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擴充軍戶和增加稅收,司馬元顯開始在三吳地區實施新一輪土斷政策,至今已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了。
在這段時間內,各個階級的百姓心中都有不滿,更是對朝廷充滿了怨言。
而爲了完成司馬元顯下達的徵兵指標,劉牢之利用各種手段,將那些本不願當兵的人變成了“志願兵”,這頓時引起了三吳老百姓們的恐慌,各種民和官之間的小摩擦可謂是層出不窮。
直到隆安二年七月十八,也就是這一次土斷政策實施了一個月之後,民和官之間的小矛盾終於厚積薄發,釀成了一場巨大的民亂。
這場民亂的*,正是去年春天逃入海島中的孫恩。
孫恩和盧循帶領着追隨他們的一百多五斗米教徒,坐船返回了闊別一年多的中原大地上,很快就化整爲零地潛入了上虞縣城,而後將沒有任何防備的縣令殺死了。
上虞是會稽郡的轄區,離會稽上並不算遠。
要是追溯到遠古時期的話,這個縣還是虞舜後代的封地,最早的地名爲“虞賓”,虞舜就曾經來此躲避丹朱之亂。
除了虞舜之外,與上虞縣有關的名人還包括曹娥、祝英臺以及謝安。
曹娥是東漢上虞人,生於東漢順帝永建五年,娥父曹盱是一巫祝,善於“撫節安歌,婆娑樂神”。按漢代吳越地區逢端午節祭祀潮神伍子胥的習俗,這一天要在舜江上駕船逆潮而上祭祀和迎接潮神。
漢安二年五月五日,舜江上舉行迎潮神儀式,曹盱不幸溺水而死,屍體亦被浪濤捲走。年僅十四歲的曹娥痛失慈父,晝夜不停地哭喊着沿江尋找;到了第十七天時,她脫下外衣投入江中,對天禱祝說,“若父屍尚在,讓衣服下沉;如已不在,讓衣服浮起。”
言畢,衣服旋即沉沒,她即於此處投江尋父;五日後,已溺水身亡的曹娥竟揹負父屍浮出了水面。
此事迅速傳揚開去,轟動朝野。後人爲紀念她,改舜江爲曹娥江。
元嘉元年,上虞縣令度尚改葬娥於江南道旁,命弟子邯鄲淳作誄辭,刻石立碑以彰孝烈。後蔡邕訪之,題八字於碑陰,“黃絹幼婦,外孫齏臼。”——這八個字是一個字謎,謎底爲“絕妙好辭”。
東晉平二年,王羲之也來拜訪曹娥廟,並用小楷臨了一篇碑文《孝女曹娥碑》存在廟中,這篇碑文後來又被好事者刻在憫忠寺,也就是北京法源寺。
南宋入侵時,江西進士謝枋得參加抵抗蒙古兵失敗,妻子被俘。他隱姓埋名,在江湖上算命,他不肯用元朝的錢,只肯收米麪等實物。
元朝統一中國後,朝廷爲了寵絡漢人,到江南訪求宋朝的遺士,邀功的官吏找到謝枋得,強迫他北上。
到了北京後,他被安置在憫忠寺,他看到曹娥碑後大感慨,“小女孩都能做到,我不能不如你啊!”遂將自己餓死在寺中。
上虞縣的第二個文化名人就是祝英臺了。
祝家的上兩代曾經數度爲朝廷效力,追隨祖逖、陶侃、桓溫等大軍北伐中原,並收復洛陽,一度進軍陝南。祝英臺的童年時期,經常聽到長輩們敘述征戰的故事,小小的心靈中便立下了志願,要成爲一個效命疆場的巾幗英雄。
祝英臺是一位活潑爽朗而略帶幾分男性氣概的閨閣人物,爲了滿足她不能馳騁疆場的遺憾,遂降格以求地說服了父母,女扮男裝,到會稽城負笈遊學。
祝英臺與鄮縣的梁山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於是結爲異姓兄弟,同學三年。
直到祝英臺回鄉後,梁山伯到上虞尋訪,這才發現她是女人,而後回家告訴父母,打算去向她提親。
可惜祝家語馬家已經有了婚約在先,所以梁山泊只能悵然而返,發誓今生不娶;三年之後,梁山伯病逝在鄞縣縣令任上,只留下遺言讓人將他葬在清道山下。
祝英臺不能嫁給梁山伯,心中亦是悵然,她甚至想過用死來威脅父母,可最後還是拗不過父母,只得答應出嫁。
就在祝英臺出嫁這一天,她的喜船路過樑山伯的墳地時,突然風波大作,船不能行。
祝英臺遂往梁山伯墳前,慟哭不已,忽見墳前裂開一條一尺多寬的隙縫,她遂一躍而入,轉瞬風停地平,一切恢復正常。
這事由馬家的口傳入朝廷之後,謝安就奏請司馬曜,遂敕封該地爲“義婦墳”,並令有關部門立廟祀奉。
這一帶山坡上,時有大蝶雙飛翩翩,據說黃色的蝴蝶是祝英臺,而褐色的就是梁山伯。
至於謝安與上虞的關係,就不得不說到東山了。
上虞東山正是謝安四十一歲前的隱居之地,他早年曾做過著作郎的閒職,只過了一個月就託病辭歸了,其後一隱就是十餘年。
陳郡謝氏人才濟濟,謝尚、謝奕、謝安和謝萬在朝堂立功,謝安則靠隱居來獲得聲望,可謂是相得益彰了。
謝安以教育子侄輩爲務,謝氏年輕一輩人才濟濟,與他的言傳身教是分不開的,詠絮謝道蘊是江左第一名媛,“封胡羯末”四才子——謝韶、謝朗、謝琰、謝玄,則是北來士族年輕一輩的俊傑。
因爲謝安,東山也由此成了士族、名士聚居地,王羲之、孫綽、李充、支遁、許詢、阮裕等名士在山中皆有居室。
謝安隱居東山屢次拒絕朝廷的徵詔,因此都城建康流傳這樣一句話,“安石不出,將如蒼生何!”
謝安曾到臨安山,坐在石洞裡,面對深谷,悠然嘆道,“此般情致與伯夷有何區別!”又曾與孫綽等人泛舟大海,風起浪涌,衆人十分驚恐,謝安卻吟嘯自若。船伕因爲謝安高興,照舊駕船漫遊。風浪轉大,謝安慢慢說,“如此大風我們將如何返回呢?”
船伕聽從吩咐立即駕船返航。衆人無不欽佩謝安寬宏鎮定的氣度。
謝安雖然縱情于山水,但每次遊賞,總是攜帶歌女同行,琅玡王司馬昱因此斷言他早晚都會出山爲國效力,其理由是,——“既與人同樂,安得不與人同憂?”
當謝安“東山再起”,從新亭前往桓溫幕府任職時,朝中官員、名流都來爲他送行。
中丞高靈也在其中,他藉着醉意諷刺謝安,“你屢次違抗朝廷的旨意,高臥東山,所以大家常常在一起討論,‘安石不肯出來任職,怎麼面對天下的老百姓啊?’如今你出山了,老百姓又該怎麼面對你呢?”
謝安聽了這話,只是搖搖頭,笑而不答。
事實上,謝安也實在沒法回答,畢竟聰明人都知道,他端着架子不出只是爲了“待價而沽”罷了!
而孫恩之所以選擇在這種時候“東山再起”,卻是因爲臥薪嚐膽。
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時機。
孫恩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想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我等了整整一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他要爭這一口氣並不是爲了證明自己有多麼了不起,而是想要告訴別人,——他曾經失去的,他就一定要拿回來!
孫恩爲了復仇,可謂是無所不用其及,事實上他的性格也是殺伐果斷的,甚至可以說是殘忍酷虐,他也因此被史學家稱爲“毒虐”。
將上虞縣令殺死之後,孫恩當即舉起了五斗米教的旗幟,將教民們集合在一起,並稱呼他們爲“長生人”,也就是“刀槍不入、長生不死”的意思。
孫恩的到來,如同星星之火,這樣的活動理所當然地引起了,對官府本來就有些情緒的教民的積極擁護,他們的隊伍也很快就達到了數千人之多。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造反的,對於那些不願意追隨自己的人,孫恩又採取了什麼辦法呢?
爲了堅定他們的決心,孫恩將縣令殘忍地剁成了肉醬,又將這肉醬逼迫縣令的妻子兒女吃下去;對那些教民,孫恩也使用了威逼利誘等手段,比如說允許他們搶劫,比如說不願意追隨的就將他們的孩子殺死,比如說給積極分子授以教內的職務......
面對孫恩層出不窮的手段,本來就已頭腦發熱的教衆,此時怎還能保持得了頭腦的清醒呢?
這樣的活動,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緻,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謙恭讓。
這樣的活動,真的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個階級的暴力的行動。
孫恩將自己的隊伍迅速壯大之後,便開始令願意追隨自己的人在城內自由劫掠,他們放火燒燬那些看不順眼的房屋,以及官府的府庫,順便砍伐掉礙眼的樹木,就連城內的水井也都被他們一一填上了!
這簡直就是一羣比強盜還強盜的強盜!
在縣城中折騰了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在盧循的提醒下,孫恩終於意識到了,他們與其他幾個郡的教徒約定好的時間。
在孫恩的一聲令下,幾千亂軍終於鬧哄哄地開始往會稽城進發。
孫恩發現軍中有帶着嬰兒的婦女行動不便,當即命人將嬰兒投水溺死,又假惺惺地禱告道,“賀你先登仙堂,我隨後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