除赤化必先獎進職業,發展商業,使生利者日多,失業者日少,則赤化自然減矣。在共產主義中雖有一部分道理,但實行共產者均任意燒殺,不能使社會安寧,人民樂業。現爲保持東亞和平,必須將赤化剷除淨盡。

若此三大使命完成後,則東北各民族方能永享幸福,然後與東鄰日本攜手同盟,共存共榮。總之,必須先建設起一個強固的國家,方能運用得當。至於此種強固的國家宜如何建設,仍須大家努力工作,積極進行爲盼。並請諸君多飲一杯,祝諸君健康。”

“好了,”鼓掌聲中,作爲會議主席的李書銘起身說道,“現在閉會,大家入座就餐。”

話音未落,人們紛紛起身擁向餐廳。好菜好飯對於開好會議,是個很重要的問題。要是不管飯,來參加會議的人數恐怕要少一半!當然囉,如果是發錢,那就更好。

各地的“民意運動”搞得熱火朝天,除了利用報紙、廣播大造輿論之外,“自治指導部”還指令各地的商會、農會、教育會、同業組合、宗教團體等都要進行集體宣傳。誰要是不積極參與,那就是有抗日思想,必定會有麻煩。於是各種團體頻繁地開會,不斷地組織人員上街遊行,還紛紛控訴“張氏政權的暴政”,歌頌“友好”鄰邦的“德政”。到了後來,還組織人員跑到各省政府請願,堅決要求成立一個“獨立的新國家”,要“在日本友邦的幫助下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園”。

既然如此,“友邦”的軍隊—關東軍司令部下達旨意,順從“滿洲三千萬民衆的民意”。

可是,事情在預定的“執政”—溥儀那裡出了麻煩。

在關東軍精心的“保護”下,溥儀不安地度過了三個月。過完他二十六歲生日沒有幾天,忽然傳來一個消息,剛剛新組成的“東北行政委員會”通過了一項決議,要在滿洲建立一個“滿洲共和國”,還發表了“獨立宣言”。這個消息尤如一顆炸彈,使溥儀和他的“大臣”們大爲恐慌,無不表示憤概。

“什麼,滿洲共和國!天哪,如果不是爲了復辟大清,我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呢!陳師傅寶琛不顧風燭殘年,冒死來到旅順勸諫,說若非復位以正統系,何以對待列祖列宗在天之靈!是啊,我如果不當皇帝,我存在於世上還有什麼意義呢?”溥儀此時是又氣又恨,象發了瘋似地在客廳裡轉來轉去。他的“大臣”們圍繞着他,一時不知怎麼勸慰。

“你們說,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他的大臣們不解其意,“皇上是說……”

“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是肅忠親王的家。”溥儀喊道,“因爲肅親王忠***,時刻不忘大清,盡其所能復辟大清的。正因爲他的忠心,所以他才配享有忠字諡號。”

愛新覺羅·善耆,鑲白旗,是第十代肅親王。二十一歲封二等鎮國將軍,三十三歲時襲肅親王爵。歷任乾清門頭等侍衛、副都統、步軍統領、民政部尚書、軍諮大臣等要職。爲了挽救風雨飄搖的清王朝,避免革命,善耆主張君主立憲。辛亥革命爆發後,他拒絕在清帝退位詔書上簽字,又與恭親王溥偉、禁衛軍總統良弼、江寧將軍鐵良等人組織宗社黨,企圖重組皇族內閣,力挽清王朝於既倒。

民國建立後,善耆攜家人逃到日本佔領的旅順。他公開表示“不恢復清室,永世不進北京,堅決不與革命黨人妥協”。善耆的到來,受到日本人的歡迎,把他一家安排在關東都督府民政長官的官邸。善耆也高唱“中日提攜”,結交日本軍政高層人士。在日本政府和軍部的幫助下,善耆殫精竭慮,不惜傾家蕩產,盡一切努力,力圖復辟清朝。他策動叛亂,鼓吹滿**立。只可惜這是逆歷史而動,兩次發起“滿**立運動”,均以失敗告終。

十年的努力,歷盡坎坷,未能如願以償。善耆長期抑鬱成疾,於一九二二年,五十六歲時病死於旅順。後來運回北京肅親王墓地安葬,溥儀追贈諡號“忠”。溥儀從湯崗子溫泉來到旅順後,在大和旅館住了一個月,然後就遷至太陽溝善耆的府邸。

“滿洲共和國,這是什麼東西!是我大清嗎?如果我做不成皇帝,還不如去過舒適的寓公生活,我也可以到外國去享福。”他把羅振玉和鄭孝胥叫來,對他倆說,“我一定要向關東軍表明態度,如果不接受我的要求,那我就回天津去。”

“嗯,對,一定要向關東軍表明我們的態度。”羅、鄭二人都點頭同意。他倆也很氣憤:“開建國會議這麼大的事情,居然沒有我們,真是豈有此理!”

“皇上,”羅振玉還建議說,“表明態度是肯定的。但日本人貪小便宜,不妨先送一點小禮物給阪垣,這樣說話也好說一些。”羅振玉雖在日本生活多年,但還是中國人的傳統思維。

溥儀此時哪裡還在乎幾個錢,他擺擺手說:“這沒有問題,就選幾件小珍玩給他好了。”

他轉身走進書房,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纔回來,拿着幾張紙交給羅、鄭二人,說:“你們務必把它交給阪垣,務必堅持向阪垣說清楚我的態度。”

溥儀的生活圈子極其狹小,對於社會、民情知之甚少。他根據老師和“大臣”們平時向他灌輸的東西,想當然地列出了八條復辟帝制的“正統系”理由:

一、尊重東亞五千年道德,不得不正統系。

二、實行王道,首重倫常綱紀,不得不正統系。

三、統馭國家,必使人民信仰欽敬,不得不正統系。

四、中日兩國爲兄弟之邦,欲圖共存共榮,必須尊崇固有之道德,使兩國人民有同等之精神,此不得不正統系。

五、中國遭民主制度之害已二十餘年,除少數自私自利者,其多數人民厭惡共和,思念本朝,故不得不正統系。

六、滿蒙人民素來保存習慣,欲使之信服,不得不正統系。

七、共和制度日熾,加以失業人民日衆,與日本帝國實有莫大之隱憂;若中國得以恢復帝制,於兩國人民思想上、精神上保存至大,此不得不正統系。

八、大清在中華有二百餘年之歷史,在滿洲有一百餘年之歷史,從人民之習慣,安人民之心理,治地方之安靖,存東方之精神,行王政之復古,鞏固貴國我國之皇統,不得不正統系。

陳曾壽是進士出身,是皇后婉容的老師,也是溥儀的顧問。他要過紙條看了看,覺得還不夠,提起筆,刷刷刷又加了四條:

九、貴國之興隆,在明治大帝之王政。觀其訓諭羣工,莫不推揚道德,教以忠義。科學兼採歐美,道德必本諸孔孟,保存東方固有之精神,挽回濡染歐風之弊習,故能萬衆人心親上師長,保護國家,如手足之捍頭目。此予之所敬佩者。爲趨步明治大帝,不能不正統系。

十、蒙古諸王公仍襲舊號,若實行共和制度,欲取消其以前爵號,則因失望而人心渙散,更無由統制之,故不能不正統系。

十一、貴國扶助東三省,爲三千萬人民謀幸福,至爲可感佩。惟予之志願,不僅在東三省之三千萬人民,實欲以東三省爲張本,而振興全國之人心,以救民於水火推至於東亞共存共榮,即貴國之九千萬人民皆有息息相關之理,兩國政體不行歧異。爲振興兩國國勢起見,不得不正統系。

十二、予自辛亥遜政,退處民間,今已二十餘年矣,毫無爲一己尊崇之心,專以救民爲宗旨。只要有人出而任天下之重,以正道挽回劫運,予雖爲一平民,亦所欣願。若必欲予承之,本個人意見,非正名定分,實有用人行政之權成一獨立國家,不能挽回二十年來之弊政。否則有名無實,諸我牽制,毫無補救於民,如水益深,如火益熱,徒負初心,更滋罪戾,此萬萬不敢承認者也。倘專爲一己尊崇起見,則二十年來杜門削跡,一旦加之以土地人民,無論爲總統,爲王位,其所得已多,尚有何不足之念。實以所主張者純爲人民,純爲國家,純爲中日兩國,純爲東亞大局起見,無一毫私利存乎其間,故不能不正統系。

十二條說得堂堂正正,理由似乎很充足,溥儀認爲足以打動日本“友邦”。

可是,當羅、鄭二人從瀋陽回來時,滿懷希望的溥儀卻聽到鄭孝胥對他說:“皇上,不必爭了,還是接受共和制,出任執政吧。”

“什麼執政?”溥儀跳了起來,“你叫我當共和國的執政!”

“此事已成定局,臣再三向軍方爭論無效。軍方表示,執政即元首……”

“別說了,我不要聽!”溥儀轉臉指着羅振玉問,“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臣實在是不清楚。”羅振玉搖着頭說,“臣就見了阪垣一面,事情是蘇戡和阪垣談的。”

“你們全都沒用!”溥儀恨恨地指着他倆大聲喊道,“爲什麼不向他們說明,我的要求達不到,我就回天津做寓公!”

“皇上還是再三思考爲好。”鄭孝胥勸道,“復辟必須依賴日本,眼前與日本反目,將來的希望也完了。一切從長計議,將來複闢不是沒有希望的啊!”

“從長計議!將來!”溥儀暴燥地說,“這話我聽得太多了,也失望太多了。”

“皇上,歷史上有許多君王,他們都是千辛萬苦,經過多次的磨難,最後才成功的。比如說晉重耳、漢劉秀這些……”

晉文公重耳曾被迫流亡列國,歷時達十九年之久。在“五賢”的輔佐和秦國三千軍隊的幫助下,重耳歸國奪取王位。他在位僅九年,卻奠定了晉國在春秋列國中百年的霸主地位。

漢世祖光武帝劉秀,東漢開國皇帝,“中興之主”。在王莽新朝後期,海內分崩,天下大亂。已經淪爲一介布衣的皇族後裔劉秀在家鄉南陽乘勢起兵,與衆豪傑並爭天下。幾年的時間裡,因“延攬英雄,務悅民心,”劉秀一個小頭目,迅速變成了擁有數十萬大軍一方統帥,進而登基稱帝。以後又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平滅各地割據政權,再次統一天下。後人評價爲“自三代而下,唯光武允冠百王矣”。

“夠了,夠了,這些故事我早就聽夠了!”溥儀粗暴地打斷鄭孝胥的話,“無論是重耳還是劉秀,他們從來都沒有放棄君王的稱號。”

“唉,既然這樣,下午阪垣就來覲見,請皇上對他說吧!”

“讓他來,”溥儀氣呼呼地說,“我一定要向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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