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往事①

這起連環殺人案總算是告終。

讓夏百奇怪的是, 既然在這個世界裡他沒能殺了自己,那爲什麼在那個空間裡,會被他殺了呢。

一個荒誕卻又可怕的念頭瞬間爬到了夏白腦海裡, 在那個空間裡, 她不是被殺掉的。和在這個空間裡, 23歲的自己一樣, 她是自殺的, 是故意死在那個連環殺人犯的手裡的。

因爲恰巧在案發現場,所以就被當成了這場連環案的一件。

看不見輪廓的種種,忽然間有了一條明確的指向:她因爲顧典, 一直在自殺。

好像根本不是預言在指引她,是她在塑造預言。

孫筍的葬禮就在週日, 那天天氣格外好。

孫筍站在自己的葬禮上, 她從不曾想過, 自己想過無數次和親生父母的相聚,竟是因爲自己的死亡。

她的一縷清魂透明的快要消失, 孫筍穿着一條白色的長裙,頭頂是個大大的太陽帽。手裡拿着母親給她的那隻向日葵。

“對不起,我那天,不該留你你一個人的。”尋北自責的看着她,眼裡是抹不去的悲傷。

孫筍搖了搖頭, 她微笑的看着尋北, 一如他們剛見時她對他的崇拜。

透明的身體, 隨着風揉進了向日葵的熱烈中。

夏白低着頭, 她不能看她的眼睛。

“你還是不能看見魂魄的眼?”

“對, 可是奇怪的是,除了能蒙大爺, 還有外婆就沒事。”

“誰?”

“外婆啊。”

“我是說前面那個名字。”

“啊?”夏百愣了一下,“蒙大爺,他在顧典家裡住了好久了。”

尋北忽然間有了不安的念頭。

尋北就是十五年後的顧典,顧典知道的事情,他應該也有記憶,可他的腦海裡竟然沒有一丁點兒關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蒙大爺的事情。

他和她又急忙忙的回了顧典的大房子家裡。 шωш★ttκā n★¢ ○

蒙大爺就在客廳的椅子上坐着,他看向尋北,微微一笑:“好久不見了。”

尋北僵了一般愣在原地,眼前這位老人,竟然是曾經那個教自己奇門遁甲之術的人。

他踉蹌一下:“這一切,都不過是你一步步的指引?”

蒙大爺臉上依舊是捉摸不透的笑容確實答非所問:“你的任務完成了。”

語罷,尋北忽然間一點點的變得透明瞭。

“十五年後纔是你的世界,見了貪戀的人,你還回去了。”

“尋北!”夏百驚恐的望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轉身求蒙大爺:“怎麼會這樣?!你對他做了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着哭腔,蒙大爺卻並不爲所動,只是平靜的看着這一切。

尋北看着自己已經變透明的雙手,他悲慟地擡頭看向夏百:“你要好好活着,我在十五年後等着你。”

她不知所措的想要抓住他,卻撲了個空。

地板上空空蕩蕩,好像剛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尋北,就這麼一點點消失了。

他忽然擡起頭嗤笑了一聲:“十五年後的顧典走了,那現在這個……”

“你想幹什麼?!”

“現在這個顧典也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痛苦嗎?”他平靜的俯瞰着這一切,好似都與他無關。“現在的內心是不是被痛苦,仇恨,殺戮矇蔽了?”

他嘖嘖了兩聲似乎是在嘲笑夏百,“這個進度,太突然了,我以爲還能再繼續一段時間,說起來扮演蒙大爺這個人的時候確實還挺有趣,怪不得你背叛時空局,甘願來受這懲罰。”

明明還是那張臉,卻是陌生的表情。

他招了招手,身後一個和自己長着一模一樣的臉的“人”走了出來。

“你的地魄。”他走近夏白,還記得你和那小子靈魂互換那天,你追的那個人嗎?就是你的地魄。

夏百現在動也動不了。

“既然你忘了,我來幫你想起。”男人的聲音有種奇怪的魅惑,夏白便看見自己的地魄一點點的重合進自己的身體。

耳邊是金屬刺耳的抓撓聲,伴隨着周圍虛幻不清的鏡像在她眼前融合又撕裂,而後便是一片混沌虛妄光亮,在她眼中似一整個繁星的夜空。

她仰面墮進一片冰雪之中,天地蒼茫一色,手腳在寒冷的溼氣中已經被凍得麻木。恍惚之中似乎被人從雪中掀了起來,而後有個慌慌張張的聲音忽然由進及遠。

她聽的不真切,卻又實實在在聽到了。

“殿下,前面雪堆之中竟是一昏迷女子。”

對方回答了什麼,夏白並沒有聽清,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又頭痛欲裂。

“邊關戰事吃緊,這個時候召殿下回宮,想必定是李汜那幫猢猻之輩的詭計。”憤然的聲音隱隱傳進夏白的耳朵。

有人冷哼了一聲:“殿下心繫百姓,正是內憂外患之時,那五皇子在宮牆之內還想着爭奪儲君之位。變着法子的來誣陷殿下。”

她側過頭,看見不遠處的火堆閃着明明滅滅的星火。夏白擡了擡手,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蓋着一條定製細膩的狐裘。

有個粗獷的漢子見她手肘擡了擡,便站起身子道: “那姑娘醒了。”

談話的那幾個人這才停止,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這邊。

而後是個不曾聽過的低沉聲音:“姑娘怎會在這荒蕪之地?”

夏白長了長嘴,喉嚨裡乾澀的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方纔那人見她這般模樣就又命人餵了她一碗熱湯。

他想起那日她躺在雪裡,好似一隻受傷的麋鹿。而後便開口:“我喚你鹿兒,可好?”

他細膩的眉眼在搖曳的油燈之下愈發好看,帶着暖人的笑意,彷彿整個破敗的屋舍之中也多了些許溫暖。

夏白有些着迷,她恍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見她愣愣的沒吭聲,身邊的侍衛急急的開口:“還不快跪下謝殿下的賜名。”

“無妨。”那錦衣男子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嚇着眼前的姑娘。

她藉着搖曳的火光,看見他臉上的溫柔。

真是張讓人沉淪的臉。

——————

所有人都知道璟王此番回宮是要被軟禁禁足的,但是誰又能料到他還帶了個婢女回來。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把這個半路撿來的人帶回家。

夏白有時候會在晚上偷偷跑出門口在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偷偷發會呆。

“璟王此番帶你回府,究竟是作何打算?”

黑暗中有個穿着宦官服飾的男子輕悄悄的走了出來,話語裡似乎還帶着戲謔。

聽見這個聲音,夏白連頭都懶得擡。

她蹲在原地挪都沒挪::“小多,你纔在這呆了幾天,說話都一股子幾千年的腐朽味兒。”

身後那人一聽這話,立馬慫了下來:“我錯了我的夏姐。”

“帶煙了嗎?”

“老師不允許執行任務的時候帶東西。”

“你上次從唐朝回來帶的瓷器……”

‘‘有有有。”小多着急慌忙的遞了過去,又找了火石這才畢恭畢敬的閉了嘴。

夏白抽了一口覺得異常滿足。他們是時空管理局的人,每次的工作任務無非就是讓歷史不偏離它正常的軌道。因爲老師說過,未來世界是由無數個平行世界構成,每個空間又有人,靈,不同的縱向空間,加之輪迴與前世今生。如果人類過早發現這些世界的通道,便會天下大亂。

不,是空間大亂。

那麼在管理局沒能做到一個完全的應對政策之前,他們要做就是控制歷史的進程。

“咱這時光機可該修了。”夏白眯了眯眼睛“這次給我降落在一堆雪裡,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一說起這個,小多也是差點聲淚俱下:‘‘你還好了夏姐,你知道我在哪嗎,我一降落給我整到了淨身房。好在我夠機智啊,不然我這就不是要了老命的問題,這是要了我子孫後代的問題。”

夏白哼笑了一聲:“我們這種人還想後代的問題?自己一個人孤獨一聲就好了,何必再連累他人呢?”

氣氛忽然沉重了起來,小多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看的明白,遊戲人生,在無趣中找樂子纔是最重要的。

他換了個話題:“人人都說璟王,脾性溫文,長相也是一等。你可別折在了他這。況且他平白無故就能帶你在身邊,怕不是他已經知道你早和珩王一波的吧?”

夏白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不勞您費心了。”

“行了,我也該回去了。”

“走好。”

夏白站起身晃了晃以此來消散自己身上的煙味,她在暗夜裡踱了幾步。

忽然又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有點不耐煩:“你怎麼還不走?”

身後忽然傳來輕輕的笑聲,和剛纔截然不同的聲音。

“仙姑怎麼就知道我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