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委屈的不羈丹

愛慕、繼婚,一個個詞語衝撞着夏初螢的腦海。

“你……沒開玩笑吧?”初螢猶豫道。

不羈卿表情滿是嚴肅,“沒開玩笑,雖然我自知根本配不上公主、也知公主恐怕瞧不上我,但卻依舊忍不住,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我也想抓住。”心中惶惶不安,卻不知不安源自哪裡。

夏初螢嫩脣微啓,動了幾下,無比的尷尬和震驚,而後竟開始有些扭捏起來,這種扭捏連她自己都覺得矯情。

拒絕!

理智對她說,她能言善辯能說出拒絕他的一萬種理由,但拒絕的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夏初螢也知道,她並不是喜歡不羈卿,可以說她沒有喜歡的人。

爲什麼無法拒絕?那種複雜感覺無法言語,是因爲虛榮心,還是因爲空虛感?因爲挫敗,還是因爲人對愛本身的嚮往。

兩人突然沉默,夏初螢彷彿陷入痛苦思索中,而不羈卿則是靜靜等在一旁,沒繼續爭辯、讒言,是等待更是尊重。

誰能想象到,這麼一個天資聰慧、容貌絕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的金玉公主竟沒被人追求過?沒錯,她真是從來沒被追求過。

兒時長在宮中,情竇初開時便喜歡上了雲飛揚,驕縱的她更是忍不住明裡暗裡地表達欣賞與愛意,彷彿是向京中名媛們宣佈佔有慾一般,因她話說出來,只要長腦子的都不敢和她搶。

於是,她全部人生只有雲飛揚一人,從暗戀到殷勤,從示愛到賜婚,從婚後苦悶到和離。

不羈卿是第一個向她表達愛意的人,此時此刻,她才覺人生剛剛開始。驚喜、驚訝、矛盾交織,她有資格接受五顏六色的人生嗎?

也許沒資格,也許不喜歡,但自私的卻不想拒絕,哪怕是貪戀這種被追求、被愛慕的美好。

想到這,夏初螢苦笑了下,而後嘆了口氣,“抱歉,本宮無法接受你。”最終,還是拒絕了。

不羈卿大駭,“你有喜歡的人?”忙問。

“沒有。”初螢認真回答。

“那爲何要拒絕我?”不羈卿又問,面上流露痛苦。

初螢擡起頭,當看到不羈卿的痛苦時唯有心疼,“我不喜歡你,但如果接受你,那我成了什麼人?”豈不是成了當年的雲飛揚?“我的拒絕是對你負責,更是對自己負責。”

不羈卿卻不肯,“公主你聽我說,我可以等,真的!”

夏初螢失笑,“爲什麼要等?卿,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你有未來無限前程,根本不必非守在我這個人老珠黃的女人身上。”

“是,我人生開始,卻也是因爲你纔開始,”不羈卿用理智壓抑住想喊的*,“開始了人生,難道你連一點希望都不給我便拒絕,你不覺得自己殘忍?”

“如果我明明不喜歡你卻給你希望,那便不僅僅是殘忍。”還是不負責任。後一句話,初螢心中默默補充道。

突然,不羈卿頓了下,而後本自信的臉上重新低落下去。“我就……這麼不堪?絲毫入不得你眼?”自卑,慢慢從心底爬出。

夏初螢無奈搖着頭,“卿,你很好,真的,我拒絕也並非是看不起你,而是想對你負責。”

“如果你真想對我負責,便應該給我一個機會,哪怕只是給我一個盼頭。”不羈卿衝動得想伸手拉住夏初螢,但卻意識到衆目睽睽,怕在給其添麻煩,又觸電一般的收回了手,壓低了聲音,“初螢,我問你問題,你認真回答我好嗎?”

夏初螢眼神略帶驚慌,淡淡小眉微皺,遲疑後慢慢點了點頭。

“首先,你告訴我,你有喜歡的人嗎?”不羈丹的聲音嚴肅低沉,彷彿這問題十分重大,“如果你有喜歡的,我發誓不糾纏你,但前提是你不許騙我。”

夏初螢微微點了點頭,卻意識道她回答錯了問題,趕忙又搖了搖頭。

“有……嗎?”不羈卿的聲音微微顫抖。

“沒有。”初螢答。

不羈卿只覺得後背一層冷汗,這種感覺,就好比行走懸崖邊緣一般。“好,第二個問題,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吧?”

這一次,夏初螢的回答沒有猶豫,“不是,你配得上。”因爲從前的某些經歷,身處高位的夏初螢實際上並無太強烈的階級觀念。

“那就給我一次機會吧。”不羈卿道。

“啊?”夏初螢懵了,這都什麼跟什麼?

不羈卿低頭看着夏初螢,微微一笑傾國傾城,“首先,你沒有喜歡的人;其次,你不討厭我、也不覺得我配不上你。那麼我可以以此推斷,未來你有可能喜歡我嗎?”

“不……”太可能,初螢剛想說,卻又被不羈卿否定。

“哪怕是一絲絲可能。”不羈卿依舊是笑着的,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夏初螢也彷彿是被不羈卿那堅定的眼神蠱惑了一般,也許她開始對這種被愛慕躍躍欲試,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

不羈卿先是一愣,而後莫大驚喜,“初螢,太好了!”說着,終於沒忍住,雙手扣在她雙臂上。

夏初螢低頭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手,腦子裡鬧哄哄的,甚至都不知說什麼。

秦詩語上前,道,“公主殿下,時候不早了,動身吧。”

初螢掙脫,“好,走吧。”再也不敢回頭看不羈卿一眼。

……

篝火晚會,依舊是在白日裡的賽場上。

同樣是載歌載舞,但白日裡的歌聲更爲陽剛高亢,而夜晚的歌聲卻旖旎悠遠。夏初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草原人也有兒女情長的一面,正如現在。

中央的篝火最大,圍着的人也是最多,坐在正中央的不是別人,正是盟主不羈寒,而一左一右則是坐着二夫人和三夫人——大婚未辦,在這種曖昧的場合,初螢還是不太適合在不羈寒身邊。

距最大的篝火不遠,有一隻規模不小,但周圍卻無人的篝火,侍女見夏初螢前來,趕忙迎了上來,“公主殿下安康,這裡便是盟主專門爲公主殿下以及使臣們準備的位置。”說着,雙手示意空空如也的篝火。

人們並非是坐在地上,最起碼正中央幾堆篝火如此。

在熊熊篝火周圍,擺滿了矮矮的小凳,待夏初螢等人入座後,以崔鵬毅爲首的使臣團也紛紛圍坐了起來。

當坐在篝火旁,面頰被火烤得略疼時,夏初螢這才醒悟過來。而後一掃之前的迷茫,恢復了甜甜的笑容,好像不懂憂愁的女娃一般。

“崔御史,什麼時候送花環?”初螢笑道。

崔鵬毅恭敬回道,“回公主殿下,待象徵和平與愛情的歌舞結束,便是送花環的情節了,已婚的男女可坐在篝火旁把酒言歡,而未婚男女則是或明活暗送上花環。”

正說着,有部落兩名侍女提來一隻碩大的框,秦詩語與之交談後,點頭看似表示感謝,而後侍女們也是笑呵呵的回了禮,轉身離開。

初螢坐在矮凳上,胳膊支在腿上,小臉就這麼卡在手掌上,“詩語,送的是什麼?”

秦詩語笑道,“回殿下,送來的是編織花環的材料,剛剛侍女還說了,只要是未婚女子,都應該編織花環,否則愛神會生氣的。”

“本宮還以爲是好吃的呢,”初螢撅嘴嘟囔,而後又如同想到了什麼,“未婚女子?那本宮是不是也應該編?”

秦詩語尷尬了下,但轉瞬即逝,依舊是滿面笑容,“是啊。”

夏初螢來了精神,伸出雪白小手,“真的嗎?快快拿來,看起來編花環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彩蝶等人趕忙將框搬到公主身邊,但同樣是兩名女子擡着,兩名部落侍女擡起來行走自如,但彩蝶和彩霞兩人則是幾乎費了吃奶的勁兒。

將筐放到初螢身邊,初螢也是不客氣,開始翻找起來,將喜歡的顏色花朵挑選出來,突然如同想到什麼似得擡頭,“你們還看什麼,一起來挑啊,難道你們不編?”

彩蝶自然是紅着臉,彩霞則是道,“公主殿下,奴婢便不編了。”

初螢翻白眼,“你沒聽剛剛詩語說,今日未編花環的單身女子會被愛神嫌棄,你就不怕以後找不到如意郎君?”

彩霞臉一白,也只好慌亂的點了點頭,而後在筐中抓啦一把花啊條啊到一旁。

歌舞正在進行,跳舞的都是已婚男女,用自己的幸福吟唱,至於單身女子,則是悶頭編花環,而單身男子,而是眼巴巴地盯着衆女子,祈禱着一會定要收到某某某某的花環。

彩蝶是最快編好的,太過激動焦急,但當編織好後,卻發現其他人才剛剛動手,頓時更是害羞。

初螢撲哧一笑,“今日本宮放你假,快去吧。”

彩蝶害羞搖頭,“不,奴婢不去,奴婢在這裡伺候公主。”

初螢挑眉,“好,那你今天就在這寸步不離吧。”

彩蝶一聽,急了,捏着花環跳起來就跑,而夏初螢和秦詩語等人則是哈哈大笑起來,絲毫不給彩蝶留面子。

待笑容快要停歇,秦詩語這才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怎麼了,想說不羈卿的事兒?”初螢扭頭看了秦詩語,而後又低頭編花環。

秦詩語見左右沒人,這才湊近夏初螢坐下,“殿下,您別生氣,剛剛您與三公對話的時候,奴婢湊近了一些,聽到了……公主殿下,奴婢發誓,是因爲擔心你才……才失了規矩……”

“聽就聽唄。”初螢扔出了這麼一句話。

秦詩語猜不透埋頭編花環的夏初螢到底是真不在乎,還是說氣話,“公主殿下,雖然……雖然奴婢知道不應該多說,但奴婢依舊要讓公主知道……”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猶猶豫豫。

初螢聽出了秦詩語話語中的掙扎,擡起了頭,“說。”命令。

秦詩語面色難看,點頭道,“公主殿下,關於三公所說的繼婚,奴婢在鵬毅那裡聽說過,部落確實有繼婚習俗,但……但卻又是長幼有序。”

夏初螢垂下眼,勾起脣,“你覺得他在騙本宮?”

秦詩語趕忙搖頭,“不不,公主殿下英明,誰能騙得了公主?奴婢只是將知道的告訴公主殿下。”

初螢撲哧一笑,“詩語拍馬屁的功夫也不錯嘛,不過繼不繼婚,長幼是否有序,有什麼關係?”說着,她擡起頭,向人羣中望去,好像找尋不羈卿的身影。“不知爲何,本宮覺得不羈卿絕不會是個普通人。”

秦詩語一愣,“公主殿下是說三公未來前途無限?”

夏初螢嘆了口氣,搖搖頭,“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罷了,現在提起她,本宮腦子就亂哄哄的。”

秦詩語忍不住問,“殿下,如此說來,您算是給三公機會了?”

明顯,夏初螢渾身一僵,遲鈍好半晌,道,“詩語,本宮應該如何?或者說,如果你是本宮,會……如何?”聲音小心翼翼的。

秦詩語自然知曉夏初螢的顧忌,這些她也曾有過,語重心長道,“公主殿下,奴婢也不知說的是對是錯,還請公主包涵。”頓了下,繼續道,“如果奴婢是殿下,便會給三公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初螢的雙眸頓時大睜,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答案,她驚訝地看着秦詩語。

秦詩語也算是豁出去了,又湊近了夏初螢一些,道,“殿下,也許您覺得與駙馬和離後,您心已死,但奴婢用親生經歷告訴您,人一生中的緣分並非只有一段,女子也並非要跟着某一男子才能幸福。您不能總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中,要向前看,前面還有幸福等着您。”

夏初螢凝眉沉思,“本宮也不是悲觀之人,倒不覺得和離就要自怨自艾一輩子,如今本宮迷茫的是,本宮海水……愛上一個人嗎?”

秦詩語笑了,而後看向人羣中忙着與旁人交談的崔鵬毅,“殿下,若您相信奴婢便聽奴婢一言,如今您迷茫是因爲還未喜歡上誰,當愛情來臨時,真是擋也擋不住。”

“就如同你與崔御史?”夏初螢追問。

秦詩語面色一紅,而後害羞地點了點頭,“是的。”

初螢看着嬌羞的秦詩語,又看着一表人才的御史崔鵬毅,若有所思。

“公主殿下,”過了好一會,秦詩語見夏初螢依舊沉浸在思緒中,忍不住打斷,“您……憧憬愛情嗎?”

夏初螢盯着篝火,沒有落寞,也沒有害羞,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卻沒有迴應。

又過了好一會,就在秦詩語以爲夏初螢因沉浸思緒未聽見她的問題時,卻聽見身旁淡淡軟糯的女子聲音,“憧憬,本宮一直是憧憬的。”

秦詩語的笑容越來越深,“不愧是奴婢最欣賞的金玉公主,明智大氣,不似普通婦人一般目光短淺,不拘泥於禮教的條條框框,殿下,閒言碎語是他人的,只有幸福纔是自己的。”

夏初螢緩緩點了點頭,眼中的迷茫少了一些,好似有了一些頭緒。

“所以,今日殿下給三公機會,奴婢特別高興,真的。”想到今日三公不羈卿向公主表白,秦詩語聲音有了一些哽咽,她多麼希望有一名男子不顧公主名聲,真正愛她、保護她。

夏初螢終於忍不住害羞起來,“不不,我不是有意的,我……”

秦詩語打斷,“殿下,您的決定是對的,您不僅要給三公機會,也要給北大人機會。”

夏初螢嚇了一跳,“什……什麼?你說誰?”目瞪口呆。

秦詩語很少見到金玉公主如此吃驚的表情,只覺得這纔是年輕女子該有的形象,“北大人啊,北申譽大人。”從前,公主揹負的太多了。

緩了好一會,夏初螢這纔將這個名字消化,而後失笑,“你瘋了吧?是不是覺得本宮是個沒人要的女人,現在好像扔垃圾一樣到處塞?”

秦詩語笑着搖頭,“殿下誤會了,其實如果奴婢是殿下的家人,倒是希望殿下與北大人能有所發展呢,畢竟北大人爲人沉穩更有擔當,而三公……也許因三公身子弱了些,總覺得不太穩妥。”怕夏初螢不信,秦詩語開始滔滔不絕講起來,“鵬毅平日與北大人因公事頻頻交往,私下對北大人讚不絕口,不知多少次感慨,這般沉穩有膽識的年輕官員,爲何不是我們大鸞人。”

夏初螢挑了下眉,低頭編花環,“作爲官員來說,他確實不錯,但本宮就算是真沒人要,也不能飢不擇食吧?”

秦詩語能感受到公主漸漸接受了男女之事打開心扉,由衷的高興,“怎麼能說是飢不擇食,北大人從相貌到才幹,皆是人中龍鳳,便跟去大鸞當駙馬,也是綽綽有餘。”

初螢沒擡頭,繼續忙着,好像用編花環來緩解話題的尷尬,“本宮和他沒什麼交道。”

秦詩語卻道,“殿下您別忘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這第一把佩刀可是北大人送您的。”

夏初螢的手一頓,扭頭用一種審問的眼光盯着秦詩語,“大單刁奴,說吧,你到底收了北申譽多少好處?”

秦詩語能看出初螢並不是真正生氣,伸了下舌頭,“奴婢該死,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兩人正旁若無人的竊竊私語,北申譽卻正好走了過來,奉盟主之命前來邀請崔鵬毅。

“殿下您看,誰來了?”秦詩語含着笑意的聲音響起。

夏初螢毫無準備擡頭,正好與北申譽一個對視,剛想狠狠瞪上一眼,卻突然想到秦詩語的一番話。於是,眨巴了幾下眼睛後,又低頭忙了起來。

北申譽已經做好了被厭惡、敵視的準備,卻沒想到夏初螢只是平靜地看了看他,十分突然、又十分不習慣,但同時,心底卻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崔鵬毅站起身來,“辛苦北老弟了,還特意跑來告知在下。”順手拍了拍北申譽的肩,“北大人一表人才,一會定是要收不少花環吧。”

當北申譽聽到“花環”兩個字,視線忍不住流到夏初螢手上。

“崔兄說笑了。”北申譽笑道。

崔鵬毅剛要離開,卻發現了個有趣的事兒,如雷嗓音哈哈笑了兩聲,“北老弟的佩刀哪兒去了?”

因爲崔鵬毅帶着戲謔的聲音,周圍人都順勢看向北申譽空空如也的腰間。

夏初螢正編花環的手也是頓了下,有些焦急、有些慌亂。

北申譽也是愣了下,而後笑道,“送給一名女子了。”

這個回答不僅驚訝了崔鵬毅,所有人也都好奇起來。崔鵬毅道,“臭小子,真有喜歡的女子了?剛剛爲兄還以爲你落在家中未佩戴,快說說,你小子將佩刀送給誰了。”

夏初螢開始驚慌起來,心跳的厲害,生怕北申譽一衝動將她名字說出來,不過轉念又想,北申譽也不是臭雞蛋,怎麼會做事沒撇?

果然,北申譽只是笑着搖頭,“還請崔兄見諒,她的名字不能說,否則她會要了我小命的。”

衆人都哈哈笑起來,取笑起原來北申譽以後也是個怕老婆的,而後兩人便攬着肩向盟主不羈寒那裡而去。

崔鵬毅等人離開,夏初螢這才鬆了口氣,“詩語。”她喃喃道。

“殿下?”秦詩語趕忙湊近,以爲夏初螢有事要交到。

夏初螢停下手中花環,想着北申譽的背影望去,“即便知道不可能,爲何當聽到那些話時,本宮依舊心花怒放,本宮是不是真如那些人所說,不守婦道?不知廉恥?”深深自責。

秦詩語連忙安慰,“不不,殿下千萬別這麼想,剛剛奴婢不是說了?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而女人的天性便希望得到愛慕與呵護,您如此,我如此,在做女子都如此,全天下的女子更是如此,您錢千萬別被那些苛刻的倫理而束縛,最終吃苦的依舊是公主您啊。”

也許是掙扎,夏初螢的手狠狠拽了下,不小心將剛剛即將編好的花環重新扯壞。

“殿下,”秦詩語語重心長,“真正關心您的人,只希望您越來越幸福;而陌生人想看的只是熱鬧、想找的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您難道顧忌那些陌生人而害了自己終生嗎?何況您現在不在鸞國,沒人會背後議論的。”

夏初螢笑了,看着手上不慎扯壞的花環,道,“笨蛋詩語,怎麼可能不議論本宮,不過你的話本宮也能理解,本宮會……盡力的。”突破自己,很難。

秦詩語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呦,蠢公主,你這也忒笨了吧?你瞧瞧,整個部落女子哪有一人還沒編好花環?”少年特有清爽外加大嗓門的聲音自夏初螢身後傳來,這聲音便是跳進篝火裡化成灰,初螢怕是也能分辨出,不是不羈丹又是誰?

夏初螢嚇了一跳,不羈丹是什麼時候到的,剛剛她與秦詩語的對話,他是否聽到?

想到這,初螢的態度便無法好起來,“臭雞蛋你要不要臉,你偷聽人談話。”

不羈丹一愣,“蠢公主你是不是有病,誰偷聽你們談話了,咋說你們娘們說的話也不是什麼軍事機密,你以爲小爺我會有興趣?”

夏初螢又審視了不羈丹好一會,見他真是暴跳如雷沒有其他情緒總算放了心,卻依舊白了他一眼,“你不聲不響從本宮背後過來,像話嗎?”

不羈丹一愣,看了看夏初螢身後,又看了看她身前,指着熊熊篝火,“我說蠢公主,小爺我不從你後面過來難道從前面?如果小爺我真從火堆裡鑽出來,不僅不像話,更不像人了。”是火人。

初螢撲哧一笑,對一旁空着作爲努嘴,“坐。”

秦詩語趕忙笑着起身。

不羈丹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夏初螢身邊,用一種揶揄的眼神瞧着其手中被扯壞的花環,“嘖嘖嘖,人醜手也笨,一個破花環都不會編。”

夏初螢真想將這失敗品甩不羈丹臉上,“對啊,本宮就是人醜手笨,那四公你是人美手巧,有本事你編啊。”

不羈丹嗤笑,“小爺纔不編什麼花環,這玩意是女人才編的。”

“既然你不編,就別嘲笑本宮好嗎?搞不好你更是笨得一塌糊塗。”夏初螢將編壞的花環扔掉,而後重新挑選材料,準備再編。

“誰說的,小爺我手巧得很。”不羈丹不知爲何,就是受不了夏初螢的挑釁。

“那你編啊。”初螢嗤了下。

“編就編,怕你?”不羈丹還真不信邪,開始認真找材料,“如果小爺我便得比你好,怎麼辦?”

“你想怎麼辦?”初螢撇了一眼。

不羈丹眼珠子轉了轉,“行,咱們就打賭,如果你輸了,就把花環給……”說着,眯着的眼睛閃過狡猾,“給我大哥送去,你敢嗎?”

夏初螢的面色一僵,她自然知道不羈丹不會是多事的撮合自己和打工不羈勇,但今日她的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又不得不細細追究陰謀。

“爲什麼要給你大哥?”初螢的聲音微微一冷。

“給我二哥也行,”不羈丹道,“不行就給我三哥,正好他送你佩刀了。”

不羈丹的無心之語,再次惹毛了夏初螢。只見她渾身散發出隱隱危險之氣,可惜,正得意洋洋的不羈丹卻未發覺。“怎樣,敢賭嗎?當然,你不用公開送,暗暗送就行。”

“敢啊,什麼時候開始?”初螢突然綻放出迷人笑容,這笑容在夜色中,比曇花更美豔。

不羈丹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爲他在夏初螢身邊吃了太多的虧,但他一擡眼,見到滿堂院的下人們都盯着他,騎虎難下。最終,要面子的不羈丹只能認了,“現在開始,不過醜話說前面,輸了的人必須送。”他企圖嚇唬初螢,讓其打退堂鼓。

夏初螢冷笑,“願賭服輸,天經地義。”

不羈丹再次環顧四周,警惕地看了看夏初螢,實在想不出蠢公主要用什麼辦法整他,於是壯膽,從筐裡撿出來幾根柳條,“來來,開始。”

“好啊,開始。”夏初螢也開始編織。

不羈丹是個要面子的人,更是個不願輸的人,於是編織起來就格外認真又賣力。

就在兩人即將收尾時,夏初螢停下了手中花環,“驚訝”地看着不羈丹,大聲道,“呀,四公,你怎麼也在編花環?這不是隻有部落女子才編的嗎?難道你要編花環送給心儀的男子?”

不羈丹一愣,“蠢公主你傻了?我們不是在比賽……”嗎字還沒說出,發覺自己上當了。

夏初螢的聲音不小,繼續笑道,“難怪四公會將佩刀送給本宮,鬧了半天,四公壓根就不喜歡女子啊?四公來對初螢姐姐說說,你到底喜歡哪個男子呢?”一邊說着,一邊向秋雲等人使眼色。

彩蝶不在,早已跑掉和阿古捏幽會去了,好在,秋雲得到了彩蝶真傳。

只聽秋雲大聲吆喝起來,“快看啊,四公大人正編花環,是不是要送心儀男子呢?”

而後在彩霞的暗示下,所有滿堂院的下人們也開始扯嗓子吆喝開了,“大家快來看,四公大人的花環編得可好了,要送心儀男子了。”

“四公大人喜歡男子!”

“四公大人是龍陽之好!”

吆喝聲音絡繹不絕,以滿堂院的篝火爲中心,沸騰起來。

不羈丹立刻將花環扔到篝火裡,刷的一下站起來,怒視夏初螢,“夏初螢!”

初螢擡起頭,咪咪笑,“叫本公主做什麼?”

不羈丹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但毫無疑問,是真的生氣了,絕無半絲玩笑,“好在我知道什麼叫龍陽之好,否則非被你害了不可,果然應了那句話,最毒婦人心!”

說着,再不肯多說半句,轉身就要離開。

夏初螢捏着自己即將完工的花環,驚訝地思索片刻,也發覺自己過分之處。趕忙去追不羈丹,轉眼之間,不羈丹只剩一個隱約背影,可見是真的生氣而去。

“別喊了。”初螢對着衆人大叫。

剛剛還扯嗓子大叫的滿堂院下人們,趕忙住了嘴,本沸騰如一鍋粥的篝火頓時一片安靜。

夏初螢丟下一句“別跟來”後,就想着不羈丹的身影追了過去。

孟勇和杜宇欲追去,但卻被秦詩語攔下,“二位,雖然我也擔心公主安慰,但公主有令別跟,我們還是別跟去罷。”

孟勇、杜宇無奈,也只能留在原地,擔憂地望向夏初螢背影。

……

不羈丹大步流星,夏初螢緊追不捨,終於在離近部落領地邊緣將其追上。

“別走了,累死我了!”夏初螢喘着粗氣,因爲跑得太急,肚子竟隱隱作痛。

不羈丹側過臉,冷哼一下,又繼續向前走。

初螢無奈,緊跑兩下,伸手抱住不羈丹的胳膊,“別跑了,剛剛是我玩笑開得太過了還不行?”

不羈丹一伸手將她胳膊甩開。

初螢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不羈丹的腰,還將臉貼在他後背上,一副狗皮膏藥別想甩開我的摸樣。一股熟悉的味道直入她鼻,是不羈丹的味道。

“別跑了,我的肚子好痛。”夏初螢的聲音帶着吸冷氣的聲音。

聽到這句話,不羈丹終於不再走了,只靜靜站在原地。

夏初螢這回知道不羈丹是真的生氣了,因爲能感覺到他肚子一鼓一鼓喘着粗氣,“剛剛是我錯了行嗎?我確實沒想到事情那麼嚴重,我只是想開個玩笑。”

“開玩笑就說龍陽之好?如果這話真的傳出去,小爺我還怎麼見人?”不羈丹想到那個詞兒,火氣又上來了,伸手要將夏初螢摟着自己腰際的手掰開。

初螢怎會讓他得逞?死死抓着不肯放開。“喂,你以爲你就沒錯?你非要打賭說讓我花環送大公或者二公,如果我送了,我又怎麼面對盟主?讓草原人怎麼評價我夏初螢,說這個淫、蕩女人嫁給七十歲盟主不甘寂寞,勾引盟主身強力壯的兒子嗎?”

不羈丹愣了下,而後撓了撓頭,“沒那麼誇張吧?”

初螢狠狠瞪了不羈丹的後背,“我還覺得龍陽之好不誇張呢?”

兩人陷入沉默,因爲半斤八兩。

過了好一會,不羈丹終於道,“放開我。”

“不放。”初螢賭氣道。

不羈丹哭笑不得,“小爺我要去尿尿,你還不放?”

夏初螢狠狠瞪了不羈丹的後背,“尿唄。”

不羈丹無奈,“行了行了,我不走了,我發誓,你放開行不?你這麼抱着我,怪……難受的。”就是很難受,說不出因爲難受,反正覺得癢癢的。

夏初螢聽見他發誓,這才放開了手,“剛剛我們倆算是半斤八兩,本賬,行嗎?”小心翼翼地盯着不羈丹的臉。

卻只見,不羈丹烏黑的眼珠子撇了她,而後白了一下。

夏初螢突然想笑,道,“是不是心情更糟糕了?”

不羈丹沒明白夏初螢指的是什麼,便沒回答。

初螢繼續道,“今天下午好說歹說將你哄好,晚上又惹你生氣,唉,我算是發現了,我們兩人是天生的不對路,見面就掐。”說着,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皺着眉、揉着肚子。

不羈丹正要說什麼,卻見夏初螢面色蒼白,精緻的小臉皺成一團。“你怎麼了?”忍不住問。

“肚子疼,而且……越來越疼。”夏初螢說的是實話,起初還隱隱作痛,如今卻是如同針扎一般的痛,甚至連呼吸都不敢。

不羈丹冷笑,“惡人自有惡報,嘿嘿,小爺我突然挺喜歡老天爺的。”

夏初螢很想諷刺他——聽說老天爺也是男的。但實在是太痛了,連呼吸都不敢,何況是說話,只能捂着自己的左腰,低着頭忍着,祈禱這痛苦快快過去。

過了好一會,不羈丹沒聽到夏初螢的反駁,心中大叫不好,趕忙蹲在夏初螢身前,“真的疼?怎麼個疼法?剛剛是不是亂吃東西了?”

初螢搖頭。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羈丹想到夏初螢追着他跑了好一會,恍然大悟,“是不是岔氣了?”

初螢擡頭,“岔……氣?”

“對,就是你剛剛跑得太急,呼吸又不穩,所以氣竄到肋下,發生疼痛。”不羈丹爲其解釋。

這是夏初螢第一次“岔氣”,平日裡作爲養尊處優的公主,根本不用跑,加之她本身便不喜歡劇烈運動,所以從未“岔氣”過。

“你哪裡痛,指給我。”不羈丹道。

初螢指着自己肋下的位置。

“是那種疼?是那種悶悶的疼還是針刺一般的疼?”不羈丹又問。

初螢深呼吸一口氣,道,“針……刺。”好疼。

“沒錯了,肯定是岔氣。”不羈丹一拍手,“這東西簡單,這樣,你按照用手從上往下慢慢地揉,對……你用力一些,對,再用力一些,喂,你別等小爺我親自下手啊。”

初螢一驚,她還真怕不羈丹上手非禮自己,趕忙用力揉,“這樣就行?”

不羈丹點頭,“對,你再揉上一會,然後再放個屁就好了。”

“啊?”夏初螢嚇了一跳,還需要放……屁?

“看什麼看?”不羈丹白了一眼,“別告訴我,你們鸞國皇室不食五穀雜糧,不用拉屎放屁。”

初螢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可沒說。”

“那就放唄。”不羈丹一聳肩。

不知道是因緩解還是分散了精力,更或是這按摩有了作用,夏初螢竟然覺得不疼了。“好了。”

不羈丹驚訝,“放了?”

夏初螢咬着牙,瞪着眼,小臉紅彤彤的,“沒有。”心中憤怒——就是真放了也不能說出來,她到底還是女子!

不羈丹嗤笑,“不就是放個屁嗎?小爺我也不會笑話你,放就放了唄。”

夏初螢真想狠狠咬死這個討厭的臭雞蛋,“我說沒有就沒有!”喊了出來。

不羈丹從地上站起來,伸手揉着耳朵,白了一眼,“行行行,你大公主不用放屁總行了吧?這一嗓子差點把小爺我的耳朵喊聾。”

“聾也是活該。”初螢嘟囔,一擡手,卻發現那花環的半成品還捏在手上。於是,她順手便繼續編起來,也許是連續編了兩個,竟輕車熟路,很快將花環編完,拿在手上把玩起來。“臭雞蛋。”

“啊?”不羈丹摳着耳朵,很不情願地答應道。

夏初螢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而後站起身來,踮起腳,將花環帶在不羈丹的頭上,“七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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