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冷哼了一聲,褪去了鐲子,好好的洗了洗手道:“去承乾宮說一聲,讓她起來吧。”
第二日,小廚房上了中飯,石板茄柳,青椒雞胗,烤排骨,醬鵝肝,鹿肉酸豆角,玉米雞蛋甜湯,裝在或圓或方的碟子裡,小太監躬身遞上湯勺,一旁垂手侍立的婢女快步上前,接了湯勺,小心的盛了大半碗甜湯放在主子面前。本想幫着佈菜,見主子搖頭,便識趣的退到一側候着。
天氣異常炎熱,幾隻知了趴在院子裡的竹子上,吱吱吱的叫着,王方怕吵着迴雪,拿着一隻棍子,對着竹子攪了幾下,知了受了驚,拍着薄翅飛走了。
迴雪吃了飯,見桌上的鹿肉酸豆角沒動,便想着去送給永和宮的岑梨瀾,鹿肉這東西,宮裡雖常有,但妃嬪並不是常吃,岑梨瀾這幾天照顧五阿哥,衣不解帶的,還是補一補的好。
五阿哥睡着了,小手握的緊緊的,岑梨瀾坐在搖籃旁邊,小心的查看五阿哥的小衣裳。
“這些衣裳都是內務府做的,不管是料子還是做工都是極好的,你在看什麼?”迴雪把鹿肉放在桌上。
“唉,雖說知道是極好的,可心裡就是放心不下,怕萬一有個線頭啊什麼的,會硌到五阿哥。”岑梨瀾說着,打了個呵欠。
天下母親的心思,原本都差不多。總怕有個萬一,會對孩子不利。
岑梨瀾見了鹿肉,心下歡喜,一口氣吃了半盤子,抹抹嘴道:“好久不吃這東西,倒是惦記。”
“五阿哥睡的那麼香,你怎麼也不去多睡會?人又不是鐵打的,總這麼熬着。你受的了嗎?”迴雪幫岑梨瀾理理衣裳,站在搖籃邊看着睡的香甜的五阿哥。
“我呀,自從五阿哥入永和宮,我都沒敢睡太多,以前聽說,這宮裡可黑着呢,有些個妃嬪,趁你不注意,就會來害你的阿哥,或是悶死。或是下藥,或是掐暈,還有的。燒炭,法子多着呢,一個不注意,阿哥就夭折,不然。從古自今,你算算,有多少阿哥公主,死於非命,落個夭折的下場。”
這個迴雪倒是知道,就像唐武則天。爲了陷害他人,自己悶死了自己的女兒,爲了帝王寵。爲了自己的孩子,多少女人喪失了理智,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這永和宮,皇上不來。宮裡的女人,哪個會來呢。再說,有奴婢們看着呢。”迴雪安慰岑梨瀾,深宮當中,皇上不在意的妃嬪,是沒有哪個女人肯在她身上花功夫的,岑梨瀾的心思沒在皇上那,皇上的心思也不在岑梨瀾那,倒落的雙方清靜,五阿哥養在永和宮,養在岑梨瀾身邊,也算安全。
“那我真要感謝皇上了,還虧他不願來我永和宮,也不待見五阿哥,不然,他一來,別的女人就跟來了,這樣就安生不了了。”岑梨瀾苦笑。
“主子,皇上那,不好了。”王方急急忙忙跑來,給迴雪,岑梨瀾行了禮,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道:“皇上在養心殿,發了火,聽說,吐出一口血來,暈了過去呢。”
“暈過去就暈過去,最近一年裡,皇上也不知怎麼了,動不動就吐血呢,那幫太醫,也不好好瞧一瞧。”岑梨瀾跟皇上沒有什麼感情,聽王方說皇上的事,簡直就跟聽路人的事沒什麼區別。
“你這張嘴呀。”迴雪點點她的鼻頭:“有些話,應該放心裡的,就不能講出來。你且歇着吧,我去養心殿一趟。”
皇上暈倒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似的,一會兒便鬧的人盡皆知,各宮妃嬪有的面露哀慼,有的刻意打扮,都想着去養心殿看看皇上,出一出風頭,一時間人仰馬翻的,拿着蒲扇的小宮女個個健步如飛,連樹梢上的知了都好像知道出了事似的,吱吱吱沒完沒了的叫着,聽的人心裡更是焦躁。
青磚路如着了火,燙的嚇人,妃嬪們穿着高底蓮花鞋,走在上面倒不覺得,宮女太監穿的布鞋,鞋底很薄,一會功夫,鞋子裡都是汗,走起來都膩膩的。
太陽當空直射下來,宮牆被曬熱了,透着一股子土味,宮牆下襬的一溜花盆,裡面本開着各色花朵,如今卻被太陽曬蔫了,垂頭喪氣的掛在枝頭。有些花兒,更是過早的枯萎了。
“鬱妃的消息好靈通,相印殿那麼遠,鬱妃卻這麼快到養心殿這邊了。”榮妃帶着青嬪等人趕了上來,藉機諷刺了一句。
“鬱妃娘娘的心思都在皇上那呢,不然,那麼得皇上喜歡呢。”青嬪壓着心裡的火氣道。
青嬪被迴雪罰跪一回,心裡自然不服氣,雖跪在那幾次欲暈倒,但起來之後,倒是沒改她的性子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她這個人,永遠都記不住教訓。
“我聽說,青嬪跪在承乾宮門口,腿都酸了,沒想到,一聽說皇上有事,也能跑這麼快?”迴雪也反擊了一句,青嬪臉上一紅,自然就不說話了,在青嬪的心裡,當然不會惦記皇上的死活,只是榮妃惦記,她也只好跟着跑過來。
衆妃嬪站在養心殿門口守着,有幾個嘴裡直唸佛,還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來,王福全哈着腰跑出來道:“主子們,可不敢在養心殿門口發出聲響,驚着了皇上,那可不得了,皇上這會兒甦醒了,正在喝藥呢,怕吵。”
人羣頓時鴉雀無聲,俗話說,生病的人,容易上火,若這個關節眼惹着了皇上,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衆人站在那守着,雖說是廊下,到底太陽十分毒辣,站一會兒,便衣裳全溼,頭髮也溼透了,發間插的簪子也滑了下來,一時間,擦汗的擦汗,搖蒲扇的搖蒲扇,十分的狼狽,雖沒見着皇上,但皇上沒讓回去,誰也不敢回宮,只能焦急的等着。
有個身子弱些的答應,被太陽照久了,撲通倒在地上,臉紅的跟番茄一樣,養心殿那本來有不少太醫,迴雪趕緊的叫了一個過來,那太醫對着暈倒的答應,又是掐人中,又是打手腕,讓小宮女擡她到陰涼的地方,又灌了些水,那答應便靠着廊柱坐着休息。
青嬪狠狠的剜了那答應一眼,心想着,她倒是好命,可以坐下來休息,還能靠着廊柱,自己卻站的腿痠,早知道,自己先暈倒了。
“主子們,皇上有旨,讓主子們先回去,等明日早上,皇上自會召各位主子來。”王福全哈着腰又跑了出來,見衆妃嬪一臉失望,也只能伸手做了一個請回的姿勢。
“王公公,你瞧,我阿瑪在西北打仗,沒想到皇上身子欠安,怎麼說我阿瑪也是一品大員,這個時候,本應該守在皇上身邊,不如,就讓我進去,瞧瞧皇上,替我阿瑪盡一點臣子之心如何?”榮妃上前一步,媚笑着望向王福全,皇上讓所有人都先回去,若這個時候自己能入養心殿,那可是一表功的機會。
王福全低下頭,想了想,又嘆了口氣道:“榮妃娘娘,奴才做不得這個主,既然皇上讓所有人都回,娘娘也先回去吧,明日皇上自有召喚。”
榮妃聽了,臉上依然掛着淺笑,轉過身去,那笑容卻頓時冷了下來:“蠢奴才。”
“榮妃娘娘,昆五大人在西北帶兵呢,這已經算是給皇上盡忠了,所以,娘娘還是先回吧。”青嬪拍着馬屁:“您阿瑪的功勞,可是沒人能比的。”說着,拿眼望了望衆人。
“如今當朝爲官的,也不一定都是在爲皇上盡忠,想當初青嬪您阿瑪,不是也在朝裡麼?可後來,您阿瑪貪贓一事,不照樣氣的皇上陰沉着臉?”管嬪自然看不習慣青嬪目中無人,唯榮妃馬首是瞻的樣,便出言頂撞。
迴雪不禁暗暗好笑,管嬪最近雖不動聲色,但論嘴上的功夫,不在青嬪之下,這倒是真的。
衆人都知道青嬪的阿瑪是怎麼回事,於是個個拿着手帕子掩嘴而笑。
“管嬪,別以爲同是嬪位,你就可以口無遮攔,小心……”青嬪本想放出狠話,可一想衆人面前,她又能奈管嬪何?於是轉向迴雪道:“鬱妃娘娘,這管嬪出言不遜,她該當何罪?”
“管嬪有出言不遜嗎?”迴雪裝出嚴肅的樣子,掃了一圈衆人。
衆人默不作聲。
“她當然有,她竟然扯出我阿瑪,這不是對我不敬麼?”青嬪反駁。
“管嬪也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迴雪笑了笑,扶着煙紫道:“咱們回吧,外面熱的很。有些人心火太大,還是回去喝碗涼茶吧。”
青嬪的臉色發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熱的,剛到承乾宮,她還沒嘮叨,榮妃便罵開了:“你也蠢,明知道鬱妃她不跟咱們一路的,你倒讓她評理?活該你被羞辱。”
“我是被,被氣糊塗了。”青嬪蔫了下來。
“你有清醒過嗎?剛罰你的跪,你這張嘴,就是不知收斂,有些狠,不是表現在嘴上的。”榮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