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如果上一次還可以說是錯覺，那這一次，謝清焰的異樣可謂實打實的落在了許時眼裡。
或者說是大家眼裡——衆所周知，謝清焰的性格一向冷靜且理性，就算現在有所變化，也絕不是會因爲一句不痛不癢的調侃而大發雷霆的人……“好可怕”真的算不上什麼針對性的說辭哎。
再加上她驟然漆黑的眼瞳，看不出問題纔有鬼。
“你……”
被她的氣場彈開，許時的表情變得凝重。
“我……”
狗女人這時彷彿才大夢初醒一般冷靜下來，下意識用手遮住了臉，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良久，她才憋出來一句，“我，我沒事，不用管我。”
說罷，她便落荒而逃般匆匆回了船艙。
“哥哥，她這是？”
站在許時身旁的沈沁收起了短刀，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這次去往帝國主城，夏無憂並沒有一起來，她和江澄澄一起留在銀鬆島幫忙建設呢，負責保護許時安全的任務，便當仁不讓落在了沈沁小姐的頭上——反正現在兩地相距不遠，通訊也更加便利了，真有什麼需要再隨時聯繫就好，不用大家都一窩蜂的擠在一起。
而她也的確是個很稱職的小保鏢，剛纔謝清焰暴走的那一下，她就已經飛快擋在了許時身前，要不是看在對面是謝清焰的份上，只怕手中利刃此時已經砍了出去。
“……”
許時不語，朝着狗女人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才轉頭問向了另一側的葉珊珊，“珊珊，這幾天你一直在她身邊，察覺到她有過什麼異常麼？”
小卷毛這次也跟來了——上次是她留守銀鬆島，這回說什麼也要來見識下帝國主城的風光。
而作爲謝清焰的貼身小狗腿，哪怕許時和謝清焰之間的夫妻關係落了實，這段時間也是她陪在狗女人身邊更多一些——貼身丫鬟是這樣的，很多時候許時自己還有各種事情要做呢，更不要說某些狗渣男不止一雙翅膀了……
“沒，沒有啊……”
葉珊珊的臉上也有些驚慌，說實話剛纔那一下給她也嚇得不輕。
現在早不是「蛇環」和「棱鏡」勾心鬥角相互算計的年代了，小卷毛此番跟着來，除了給自家董事當保鏢之外，考慮的當然也是怎麼和許時的關係再更進一步……她哪裡想的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夫妻拌嘴好麼？之前她也的確沒注意到謝清焰有什麼異常……不過既然許時這麼問，深知這裡面有問題的她也很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一定要說的話，可能就是……她有時候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來？”
想了好一會，葉珊珊這才猶猶豫豫的回答道。
要是沒有剛纔的事情，這其實絕對算不得什麼異常——謝清焰本來就是個獨來獨往，不愛湊熱鬧的人，上次被強行拉去四人行了一波也純粹是小心思算計許時失敗受的懲罰，不是她真的喜歡，這些天她還經常碎碎念吐槽這件事呢。
可除此之外，也是真的沒有什麼可以稱之爲“奇怪”的舉動了。
“……算了，我去找她談談。”
許時沉吟片刻，擺擺手跟了過去。
……
正如葉珊珊所說，謝清焰現在正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聽到有人敲門，也裝作沒聽見一般不予迴應。
“開門，現在不開這輩子都別開。”
許時不給她慣着，語氣變得嚴厲了幾分。
“……兇什麼兇。”
聽到他這麼說，過了好一會，狗女人才不情不願的開了一條縫。
“是誰先兇的？惡人先告狀是吧？”
許時哭笑不得，強行推門走了進去，“這也是你新能力帶來的福利，對吧？”
“你在說什麼小豬話……纔不是呢。”
謝清焰聞言一怔，旋即卻一口否認道。
“不是吧？連我也防？”
許時微笑着坐下，語氣中卻是滿滿的不容置疑，別想着騙過我哈。
“……隨你怎麼說吧。”
和他對峙片刻，未婚妻小姐垂下了眼眸，顯然是默認了。
“既然是，怎麼不早說？”
聽到她這麼說，許時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語氣中也不免多了幾分責怪。
其實也不用問葉珊珊，這是早就應該想到的事情——什麼性情大變，眼眸變黑，說白了就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異能併發症。
到底是獲得了新的異能，怎麼可能逃得開這個話題？
更不要說這還是一步到位的S甚至S+級能力，一點副作用沒有才有鬼。
只不過許時自己這次不過是激活了原本就移植好的能力，瀋河的「衆志成城」是什麼併發症他也一清二楚，最關鍵的是那個併發症對他來說並不算事，這才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問題。
“我……”
謝清焰聞言有點心虛，“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嘛，你操心也沒什麼用……”
“哦~這四我寄幾的事情~”
許時冷哼一聲，鸚鵡學舌陰陽怪氣了一句，“那你一個人扛着，這個問題解決了麼？”
此言一出，狗女人更心虛了，別過頭去不敢看他。
顯然是沒有的，要是真的解決了，也不會出現剛纔那樣的事情了。
“所以說啊，幹嘛非要傻了吧唧硬撐着呢？”
許時拉過她的手，很認真的說道，“不管怎麼說我是你男人吧？出了事告訴都不告訴我一句算怎麼回事？覺得我很菜幫不了你？”
他不否認自己在對待妹子們的問題上有些不擇手段，但是那僅限於攻略完畢之前，一旦正式確認了關係，誰誰誰有什麼問題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管。就比如說夏無憂，既然答應了她會幫忙醫好夏可安，那他許時就一定要做到，包括像是林月，不管自己之前怎麼對她，自從她奉自己爲主後，他也是真的幫她實現了夙願，建設出了刺客小妹妹心中完美的罪城。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大男子主義？想到這許時也難免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不過他不覺得這是壞事，言出必行算什麼壞事？
雖然咱是反派大壞蛋，也不代表就該和這樣的優秀品質劃清界限嘛。
什麼？沈沁？
別叫嗷，當初說好了兄妹倆一個死一個活，現在瀋河小朋友墳頭草三丈高，沈沁小姐不還是活得很開心快樂？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說到做到呢？
“不，不是……”
謝清焰小聲反駁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我只不過……”
她只不過不是很想事事都依賴許時罷了。
這和她的性格有很大的關係——本來她就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解決，無論事業還是其他都是如此，那如今哪怕面臨了這樣的問題，她的第一反應也絕不是找誰幫忙。
更不要說她和其他人有點本質上的區別了——你像夏無憂江澄澄她們，那是體內種子生根發芽完成了閉環，自然而然就會對許時產生依賴，對他百依百順她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本來就該這樣嘛。
但狗女人就不一樣，她又沒有這層關係掛着，當然不會這麼順理成章的習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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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的話，她在這方面和蘇琳唐霜她們倆是差不多的。
可話又說回來了，蘇大總監從小侍候在自家少爺身邊，心裡也一直對許時抱有感激，唐大總督則是由於那個古古怪怪的異能併發症，自然而然的就和許時沒有了隔閡。
似乎也不能同日而語——反而，由於以前的種種齟齬，哪怕豁出命救了許時一次，謝清焰還是更傾向於“不麻煩他”。
之前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也是在想辦法看能不能自己解決，雖然說醫者不自醫，但好歹她在這方面算是權威嘛。
“那現在呢？願意和我分享一下了麼？”
許時也很清楚她心裡這點小九九，不過他也沒點破，只是很平靜的繼續問道。
當然，與其說是詢問，其中也帶着點命令的口吻，事實證明你一個人解決不了，那還硬撐着不說是要鬧哪樣？真等着洪水滔天了才高興？
“……既然你想聽，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狗女人頓了頓，佯裝不情不願的轉過了頭。
但她心裡其實還有點開心的，說到底狗男人是在爲自己的事情擔心嘛。
從這個角度想，被他關心的感覺倒也不壞？或者說夫妻情侶之間好像就應該是這樣？遇到什麼困難都應該一起扛纔對……而不是單純的拌嘴逗悶外加啪啪啪，那特麼叫炮友，是很畸形的關係。
可能她自己都沒想到，這種心態上的變化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又或者換言之，如果說兩人之間還有最後那麼一層輕紗隔着，此時此刻也被順理成章的一把扯下了。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她這個新的併發症。
通過謝清焰的講述，許時也漸漸瞭解了問題所在——她這個複製異能的併發症，似乎是一種精神上的侵蝕？
按照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在清醒之後，腦中便時不時會響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低語，直觀的感覺是會讓她煩躁異常，更深一點的影響，則是這些低語像在吞噬她一般，對她的意識發起進攻。
“這樣麼……”
聽她講完，許時若有所思。
這併發症似乎相當霸道，頗有種附骨之疽的感覺，真要說的話比老阿姨的併發症都可怕了，畢竟夏可安的併發症，只要不動用能力就不會進一步擴散，而不是像她這種，即便什麼都不做，還是會時時刻刻產生影響。
這可能和她獲取能力的方式有關？要知道雖說她一早就注射了適應藥劑，但那只是先決條件，並非像其他人包括自己一樣，是通過手術植入的第二異能，而是在海神爆炸的衝擊下，陰差陽錯的獲得了新的能力。
這種情況下，會不會保留下海神的殘念？
多半是會有的，哪怕他許時自己植入新異能時，不照樣遇到了瀋河的殘存意識？
說到底海神不是易於之輩，本就不該小覷纔對。
“我，我真不是要故意瞞着你的……我，我就是擔心……”
支支吾吾和他解釋完，謝清焰的情緒也有些失落，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擔憂，甚至可以說是恐慌。
事實是這種滋味絕對不好受，尤其是她知道一旦併發症暴走，自己將會變成怎樣一個狀態——沒準會被海神的殘念取而代之，成爲它的一具傀儡軀殼？
這可比之前那個「穢語綜合徵」的併發症恐怖太多了，由不得她不擔心，尤其現在好不容易和許時修成正果，她當然更不想這樣的事情變成現實。
“你已經很讓人擔心啦。”
許時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思考起了解決的辦法。
精神侵蝕……麼？
有一說一，自己的「惡念熵增」，從某種意義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侵蝕。
那麼，可不可以通過給她植入種子的辦法，來和這個併發症形成制衡？
理論上來說似乎可行，這就頗有種以毒攻毒的感覺了——如果打敗不了心魔，那就再造出一個新的心魔，讓心魔A解決心魔B……
包括「衆志成城」也是一樣，區別只在於惡墮還是皈依罷了，本質上都是通過讓謝清焰變得和夏無憂她們一樣，從而自然而然的消除這個併發症。
不過考慮到要覆蓋掉海神的殘念，這個計量只怕要更大。
“你……要對我用能力？”
謝清焰不傻，見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講真，她個人是對此有點牴觸的——夏無憂都還好說，江澄澄之前什麼樣她是真的看在眼裡，說不好聽點，完全就是許時的■■了嘛……她是真的有點無法接受。
但這就是一個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問題——是變成許時的■■，還是被海神的殘念吞噬？怎麼看似乎都是前者稍微好點……
而且她也心知肚明，許時這麼做是爲了幫助自己，不是爲了他的一己私慾。
所以。
“如果是這樣……那你就來吧。”
說話間，她主動關閉了「能力無效化」的被動防護，看着許時微笑道。
然而。
就在狗女人已經視死如歸時，許時卻搖了搖頭，緊緊握住了拳頭。
“纔不要。”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