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行走小半個時辰,穿過長長的甬道,映入眼簾的是琳琅華殿,綾羅綢緞。
玉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流水,琉璃製作成的花草樹木,上好的檀香木搭建而成的戲臺,周遭一切仿若一座華麗的宮殿,與之前漆黑的地宮格格不入,顯得有些不真切。
拳頭大的夜明珠,成排的鑲嵌在雕刻着玄女飛天圖案的牆壁上,將昏暗的地宮照得比白晝更亮,燦爛炫目。
靠玉石牀的梳妝檯前,一身穿紅衣的女子端坐在鏡前,背對着卿雲歌方向,不見真容。
三千青絲柔順的披散在腦後,泛着淡淡的光澤,不扎不束,無比隨性。
曼妙的身姿裹着紅衣,身段如妙齡少女般有人,但她的背影透着濃濃的哀傷,淒涼冷然,彷彿這地宮下的冷意全匯聚在了女子身上,一身清冷,透着數不盡的落寞。
卿雲歌走近,卻見一層顏色詭異的禁制出現在眼前,血紅色的光中透着點點黑色,看着格外不舒服。
“從左邊這個通道出去,距通風口一寸之處有個機關,你可從那處離開地宮。”女子聲音淺淺如風,帶着落落寡歡之意,還有一種常年的孤獨與絕望形成的冷漠。
卿雲歌的手覆在那層顏色詭異的禁制上,疑惑出聲,“這是——牢房?”
“看着不像?”紅衣女子反問,卻依舊背對着卿雲歌。
卿雲歌抿抿脣,哪裡像牢房了,分明比皇后的盛寧宮還要華麗。
紅衣女子好似對她的想法瞭然於心般,淒涼一笑,秋末的樹葉落了一地。
“再華麗的牢籠,終究是困住人的東西。”
聞言,卿雲歌釋然失笑,沒了疑惑。
如她所說,牢籠再華麗始終是爲了困住人而存在,而她是那金絲雀,錦衣玉食,卻飛不出去。
“是北冥皇把你關在這裡的?”卿雲歌並不急着出去,北冥皇要置她於死地,定然是料定她會死在蛇窟之內,爲了做戲這會宮中尋找她的人怕是不少,她此刻出去撞上北冥皇,還不如待外面平息後再悄然離開皇宮。
“這皇宮之內,有誰能瞞着北冥皇把個大活人藏在地宮?”
卿雲歌點頭,地宮乃帝王逃生所用,歷代帝王傳承,裡面路線複雜,尋常人怕是無法將人藏在此處。
地宮內,傳來一聲悶悶的機關響聲,卿雲歌心中一緊,隨即往來時的通道退去。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卿雲歌背靠着牆壁,一顆心懸了起來。
剛纔是機關響起的聲音,可是那女子所說的機關,從那裡出去的話是北冥皇的地盤?
片刻後,北冥皇身着一襲便服,出現在女子眼前。
“今日,我見到你女兒了。”北冥皇沿着禁制邊緣往梳妝鏡前走去,望着那張思念多年的臉,心中稍感安慰。
“你把她如何了?”紅衣女子心中一緊,猛地站起來,衝向北冥皇。
剎那間,清華泄了一地。
女子眉目肅生得極美,雙眉彎彎,明媚旖旎的杏眸在纖長濃密的睫毛下格外絢麗,似秋水般淡然,又凝着點點哀愁,鼻翼小巧,面頰瑰粉柔玫,粉嫩柔軟的紅脣透着些許嫵媚妖冶。
臉若白玉,顏若朝華,說不出的柔媚細膩。
“阿音,你越是在乎她,越是激起我毀掉她的心思。”北冥皇擡手,隔着禁制撫摸着女子的臉,眼中有着愛慕,有着瘋狂。
那張臉還如初遇時一般,他這些年費盡心思,就是爲了保住這張臉,肌膚如雪,眉目生情,歲月於她而言只如流水,輕緩劃過,從未在她臉上留下痕跡,而他面容上早已有了皺紋。
然而,至今,他仍渴望她死寂的面容上再浮現出以往燦爛的笑顏,不是爲那個已亡之人,而是爲了他一人綻放。
被喚作阿音的紅衣女子厭惡的撇開頭,嬌豔的面容上清晰的流露出厭惡與不喜。
她退離禁制邊緣,偏過身去,吝嗇於給他一個正臉。
時光蹉跎,容顏不老,這張臉如魔咒般如影隨形。
“我已被困於此,你還想如何?”女子哀哀之聲低低響起,在這地宮中久久盤旋。
“我想你對我笑,像以往那樣喚我的名字。”北冥皇近乎瘋狂的道出訴求,臉上的熱切早已超出愛慕的範圍。
“往昔你所爲,我早已恨你入骨,你我之間早已沒了往日的情分,只是仇人而已。”
“那是因爲我愛你啊,比任何人都愛。”
密道里隱約可聽見高低不一的話語,北冥皇沙啞而歇斯底里的聲音裡愛恨糾結。
卿雲歌聽了片刻,當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時,她悄然往密道深處退去。
皇族秘事,數不勝數,北冥皇殺人奪妻,折騰別人的女兒,這等狗血劇情她見得也較多了,這人一旦陷入執念,便萬劫不復,北冥皇便是如此,愛而不得,故而瘋狂。
“愛我?”紅衣女子冷笑一聲,“愛我,你就可以殺害我的夫君,傷害我的女兒,將我囚禁在這處數載?皇上,您就莫要在說這般可笑的話了,你說你無所求,可這些年來,你處處以我女兒與夫君的家人威脅我,強迫我,你還指望着我能對着一個仇人歡顏笑語嗎?”
他一步步讓她陷入絕望,讓她日日夜夜在這地宮中守着清冷與寂寞,過着不見天日的生活,自責、傷心,承受着煎熬,這般扭曲的情感早已不是愛。
他在毀掉她。
“難道你看不出嗎?後宮佳麗三千,我皆可負,爲何你就是不肯順從我?”
“說什麼你愛我,到底你愛的人只有你自己!那些違揹你,不順從你的人,都死在了你的手裡,我能活到今日不過是想要霸佔我,不願讓我與夫君在黃泉廝守而已。”言至此處,她無話可說。
坐回梳妝檯前,望着鏡子裡那張臉,美豔傾城。
北冥皇失笑,盯着那個落寞淒涼的背影,笑得瘋狂。
北冥皇怒,“這般對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女兒嗎?”
“你若真這麼做了,我們一家三口也能在黃泉相聚了。”女子閉眼,淺聲低吟。
北冥皇踉蹌兩步,拂袖離去,扭曲的面容上詭譎的紋路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