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柳紫蘭看着易寒吟道:“才高難入俗人眼,時乖不遂男兒心”,易兄何不過來一聊”。
顧眉好奇的看着易寒,宋淵紋之名她素有耳聞,加上他與紫蘭有些交情,剛剛她那番舉動並不出奇,這個男子又是何人,看他容貌氣質在諸人之人並不出彩,紫蘭爲何獨獨找看,再說這易兄的稱謂可跟剛剛說好的不一樣。
趙博文等人臉帶笑容,督促易寒,“易兄,上啊,讓她們知道小看男子的後果”。
易寒呵呵一笑,走了臺起,盯了盯柳紫蘭,接着轉移目光,注視着顧眉那雙可以盪出水花的媚眼。
顧眉朗笑道:“這位兄臺爲何這般看我,莫非我臉上有什麼不妥,水溢銀河雲尚止,何曾自言最風流”。
易寒淡淡一笑,“我說眉兄,人言你身爲男兒身卻獨有一雙勾魂的桃花眼,倘遇如此近距離的良機,必當是飽看一會,解我心中疑惑,無言只是轉星眸,個裡情懷辨雌雄”。
顧眉慍道:“易兄休要劣言相欺,我乃堂堂七尺男子”,卻是雍容走了兩步,挺起胸膛,英姿勃勃吟道:“富貴風流拔等倫,牡丹不及梅一品”。
易寒見顧眉高高聳起的胸部,微微一笑,心中暗忖,你雖有男子之風采卻奈何身爲女子身,天理循規,一陰一陽,一柔一剛,笑道:“你看看我,都什麼眼神,顧兄確乃俊逸男子”,顧眉點了點頭,卻見易寒吟道:“胸襟開闊人中龍,舒瀟灑浮波芙蕖”。
易寒吟畢,顧眉不知覺的低頭望着自己胸襟,剛剛出來時候她已經用布條將雙峰緊束,乃是剛纔一時激動,挺胸之際,胸乳迸發而出,卻是與易寒所描繪一般如未展花苞的荷花在水波中搖曳。
驟然大羞,哪個男兒有如此雄偉的胸襟,也不再扮作男兒,盈盈朝易寒行了一禮,“公子才思敏捷,眉生扮不下去,這裡先行告退”。
易寒一訝,他本意並不是讓讓顧眉難堪,只是放.蕩不羈慣了,這些挑逗之言信手拈來,隨口即出,卻誠懇道:“可惜眉生乃女兒身,不然我們定能引爲知己好友”。
顧眉露出喜色,往日裡男子都把她當做一個美貌多才的女子來看待,與她相處屢屢談及兒女之情,何從有人把她當做知己好友一般看待,認真道:“若是易公子不嫌棄顧眉是個弱女子,顧眉願意將公子當做知己好友”。
易寒欣然應允,顧眉離開,便聽柳紫蘭道:“我也離開吧”。
易寒回到座位,座下諸人卻認爲一場好戲生生被易寒給破壞了。
最後一人便只有李香君一人了,李香君未着華衣,未施濃妝,素素雅雅像鄰家女子,其相貌比起顧眉柳紫蘭並不出衆,不知爲何,並無驚豔的容貌,那樣嫺嫺一站,便萬衆矚目,似一朵含露的蓮花,雖沒有玫瑰的嫵媚,卻不乏淡淡芬芳,在那嬌弱的身軀裡讓人感覺涌動着一股力量,不是暖暖軟軟的香風,而是舉止之間透射出來的骨氣。
在座諸人爲何認爲李香君有骨氣,乃是因爲李香君見人向來憑自己喜歡,花案開始之初,這禮部尚書朱通久仰她的大名,想登門拜訪,最後卻被李香君給拒絕了,此舉贏得了許多空有才學但無功名的才子追從。
座下一人吟道:“綽約小天仙,生來十六年,玉山半峰雪,瑤池一枝蓮。
此人正是與李香君乃是舊識,專門捧場的候芳玉,候芳玉乃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其才學自然不弱,李香君盈盈一禮,淡道:“香君乃風塵女子,當不得候公子此贊”。
朱通臉上微微露出不悅之色,此乃花選,尋得個雅字,最忌諱的就是說出風塵妓女這些字眼,李香君自貶,便是貶整個此次花選,淡淡問道:“香君有什麼才藝啊”。
朱通步入正題,衆人期待滿滿,均知她歌喉珠圓玉潤,但不輕易與人歌唱,絲竹琵琶,音律詩詞亦無一不通,卻不知道她要一展歌喉還是展示詩畫才藝。
卻聽李香君淡淡道:“我乃風塵女子,哪裡懂得什麼才藝,反而是在座各位均乃一方名士,卻爲何讓我一個小女子來獻醜”。
衆人一訝,李香君語氣雖淡,卻不難聽出,她對在座衆人不滿,雖知她性格如此,但真正被她小瞧,心裡還是難以接受。
蘇崑生見氣氛有些敏感,緩和道:“香君這不能相提並論,你就獻曲一首吧”。
李香君道:“老師都這麼說了,那香君就獻醜了”。
見香君應允,衆人均露出笑容,準備凝神靜聽圓潤歌喉。
“樂哉,美景繁華,豈是人人不貪戀。憂嗟,百年間橫禍突變,忘前人千秋慘痛,此恨難絕。誰道風雨聞號呼,安逸不問亂離說,賤妾如鬼馬,色悲充如樂,士子已沉,氣節怎能不終。”
衆人大吃一驚,李香君竟敢當着管家之面,大放闕詞,最後那句“士子已沉,氣節怎能不終”更是敏感。
朱通一臉陰沉,冷冷道:“香君這一段曲子摘自那裡,爲何我從來沒聽說過”。
李香君淡淡道:“乃是我自己作的,先生不喜歡聽那就不聽”,話畢轉身就要離去。
朱通拍案而去,“放肆,你只是一個妓女,這裡那裡有你討論國家大事的份”。
李香君淡淡道:“我都說不唱了,你們非逼我唱,唱完之後卻不高興,這是爲何”。
蘇崑生生怕李香君把朱通給得罪透了,連忙道:“香君,你速速退去吧”。
李香君笑道:“老師,以前我作畫之後便撕毀,今日我卻有留墨一副當做紀念”。
朱通以爲李香君服軟,臉色一暖,幾個婢女拿來筆墨紙硯,便見李香君揮墨作畫,片刻之後便見李香君完畫,衆人一看卻見一隻豬前蹄揚起立於百花叢中,後蹄之下花兒折瓣而莖不屈。
衆人訝異,香君爲何畫一副如此粗俗的畫作,寓意爲何,朱通看了一眼,一臉怒意,那後蹄居然穿着一雙官靴。
朱通拍案怒吼:“大膽,你竟敢如此侮辱本官”,朱通這麼說,那些還在揣摩的人立即恍然大悟,李香君一個風塵女子竟敢當着如此多人的面諷刺高官,此舉卻是大膽魯莽,她難道瘋了嗎?看她平靜的表情,卻是一點也不像。
候芳玉大吃一驚,若是觸怒了朱通,李香君難免香魂黯凋,心中暗暗嘆息,香君這脾氣還是這樣,不知量力而爲,卻是有心救她,道:“今年是豬年,香君畫豬又畫花難道是暗含珠歌花舞之意”。
此話無異是給李香君一個挽救的機會,同時也給朱通一個臺階下,卻見李香君搖了搖頭。
易寒心道,果然是奇女子,不畏強權,有心助她,問道:“香君,此畫可有名字”。
李香君笑道:“此畫名叫豬踩花”。
易寒上前道:“不如我來題下名字可否”。
李香君點頭,朱通冷眼看他,便見易寒在畫作之上寫着“朱採花”三字,自個笑道:“看來我的書法還沒有退步”。
李香君讚道:“這金陵便只有易公子能寫出如此俊美的三個字”。
易寒哈哈大笑,座下諸人卻暗暗欣喜,他們早已經看到尚書大人那漲的紫青的臉。
朱通冷冷問道:“你叫易寒”。
易寒還禮道:“大人客氣了”。
朱通寒聲道:“你可知我是誰”。
易寒笑道:“大人乃這才花會的主案之人,禮部尚書”。
朱通冷笑道:“很好,我記下你了”。
易寒禮道:“大人不必惦記”。
蘇崑生怕鬧出什麼亂子,連忙吩咐人將其餘九美請了出來,確定最後花魁所屬。
易寒返回自己位置途中,卻被寧霜突然落住坐在她那桌子上。
只聽寧霜低聲道:“你放心,他活不過今天晚上”。
易寒訝異,寧霜笑道:“你可知得罪了他,明天你必冤死牢中,我又替你解決麻煩,你該如何謝我”。
易寒莞爾一笑,低聲回道:“都還沒發生的事情,你便說的信誓旦旦,還自作主張”。
寧霜淡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等你進了牢房,再將你救出來,順便將他殺了”。
易寒不想與她胡鬧,當朝二品高官豈是你想殺就殺,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想來自己沒有做過犯法之事,這朱通若想對付自己也必耗費些周章,那有想捉便捉的。
卻是返回自己的座位上,朝臺上望去,十美並聚,花案三人低聲討論之際,卻見李香君突然發飆了,劈手就把頭上的髮簪脫下來了,扔到地上,揮袖離去。
顧眉與柳紫蘭效仿,卞玉京嘆息一聲卻也離開了,馬湘蘭、董小宛、寇白門見幾人離開,也隨後一併離去,寧詩詩也想離開,望着寧霜卻挪不動腳,突見寧霜像她使了一個眼色,寧詩詩眼神閃過驚訝,迅速平靜下來。
十美離開的七七八八,大案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便見寧詩詩轉身朝大案走去,朱通問道:“你也要離開嗎?”
寧詩詩驟然拔出頭上髮簪,猛的朝朱通胸口刺去,只聽朱通哀嚎一聲,便倒地不起。
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行刺完畢之後,竟身形靈活,朝窗口逃竄離去。
事情發生的突然,在座之人呆滯反應不過來,片刻便聽呼叫聲,尖叫聲響起,秋華堂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