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皇兄簡直喊得太自然。
這八字都還沒一撇,皇兄就這麼喊出來了。
“好好,你別急,我這就帶你去了。”妙雨說着轉過了身,“來吧,跟着我走就是了。”
飄搖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妙雨啊,你說你們這老扮成女子,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分明是四個俊俏的男兒,啊不對,是三個,你不算。”飄搖道,“其實我也挺爲你們擔心終身大事……”
“什麼叫我不算?”妙雨聽聞她的話咬牙切齒,“他們三個莫非長得比我俊俏?你的眼睛是長到哪裡去了?我這樣的容貌都被你說成不俊俏,你存心要讓我心裡不舒服麼?”
“哎呀你先別激動啊,你聽我把話說完,他們三個那才叫俊俏,那是真的俊俏,而你,你男生女相,你這樣的呢,不叫俊俏,叫做妖嬈,可稱之爲尤物。”飄搖掩脣笑了一聲,“你的臉可是連我都要嫉妒的,話說回來,你將來的媳婦要是長得不如你那可怎麼辦。每天被你嫌這嫌那的,日子可怎麼過。”
“這一點無需你操心,我要是將來娶媳婦啊,那也得是找好的,而我也一定不嫌棄。”妙雨狀若隨意道,“你還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唉,你若是生爲女子那就好了,直接給我做弟媳婦,如此一來我家弟弟也不會整天老想着往外跑,我一直都想給他找個媳婦來着,可我每回提起他都不樂意,直到幾個月前,我逼着他成婚,哪知道那小子直接跑了,找都找不回來。”飄搖說着,輕嘆了一聲,“現在這世道的男子都是怎麼了,一提成婚都不樂意,是讓他們成家立業又不是叫他們去上刀山下油鍋,李郎也和我弟弟那德行一個樣,見了我就要躲,我又不醜又不兇,相反我漂亮而且溫柔,對他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什麼都按着他的意思辦。”
所以她十分納悶爲何鳳佑梓就是不喜歡她,她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好。
“有時候上刀山下油鍋都未必比成家立業可怕。”妙雨悠悠道,“不管是四皇子還是你家弟弟,都還正年輕,有誰不想趁着年輕多玩玩,成家立業那就是束縛,就是多背了一個包袱,所以他們纔不願意,所以他們想跑,想要他們乖乖成婚,只能等他們收心。”
“我就不明白了,成親了依舊可以玩啊,成了親也還有自由,怎麼你說的像是被軟禁,再說了,一般的女子可能會成爲包袱,我飄搖會麼?我可是飄渺宗的頭兒,我有錢也有勢,想要娶我的多了去了,李郎怎麼就是看不見我的好。”
“我現在不想和你多解釋,你遲早會明白的。”
“這不是還沒到麼?咱們走着也無聊,不如你多和我說說吧,男人是不是都怕成親?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的呀意思,他們是覺得成婚之後會被人管着?”
“你總算是明白一些了,不過也不是所有的男子都這樣。”妙雨道,“比如我,比如殿下,也許風、霜、雪他們的想法也和我們一樣。我們要是有喜歡的,那是一定要牢牢抓住的,能成婚就儘早,不需要拖延。”
“這是爲什麼!”
“說白了只有一個原因,我們專一,你家裡李郎和你家弟弟花心。”妙雨輕哼一聲,“花花世界,總是很有誘惑力的,他們不想被一段情感束縛,還想再多見識一些美貌女子,說白了就是風流,而我們不同。”
“瞎說!李郎和園子纔不會花心呢,他們只是太年輕,他們也許是覺得太早了……”
“藉口。我比四殿下年紀小些,我就沒有他那樣的想法。”
“……”飄搖似乎已經找不到藉口來反駁妙雨,只能撇了撇嘴。
二人一路說話着已經走進了東宮。
“這皇宮可真大,走的我的頭都暈了。”飄搖正嘀咕着抱怨,餘光卻忽然瞥到一道黑影掠過,速度極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那道黑影身形十分輕盈矯健,穿梭在樹木與假山之間,身輕如燕。
“好俊的輕功。”飄搖忍不住讚歎一聲,“我的速度可能都要比他差點。”
“是妙霜,不知道他飛來飛去在找什麼。”妙雨只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不管他。”
“站住!”倏然間從右邊的方向傳來男子冰冷的嗓音,“你還想逃去哪?”
這下子妙雨和飄搖都站定了腳步。
妙霜望着那假山之後,“莫非有刺客,還是小賊?”
說着,他便邁步走了過去,到了假山後頭,這纔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眼神冰冷卻面無表情的妙霜,右手正扣在一人的肩膀上,那人是宮女的打扮,但身形卻有些不像。
怎麼說呢,宮女——少有見到個子這麼高的吧?
別說是宮女了,就是正常的女子也沒幾個這般高的,妙雨一眼就看出這身形和恢復男裝的他們差不多。
他和風霜雪,都曾練過縮骨的功夫,這也是爲什麼他恢復男裝出現在孟離芝跟前的時候孟離芝不能第一時間認出來,除了容貌稍微做了一些修整,個子也是不一樣的,要不是性格與氣質不好改變,敏銳如孟離芝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被你逮到,小爺也無話可說了。”那‘宮女’冷哼了一聲,“要殺要剮,隨你們吧。”
“果然是男的。”妙雨笑了一聲,“倒是還挺有氣節。”
妙霜忽然道:“他是妙花。”
“什麼?妙花?”妙雨倏然瞪大了眼,幾步走到了那‘宮女’的跟前,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臉。
這一次,他扮成宮女逃走,可沒有帶遮臉的黑巾,他的容顏完完全全印在他的眼裡。
一雙清風霽月般的眉眼,瑩白的面容,十分俊秀細緻的五官,宮女的衣裳略微窄小,穿在他的身上很不合身,兩肩緊束,隱隱能猜出那衣着下是結實的肌理,他抿着薄脣,神色無謂。
“哈哈哈哈哈妙花!竟然是你,真的是你麼。”妙雨看的當即笑出了聲,笑聲分外愉悅,“原來,原來你長這樣,太好玩了,這看着真像個小白臉,蒙着臉我還以爲你多冷酷呢,原來,原來你是這樣的,平時真是看不出來……”
他邊打量着邊笑,但笑着笑着,又覺得哪裡似乎有點不對勁。
是了,妙花的臉他應該是第一次看見,他能確定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眼睛以外的部位,但是怎麼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總感覺,整體很像誰來着……
“笑什麼笑?爺最討厭別人說我小白臉!”元子駿咬牙道,“你們要怎樣痛快點,別總想着折磨我,別再叫妙花這噁心的名字,爺早說了我叫元子駿,你們是不是沒記性?妙花,妙花,這個女人一樣的名字我早就不想忍受了,你們整天叫還嫌我不夠鬧心,我不就是偷偷去了一趟東宮,你們以多欺少,四個打一個,否則小爺怎麼會落在你們手上?有本事和小爺單挑,誰輸誰贏還不知道?你們要是有膽,就解開我身上的迷藥,咱們光明正大打!”
“說句不好聽的,讓你恢復功力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妙雨輕哼了一聲,而後又想笑。
穿着一身宮女的衣服還一口一個小爺的瞎嚷嚷。
“是不是要打了才知道!”元子駿一臉氣憤。
“園子!”忽的,一道女音在三人身後響起,帶着錯愕與驚訝,“你怎麼在這!”
元子駿聽見這個聲音身體瞬間一僵,而後,緩緩回頭,見到飄搖的那一瞬間便瞪大了眼——
“姐姐?!”
同一時間,妙雨和妙霜聽聞二人的對話,將他們的反應看在了眼中,微微一愣,而後,對視一眼。
他們雖認識飄搖,也知道飄搖有一個弟弟,但是卻從來沒見過,自然就不知道長什麼樣。
眼下的情況——
妙花,不,元子駿,竟是飄搖的弟弟?
她弟弟怎麼會姓元?飄搖與他弟弟,應該都是沒有姓氏的纔對。
“怎麼是他啊。”妙雨嘀咕着,“難怪我剛纔怎麼就覺得不太對勁,覺得有點熟悉,原來是因爲長得像飄搖。”
“園子,你這是在幹什麼?”飄搖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脣角一抽,“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還穿成這樣……男扮女裝有那麼好玩麼?”
“姐,救我!我穿成這樣是爲了逃跑!”元子駿在妙霜的手底下掙扎着,沒有掙扎開,忙向着飄搖求助,“他們囚禁我虐待我,逼我洗衣服做苦工,不給我吃飽,用迷藥抑制我的內力!”
“他們?”飄搖看了看妙雨,看了看妙霜,斂眉,“這怎麼回事?”
妙霜:“……”
妙雨:“……”
=分割線=
雅緻而簡潔的書房之內,白玉方桌的兩頭,一白一青兩道身影相對而坐。
“皇兄讓妙雨叫臣弟過來,不知有何事?”鳳佑梓說着,提起桌子上的茶壺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
“自然是有事。”鳳青黎望着他,開門見山,“找你借一物。”
“借何物?”鳳佑梓漫不經心地應着,而後將茶杯端到了脣邊,抿了一口。
鳳青黎道:“酒心巧克力的配方。”
鳳佑梓‘噗’的一聲將嘴裡的茶噴了出來,不過所幸他反應極快噴在了地上,這纔沒弄髒了桌子。
借酒心巧克力的配方?
這他大爺的跟找他直接拿有什麼區別,這配方要是給出去了,還能叫借麼。
借,說的那麼好聽。
這傢伙是怎麼知道自己有那配方的?
“咳——,臣弟不太明白皇兄的意思。”鳳佑梓輕咳了一聲,裝蒜道,“臣弟知道皇兄所說的是近些日子你讓御廚研究的哪一道甜品,但是御廚都不會的東西臣弟怎麼會呢?皇兄是不是找錯人了?”
“有件東西本宮想你應該認識。”鳳青黎聞言,只說了一句不找邊際的話,而後將一個紙包放置在桌子上。
鳳佑梓瞥見那紙包裡的東西,當即眼角一抽。
怪不得,怪不得鳳青黎會找上他。
鳳青黎放在桌子上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他前幾天自己製作的果仁巧克力,原本是打算送給孟離芝,確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味道怎麼樣,他自己嚐了嚐,又不太確定,畢竟他不愛甜食,於是只能分一些給宮裡的宮女們嚐嚐,再聽聽她們每人的意見。
十個人裡最少有九個人說好吃,其中唯一一個說不好吃的,是跟他一樣不愛甜食。
鳳佑梓不知道是宮女們太給自己面子還是真的好吃,亦或者是怕說不好吃了他聽了不高興挨罰?
反正他是糾結極了。
他要送就要送最好的,力求完美。
但是眼下這鳳青黎是怎麼回事?是想和他搶着送嗎?
“原來皇兄說的是這個。”鳳佑梓看着桌上的東西,笑了笑,“據我所知,這個東西它不叫酒心巧克力,而且這吃下去也是有酒味的,與皇兄你原來吃的定然大不相同,這個甜品叫果仁花生球,它……”
鳳佑梓的胡謅還沒完,鳳青黎便直接打斷,“無妨,製作的時候,將外表的花生粒與芝麻去了,在最裡頭裝上果子酒即可。”
鳳佑梓:“……”
“四弟只需要提供秘方即可。”鳳青黎道,“其他的無需操心。若是研製成功了,也送一些到四弟府上。”
鳳佑梓心道老子哪裡是操心你能不能弄出來,老子是操心你是不是要跟我搶着送。老子想吃的話哪裡需要你送?
他心中在扎鳳青黎小人,面上卻依舊保持着淡笑,“這個皇兄恐怕得失望了,臣弟沒有這個配方,臣弟也想幫皇兄,只是這……”
“四弟你說謊的功夫不怎麼樣。”鳳青黎不待他說完便打斷,“與其找藉口,倒不如直說你不願給。”
“皇兄可真是誤會了。”鳳佑梓道,“臣弟真的不是不願意給……”
“那好。”鳳青黎道,“拿來。”
鳳佑梓:“皇兄你知不知道總是打斷人說話是很無禮的。”
“四弟你這樣磨磨蹭蹭,爲兄真是想幫你都擔心幫不了。”鳳青黎似乎是沒聽見鳳佑梓的話,只偏過頭看右前方半敞着的窗子,“算算時間可能快來了。”
這話聽得鳳佑梓莫名其妙,“什麼意思?誰要來了?”
“妙雨在民間的一位朋友,有一次偶然碰上,說想來宮裡玩,本宮應了,於是今天便來了。”鳳青黎輕描淡寫道,“原本以爲只是來宮裡轉轉也就回去了,卻沒想到那女子提出了要見你,且還說與你是舊相識,你紅顏知己遍天下,也許是其中一位。”
“找我?”鳳佑梓聞言,低眉思索。
糟,難道是原來鳳佑梓的老相好?那傢伙原本到處拈花惹草,走到哪都能有紅顏知己,害的自己出一趟宮就要被女人纏,每次都要費些時間擺脫她們,不過皇宮重地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就算是貴族女子也得有允許才能進宮,所以他在皇宮不怕有人纏。
但是這回竟然找到宮裡來了,而且是靠着妙雨進來的。
妙雨後臺硬,這女子當真是太走運。
莫非他以後宮裡宮外都得被女人纏?天,離芝知道了會怎麼想他?
而鳳青黎還生怕刺激他不夠,又道了一句,“那女子據說對四弟死心塌地,千里迢迢趕來只爲見你一面,四弟,你可真有豔福。”
鳳佑梓這下更憂鬱。
“她是誰……”
原先的鳳佑梓的紅顏知己他處了幾趟宮大概全認識了一遍,他只盼望這次來的是個好打發的,否則真是要昏頭。
但沒想到鳳青黎接下來的話讓他險些撞牆——
“她說她叫飄搖。”
“飄飄飄……飄搖……”鳳佑梓的臉色霎時變得萬分精彩,“她怎麼會認識妙雨?”
鳳青黎慢悠悠道:“這本宮就不得而知了。”
“皇兄,不能讓她進來,絕不能,快些轟她出去!”鳳佑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朝鳳青黎道,“此女絕不是什麼善茬,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的頭領,她不是臣弟的紅顏知己,她此番來宮裡也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是邪派之人,怎麼能留這樣的人在宮裡?”
“果真?”鳳青黎聞言,微微皺眉。
鳳佑梓立即道:“當真!”
“若真是這樣,那就殺了。”鳳青黎道,“皇宮裡絕不能留邪派之人,來得正好,本宮這就下令逮她就地正法。”
“啊?不是……皇兄,怎麼能殺她?”鳳佑梓原本只是想趕走飄搖,卻沒料到鳳青黎竟想下令殺她,頓時變了臉色,“好歹是人命一條。”
“邪派之人,留着也是禍害。”鳳青黎說得輕描淡寫。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其實這個飄搖不是什麼惡人,她……”
“四弟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鳳青黎望着他,似乎有些不悅,“她不是善茬是你說的,現在說她不是惡人的又是你,你若心裡有她,本宮這次便破例繞她一次。”
“多謝皇兄,不過我心裡沒她,只是不忍看見有人死。”鳳佑梓鬆了一口氣,朝着鳳青黎笑着感謝,但很快,他的笑意僵在了脣角。
半敞着的窗戶外頭,妙雨正帶着飄搖走過,再有幾步,便是這書房的門了。
啊啊啊——
“本宮說了放過她便不會食言,她來了,四弟你去見見她罷。”
“不見!”鳳佑梓當即起了身,在書房裡尋找着可以躲藏的位置,“皇兄,這裡有地方躲嗎?”
“沒有。”鳳青黎淡淡道,“也可以說有。”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鳳佑梓被鳳青黎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可以說沒有也可以說有,誰聽得懂他什麼意思!
“你若願意借秘方,那便有,不借,那便沒有。”鳳青黎輕抿了一口茶,閒然開口,“原本宮裡不能出現閒雜人等,爲兄爲了幫你已經破了例,可你現在卻吝嗇於借一個甜品的秘方,我什麼也不想說了,你要如何都隨你……來了。”
鳳青黎話音才落下,便有敲門聲響起,“殿下,四皇子殿下可有在裡頭?”
是妙雨的聲音。
鳳佑梓想撓牆。
逃離女魔頭與護衛秘方,如何抉擇?
罷了,這巧克力他先放棄了,他還有藍色妖姬。他是那個世界的人,他思想比這個世界的人先近,他還有很多很多方法,讓給鳳青黎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皇兄,不就是個秘方麼,我借!”思考好了他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壓低聲音,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撕下一頁放在了書櫃上,而後道,“機關在哪?”
這個書房其實真的沒有地方可以躲,在哪都很明顯,他剛纔情急一問,現在才發現除了桌子就是書,外加一張軟榻。
鳳青黎的那句‘沒有,也可以說有’他總算明白了。
沒有指書房裡沒有地方躲,有則指書房裡有機關可以通向別的地方。
鳳青黎見他答應,亦很快給他指了位置,“第三層的書櫃最後一格,凸起的那塊木板,開啓機關,進了密道之後,門後的凸起,閉合機關。”
鳳佑梓依言去找,果真找到了機關,立即開啓了密道踏了進去。
等那機關重新閉合,鳳青黎朝着門口道:“進來。”
房門被人打開,妙雨與飄搖踏了進來。
“說好的人呢?”飄搖四處環顧,沒見着相見的人,便望向鳳青黎,“你沒忽悠我吧?”
“沒有。”鳳青黎抿了一口茶,指了指身後的書櫃,“第三層的書櫃最後一格,凸起的那塊木板,開啓密道機關,他在裡面,這條密道通向溫泉密室,本宮向你擔保,沒有人會打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