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一腳將他踹飛在地,“忘川水沒有洗淨你的記憶,倒污濁了你的心嗎?”
“你往日的那些君子之道恐怕都是做戲吧!這麼多年,我竟沒有看清你這顆惡毒的黑心,若我早些明白,便不會冤枉了薄荷,更不會害得她受如此折磨!”
宋青堯癱坐在地上,傷心欲絕,“這些年,我一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意,就是害怕被你知道後,連兄弟也做不成,我本以爲,只要能得到你的關懷,能永久的呆在你身邊,哪怕是兄弟我也願意!可我終究……我終究是騙不了自己的心,當我看到你對那個女人情深意切的時候,我就如同瘋了一般,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酸楚麼?”
爲什麼……爲什麼就偏偏生做了男兒身?爲什麼連愛他的資格都沒有?
“其實我從來就不愛下棋,可是兄長喜歡,我爲了能得到你的讚賞,爲了能有更多的時間與你相處,特地拜丘山先生爲師,他不願收我,我便在他屋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我從小體弱,本就不擅除妖,連劍都提不起,可是我爲了能有一天與你比肩,能保護你,我日日夜夜苦練法術和劍法,曾差點走火入魔!”
他悽切的看着孟衍,“兄長,這世間再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我只是想要陪在兄長身邊,哪怕兄長只是偶爾的垂憐,我也甘之如飴!”
他從前爲世人稱道,如今又是宋家繼承人,身份尊貴,卻將自己卑微到這個地步,他本可以有大好人生,可自從遇到他的那一刻,便註定了一生孤苦。
“青堯,我不知你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我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薄荷一人,就算沒有她,我也不可能對你有這種心思,作爲兄弟,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宋青堯知道自己一分可能也沒有了,從前是懷有希冀,以爲自己的深情終有一日可以打動他 ,可一切到頭來,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屋外,孟衍卻忽然將他叫住,他猛然擡頭,一瞬間眼含希望。
“你也知道,我這人一向愛恨分明,有仇必報,今日放過你,無非是念在往日的兄弟情義上饒你一命,但薄荷這筆債,你終究是要還的,你且回去好好準備,再見之時,我必會找你償命!”
他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宋青堯呆愣的站在門外,眼中的希冀一點一點消失,喉嚨中的堵塞彷彿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來不過數日,卻早已物是人非,他失去了最重視的兄弟,也失去了最深愛的人。
旭走進房間,看着滿臉青茬的孟衍,小心回道:“大人,宋青堯已經走了。”
孟衍未擡頭,淡淡說道:“薄荷有下落了嗎?”
旭抿脣靜了好久,才艱難答道:“沒有,她之前居住的城市我也去過了,沒有她的氣息。”
他話音剛落,孟衍的眼淚便一瞬間涌了出來,“旭,你說我是不是活該?”
“大人……”旭心中不忍,“這一切也不怪您,誰又能料到宋青堯會是這樣的人?”
“薄荷她的心裡一定佷苦,青堯威脅她,我又不信任她,還冤枉她,懲罰她……”他一想起曾經說過那麼多絕情的話,心裡就猶如錐心一般疼痛,“她一定怪我,怪我爲何不相信她,我做了那麼多錯事,爲何連一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薄荷大人怎麼了?”雨光站在門外,震驚的看着他們。
旭轉過身,問道:“你怎麼來了?”
她衝到旭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衫,“你告訴我,薄荷大人怎麼了?”
那天送完早餐,就忽然接到樹伯伯捎來的信,要她回去一趟,她未來得及多想,跟旭和孟衍交代了一聲就走了,直到晚上纔回來,這些天她再也沒有見過薄荷,孟衍又昏迷不醒,每次問旭,都被他支支吾吾掩蓋過去,若不是今日在此偷聽,她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事情的真相!
“雨光,你冷靜點,大人還在這裡呢!”
“我纔不管你的什麼大人,我只要我的薄荷大人!”她雙目含淚,靜靜地看着他,“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麼?”
旭看了孟衍一眼,無奈說道:“那日你回去後,薄荷姑娘被宋青堯誣陷,離開了神廟,我們,都沒有追出去。”
雨光的眼神暗了暗,“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的心中已經想到了什麼,可終究不願相信。
“是魍魎洞的那隻蛇妖……”
雨光愣愣的後退幾步,猛然瞥見了孟衍掌心的那塊皮肉,眼前頓時一黑,“那是什麼?”她哭着問道:“那是什麼?你告訴我那是什麼?”
旭深吸一口氣,說道:“魍魎洞的蛇妖最喜剝下年輕女子的皮肉,那是薄荷姑娘的。”
那塊血肉深深刺痛了雨光的眼睛,“不會的,不會的,你騙人!”
“雨光,你冷靜一點!”旭一把抓住她的肩,直視着她。
“你叫我怎麼冷靜?”她嗚咽道:“薄荷大人她死了,她死了!”
雨光的話深深刺痛了孟衍的心,他雙目赤紅,渾身忍不住顫抖。
旭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趕緊將雨光拉了出去,“你先別說了,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很難受,尤其是衍大人,你可知道他差點就入了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定定的看着旭道:“你的大人還好好的,可我的大人已經不在了!”
旭看了她半晌,幽幽嘆了口氣,“對不起,雨光。”
忽然間的服軟,讓雨光一瞬間淚崩,她撲到旭的懷中不停啜泣,“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莫夜將薄荷帶回洞府,用法術爲她止了血。
“你忍着點,會有些痛。”他將草藥敷在薄荷的手臂上,一瞬間她臉色煞白,痛的渾身冒汗。
莫夜止住動作,心疼的看着她道:“若是太疼,我就先緩緩,等過會兒再敷。”
薄荷虛弱的搖搖頭道:“我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你快上藥吧!”
“你這傷口太深,恐怕就算好了也會留疤的。”女孩大多愛美,添了這樣大的一塊傷疤,心中定然難受吧。
“這點傷疤算什麼,我心中的傷更大,也永遠難以癒合。”
莫夜看着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的眼神,分明連一點生的希望也沒有了,整個人晦暗無光。
“這幾個月,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薄荷雙眼無神,毫無焦距的看着前方,“莫夜,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莫夜知曉她是受了感情的創傷,就如同當年的他那般,心如死灰。
他淡淡答道:“有。”
“那她現在在何處?”薄荷轉頭看他。
莫夜頓了半晌,說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看着他認真的神情,薄荷知道他沒有撒謊,他真的曾愛過一個人,勝過自己的生命。
“我和孟衍,其實我早該知道我們不合適的,只是一直沉浸在美好的夢幻中,不願醒來,也不願接受現實。”
“你現在還小,經歷的也少,不要這麼快就對感情失去信心。”
薄荷深吸了一口氣,眼角隱隱有淚光,“可是我的心已經老了,我耗盡全身的力氣去喜歡他,我以後,再也喜歡不了任何人了。”
他喉中一緊,心裡忽然有些難受,“你這麼在意他,他也深愛着你,有什麼誤會是解不開的呢?”
“倘若他不愛我了呢?”她喃喃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會不愛你?”孟衍等了她三百年,難道就因爲緋笙變成了薄荷,性情不一樣了,他就不喜歡了?
“莫夜,連你也不相信是嗎?我自己也不相信,他曾經對我那麼好,好到可以讓我肆無忌憚的任性妄爲,可是終究……終究他的愛也是有限度的,在他的心中,我始終比不上那個宋青堯!”
“宋青堯?”莫夜知道他的身份,也曉得他與孟衍之間有些交情,“他怎麼了?”
“我一心爲了阿衍,可是他不相信我,在他的心中,只有那個所謂的兄弟,可是他哪裡知道,就是這個他一心維護的兄弟,竟然對他存了那樣的心思?”
莫夜知道了一切,頓時心中震怒,“這個孟衍,竟敢如此傷你?”他手中幻化出長劍,疾步往門口走去。
“你做什麼去?”薄荷叫住他。
“我要去爲你出這口惡氣,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要爲你討回公道!”
“不要去,我與他之間緣分已盡,他對我的傷害就當是抵了之前對我的好吧,我已經,不想再與他有所牽扯了。”
莫夜回頭望着她,“看着你如今難受的模樣,我倒真想你能像從前那般冷漠無情,從不被紛呈世相所擾。”
薄荷輕輕笑了笑,“我何曾那般灑脫,若真如你說的那樣,我的心裡也不會如此難受了。”
“你說不想讓孟衍找到你,我便擅自封了你的氣息,他恐怕以爲你已經死了。”
薄荷眼神恍惚,頓了半晌,說道:“那樣也好,此後,我便與他再沒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