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夢嗎？”臉貼在肖明傑寬闊的胸膛裡，婉兒恍恍惚惚。
“不是，不是夢，婉兒。”
他的雙手是那麼緊，緊得婉兒快透不過氣來，她直立着，雙手垂落，她朦朦朧朧地看到了天上的星星，她流着淚，哽咽着：“我好像在天上，我看到了星星。”
“婉兒，真的不是夢，我是你的楊帆哥哥，對不起，我不該這麼遲告訴你。”他的大掌撫上她的臉，她的臉好冰，冰得他心痛，指尖抹着她眼角的淚，引得他的淚水更多地滑落。
“楊帆哥哥，”婉兒狀似不想從夢裡醒來，她仰起臉，淚眼婆娑，眼裡有悽楚，有太多的悲傷，“爲什麼，爲什麼你到今天才回來？”
“我……”肖明傑捧着她的臉，不知道如何說，只是望着她，心絃絲絲抽痛，哽咽無聲。
“我找過你，我大雪天的去看你，他們說你死了，他們給我幾件衣服和一雙鞋子，我回來後就埋在老樟樹下了……想你的時候，我就過來，我想你能活過來，可是，我一年年的失望，楊帆哥哥，我不是不救你，我當時不是不救你，而是我無能爲力，我知道你會恨我，但我真的怕你恨我……”
“婉兒，別說了，你別說這些，我一點也不恨你，真的。”肖明傑哽得喉頭生疼，秋天瑟瑟的晚風已吹冷了他的淚，冰涼地滑下，滲入他的胸，侵入他的心扉。
“我把你埋在心底了，你是我的哥哥，只有你纔會真正地疼愛我，保護我。”婉兒還在喃喃地說着，多少年，埋在心裡的話太多太多。
“我也是，婉兒，你一直在我心裡。”
“楊帆哥哥，我好累，我的心好累，真的好累。”晶瑩滾燙的淚水再次噴涌，溼了肖明傑的手，卻燙傷了他的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婉兒，”肖明傑抹着她臉上的淚，他真想自己此時不是用手，而是用他充滿“柔情”的嘴脣，一點點地吸走她從心底裡流出的淚，熨暖她佈滿陰霾的心，“別哭，你有我了，我從此不會再讓你哭。”
他帶着灼熱溫度的手暖和了婉兒的臉，她眼睛亮了，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看清了他眼角處的淤青，她擡起手，輕輕柔柔地撫上他的眼角，就像小時候，她知道他打了架，帶着傷回來，然後她替他抹藥。
“怎麼又打架了？”
“爲了你！”
婉兒鼻子一酸又想哭，但她忍了，眼裡飽滿着淚：“別再爲了我打架，別再爲了我打架，這樣你也會受傷。”
“爲了你，我值得！”肖明傑盯着她的眼睛，他眼裡的真誠之光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婉兒輕咬了一下嘴脣，她怕自己再落下淚來，於是，她輕輕推開他，避開他的眼睛，別轉了臉說：“我已是陳俊楠的妻子，我不再是楊帆哥哥的靜婉了。”
“不，婉兒，”肖明傑扳住了她的肩，扳過來，讓她的臉對着自己的臉，熱忱地說，“不管你還愛不愛陳俊楠，我只想告訴你，你一直是我的靜婉，我的婉兒。”
“我不是了，我長大了。”婉兒低喃，眼裡盛滿了悲切。
“是，我說是就是！你是我的婉兒，你是我的！”肖明傑堅定的嗓音劃破了夜的靜謐，搖動了樹枝，更是震憾了隱藏在遠處一棵樹後的女子。
她，就是安雯。
幾個小時前，她與餘茜一起燒好晚飯，跟她說：“我去我表哥家一趟，本來說好要去的。”
“那你不回來吃嗎？”餘茜問。
“你們先吃，我去去就來。”
然
而，當她開車來到清水灣別墅時，卻看到肖明傑站在院子裡，他揹着手，面朝着兩棵已掉了葉子的桃樹，下面玫瑰花的葉子還很茂密，只是沒有了春天時豔麗的花朵，她發覺他今天的背影特別瘦長，長得孤單寂寥，而那黑色的西服勾勒出了他淡淡的哀傷。
“表哥，”她輕輕叫他，他慢慢地轉過身，路燈下，她看到他的臉東一塊，西一塊淤青，頓時驚訝道，“你怎麼了？跟誰打了架？”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臉，淡淡一笑：“陳俊楠。”
“你……你跟他打架？”安雯張大嘴，圓圓的，像等着別人給她塞一個小雞蛋，爾後又結結巴巴道，“爲什麼跟他打？難道就爲了上一次他與谷楓的合作？”
“別亂猜了，我只是想打他而已。”肖明傑的目光擦過她的頭頂望向遠處，聲音是沉重的，“他是個混蛋。”
安雯心裡極爲困惑，她不可思議地望着肖明傑……說陳俊楠是混蛋？難道下午趙剛到辦公室神神秘秘地跟他說的就是陳俊楠？
“他惹你了？”
“你能不問嗎？”肖明傑轉身欲走，安雯卻一把拖住他，肖明傑擡手，就在要甩開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她眼裡的堅毅。
“我就要問！”
他垂下手，有些無奈：“他對不起婉兒，所以我打了他。”
安雯聞言，全身一震，腦海裡立刻閃過她在他辦公室裡說起婉兒，他表情複雜，簽字筆掉落到桌上的情景……肖明傑，他再會掩飾，可能觸到他某些敏感神經，他也掩飾不住了吧？
安雯好像悟到一點什麼了，這突如其來的感悟讓她心慌意亂，她放開他，神情漸漸變得落寞哀傷，她不敢再追問下去，她怕問下去之後，她的疑惑會非常清晰地被解開，裡面的答案就像一束強烈的光會刺得她眼睛睜不開，會刺得她心痛。
肖明傑上樓了，她坐在客廳裡悶聲不響，韋管家說晚飯好了，讓她上去叫一下少爺，安雯置若罔聞，雙目呆滯，坐在那一動不動。
丫丫上去了，可沒一會兒，她下來對韋管家說：“少爺說他吃不下。”
韋管家看了一眼低下頭沉默不語的安雯，輕嘆一口氣：“那就等等吧。”
可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她們也沒有見到肖明傑下樓，安雯的手提包裡有手機在響，韋管家站在沙發旁，幾次說：“小姐，你手機響了。”可安雯就像睡着了一樣，依然未動。
沒一會兒，肖明傑下樓了，他看了一眼呆坐在沙發上的安雯，眼神泄露出一抹關心與疼惜，他對韋管家說：“叫小姐吃飯，我出去一下。”
安雯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一下，擡起頭時，她看到他的身影已閃出了門。
“小姐，”韋管家見她終於有了動靜，忙說，“菜涼了，我讓師傅熱一熱，你快來吃。”
“我不吃！”安雯手一揮，飛快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直衝上樓。
韋管家呆愣，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時候反應快如靈鼠的小姐剛纔的沉默是不是故意的，亦或她剛纔一直在閉目養神？
肖明傑開車走了，他哪裡想到安雯會打開他的房間，他又哪裡想到，安雯看到他放在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時，眼睛發亮，一雙手靈活地開始敲起健盤來……
他的文檔設了密碼，安雯試了好多好多英文與阿拉伯數字，最後焦急得滿頭大汗，心急如焚，十個手指頭都快麻木了。
靠在他旋轉的皮椅裡，她嘆着氣，心漸漸冷靜下來，睜着眼睛，目光遊移在天花板上，一隻手隨意地掀着搖
控器……豪華的變光吊燈很快變換着不同的顏色，紅黃藍綠，一圈圈的光暈在潔白的天花板上描繪着它們的美麗，安雯看着，看着，彷彿看到了夜空中綻放的煙花，五彩斑讕，絢爛美麗。
婉兒的生日，煙花綻放，有錢人……幾個光亮劃過安雯的腦海，她倏地扔掉搖控器，坐正了身姿，手指微微顫動着輸下了昨天的日子。
打開了，她打開了，那一瞬，安雯的腦袋一陣眩暈，同時，一顆心直直地往下落。
原來，他心中的女人竟是——喬婉兒！
天那，太不可思議！
她很快找到了照片，望着照片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纖柔背影和美麗的側臉，她的眼睛溼潤了，特別是看到照片下的那一行行字，她無語凝噎，淚水如珠墜落。
婉兒，對不起，知道你失蹤了，我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我不想你痛苦的，真的不想，知道你還在這個城市，知道你與別的男人成婚，我瘋了，我失去了理智，一直以來，我的心裡都刻着你，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眼前的世界明亮了……
婉兒，你知道嗎？今天看到你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你看不見我，我的心碎了，如果能把我的眼睛給你，我會毫不猶豫，我真想擁抱你，你卻誤把我當成了蕭子璃，我把一束桃花放在你面前，讓你摸着我的臉，你微涼的指尖碰到我臉上的那刻，我真想哭，我想告訴你，楊帆活着，你的楊帆哥哥還活着……
婉兒，今天看到你了，你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真好看，我坐在車裡，真想喊你一聲啊，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只能默默地，遠遠地注視着你，看你優雅地走進商場，我心裡默唸着，你要幸福，你要快樂……
婉兒，你瘦了，看到你臉上的憂傷，我的心好痛，陳美琳說，你這幾天很不開心，羅欣妍在陳家得到了她媽媽的喜歡，而你爲了妞妞只能忍氣吞聲，我真想找陳俊楠狠狠地揍上一頓，真想把你從陳家帶出來啊，讓你跟我走，可你會願意嗎……
婉兒，這是我想送你的生日禮物——滿天星風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要把這個風鈴掛在老樟樹上，我還要在靈江江畔爲你燃放煙花，我想你會看到，你一定會看到，婉兒，我想告訴你，我感覺你的腳步已朝我慢慢走來了，我既激動又害怕，激動的是你感覺到我就是你的楊帆哥哥，害怕的是你還是把我當哥哥，婉兒，我愛你，你能愛我嗎……
淚水染溼了衣襟，心口一陣陣地收緊窒痛，安雯望着照片泣不成聲。
“得得得。”
門在敲響，韋管家曲着手指一次又一次地敲，可她聽不見，在淚水收住的時候，她合上了電腦，同樣以飛快的速度拉開門，又以飛快的速度跑下樓，全然無視一臉錯愕的韋管家。
現在，她真實地看到了，她的表哥敞開了他的懷抱，把他心愛的女人擁進了懷裡，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好像淚沒有流乾，她捂着嘴抽噎，當聽到表哥
大聲對婉兒說：“你是我的！”
那一刻，她真想衝出去，然後拽住婉兒的手，傷心地說：“我羨慕你！我嫉妒你！我恨你！”
真的恨嗎？不，不不！她一點也恨不起來，反而她的心底裡已淌了一汪秋水，無法剋制地從眼眶裡涌出來。
她的等待終是空，而她的表哥呢？他的等待結果會是什麼？
她沒有衝出去，她希望聽到婉兒的回答，然，就在她抹淚的時候，眼角餘光突然飄到一個白色的人影如鬼魅般閃過她眼前，直撲老樟樹下的那對男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