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聞言,身體都抖成了篩子,道:“陛下!此法雖可以救長公主,但對換血之人傷害極大。血癌的病血換給陛下,便是將長公主的血癌換給了陛下!陛下三思!臣等不敢妄爲!”
宇文邕臉色微白,原以爲不過是跟宇文絮換了血而已,他倒是極樂意看宇文絮身體裡流淌着自己的血的。可是爲何,這代價竟是要自己的命?難道他和絮兒註定有一個人要先走一步嗎?
可是即便這樣又如何?只要他的絮兒活着就好!宇文邕淡淡一笑,道:“朕知道了,你去準備吧!”
“陛下!”老頭子還準備勸諫幾句,被宇文邕嚴厲喝止了:“還不下去準備!”
宇文絮還在昏睡着,額上用來冰敷的帕子已經換了無數趟,連冰水都開始變溫了。宇文邕的守在宇文絮身邊已經兩個時辰了,宇文絮一動不動的,他也一動不動。
“陛下!”柳瑛忽然跑了進來,神色有些慌張。
“驚慌個什麼?還有什麼事比絮兒更重要嗎?”宇文邕目光不曾離開宇文絮,“現在前朝後宮,都要你幫朕看着點。你素來穩重,即便是一個人主持大局,也不該慌亂。”
柳瑛唯唯諾諾地應聲,緩和了一下情緒,道:“回陛下,椒房殿傳來消息,說皇后娘娘自盡了!”
宇文邕的眼神總算有了變化,淡淡地看了一眼柳瑛,道:“死了便死了吧,好好埋了就是。”
柳瑛微微低垂着頭顱,心裡一陣悽然。其實阿史那可以不用死的,只是剛好在宇文邕生宇文絮氣的時候,撞到了槍口上。柳瑛爲阿史那默哀了一會兒,傳聞阿史那不過是突厥皇族的姓氏,可笑堂堂的北周皇后只被人記住了姓氏,竟無人知道她的名諱。
“陛下,有時候抓得太緊,什麼也得不到。皇后娘娘是嚮往自由的人,陛下卻將她禁錮起來,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柳瑛嘆息一聲,見宇文邕沒有太大的反應,接着道,“其實陛下放娘娘一條生路,又未嘗不可呢?”
宇文邕目光漸漸迷離起來,放阿史那皇
後一條生路的事情她從未想過。可如今阿史那死了,他心裡一點感覺也沒有。正如同他當初娶回阿史那,爲的只是獲得突厥的支持,對於阿史那本人,從來都是可有可無。
抓得太緊,什麼也得不到?宇文邕轉而看向昏睡着的宇文絮,原來一切都是因爲自己抓得太緊,不肯放宇文絮去追逐自己的幸福造成的!
事實就在眼前,宇文邕卻怎麼也不肯承認:他精心呵護的絮兒,不屬於他!
心已經痛到麻木了,宇文邕喃喃道:“這樣也好,只要你活着,什麼都好。”
遵照宇文邕的指示,未央宮那晚被大羣親兵圍了個水泄不通,齊東和何泉在殿外守着,柳瑛在殿內看完了全程。老頭子準備了大半個晚上,纔開始將開水煮過的竹管插進宇文絮和宇文邕的身體裡。
兩股血流緩慢地交換着,宇文邕一手緊握着宇文絮的手,眼睛看向宇文絮從未離開。從血液開始流動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感覺自己和宇文絮漸漸融爲一體。“朕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你喜歡高緯,想跟他走,以後便都隨你吧!”
柳瑛不知是不是自己守了大半夜的錯覺,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宇文邕的臉上有兩滴淚劃過。
兩個多時辰過去,東方已經顯出了魚肚白,老頭子總算將竹管從兩人的身上取了下來。宇文邕偏黑的膚色也掩飾不住蒼白的臉色,轉觀宇文絮,臉上的氣色已明顯改善了些。
“這便可以了嗎?絮兒她,已經治好了嗎?”宇文邕的聲音明顯微弱了下來。
“回陛下,換血已經結束,但長公主仍需調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初春的寒氣裡,老頭子的額上依舊滲出了大量的汗珠,眼角不知是汗水還是別的什麼的體液,被老頭子用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他看了看宇文邕,道:“長公主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陛下的身子從現在起需細心調養。雖說血癌是不治之症,但陛下的血癌是源於注入身子裡的壞血,細心調養可以延緩發作。”
“朕知道了,
你下去吧!”宇文邕揮退了老頭子,此時此刻,他只要知道宇文絮沒事了就好。柳瑛上前一步,勸道:“太醫都這麼說了,陛下熬了一宿,又遭了這麼大的罪,還是去歇一會吧!”
“你也下去吧!”宇文邕淡淡地迴應着,“朕要等一會,絮兒應該過不久就會醒。她說過,她喜歡一睜眼就看見四叔,朕要等她醒過來。”
柳瑛聞言,眼眶很快溼潤了。儘管這個男人是自己託付了終生的男人,儘管他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親,可看見他對另一個女子這麼深情付出的時候,柳瑛心裡沒有醋意,只有對宇文邕的惋惜。
柳瑛悄無聲息地從未央宮退出,輕輕關上殿門,最後還囑託何泉不要打攪了宇文邕。這一刻對宇文邕來說太重要了,柳瑛也知道,這一世,他恐怕再沒有下一次機會這樣安靜地跟宇文絮獨處。
走出未央宮沒有幾步,柳瑛遠遠地便看見在風雪中佇立了一夜的仁綱。微微嘆息一聲之後,柳瑛走到仁綱身邊,道:“安樂候回去休息一會吧,等會子長公主醒過來了,定會要見你的。但願這一次,你不要再辜負長公主的心意了!”
仁綱心裡刺痛了一下,明白柳瑛話裡的含義,看來宇文邕已經將自己的血換給了宇文絮。“她說她的命是四叔救的,這一回倒真的是四叔救了她的命。”仁綱自嘲地笑了笑,“從今後她便和宇文邕割捨不盡了。”
“安樂候!”柳瑛再也忍不住,要爲宇文邕說一句話,“安樂候告訴陛下這種方法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到陛下會用自己的血去救長公主嗎?難道就因爲這樣,安樂候便可以再有理由不接受長公主了嗎?”
仁綱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抿雙脣沒有吭聲。
“長公主同我說,曾經的安樂候將她捧上了天,曾經的安樂候爲了她什麼都不顧。不惜亡國也要換長公主歡顏的安樂候去哪裡了?”柳瑛不由得質問了幾句,“陛下已經封鎖了消息,沒有人會告訴長公主,是陛下換了血才救回長公主的。望安樂候莫要蹉跎的自己、錯過了長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