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說起來漫長,但其實只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幾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那刀尖就已經刺到了眼前。
事發突然,許如流壓根沒時間去拿‘生機丸’,面對近在眼前的危險,他也沒多想,伸手就本能地抓住了刀刃。
刀疤臉壯漢的身形猛然一滯,向前突刺的刀尖被一隻瘦削的手捏住,再不能前進分毫。
“咦?”
誰也沒想到,那魁梧漢子暴起的一刺,竟然被面前這個消瘦的小道士風輕雲淡地攔下了。
許如流看着捏在手中的,那近在咫尺的刀尖,心中也有幾分驚慌,但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突然暴漲力氣的疑惑。
‘怎會如此……?’
可以確定的是,他的體質確實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就算沒吃生機丸,也比常人的力道大了許多。
剛纔還嘈雜無比的賭坊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緊緊注視着僵持着的兩人。
許如流輕輕送了一下胳膊,刀柄便反向飛了出去,重重打在了壯碩漢子的胸口,他再也控制不住,被這巨大的力道四仰八叉地掀飛出去。
那漢子後退數步,直到撞在牆上,才堪堪穩住身形,他怒目圓睜,剛想開口,卻猛然咳嗽起來,吐出一口濃稠的黑血。
接着,他黑亮亮的面膛迅速變色,漸漸變得慘白如紙,如一頭被弓弩射中的蠻牛,猝然跌倒在地。
看到鬧出了人命,賭坊內的客人紛紛作鳥獸散,須臾之間,剛纔還熱鬧非凡的賭坊就變得空空蕩蕩,與賭徒們一同消失的,還有桌上那些金銀財帛。
“有貴客!”
“有貴客~!”
“貴客來咯!……”
忽然之間,三道尖利的女聲乍然響起,與此同時,賭場內的燈火迅速熄滅,四周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什麼東西?”
許如流踏前一步,將陳機巧和陳發財掩護在身後,自己則擡手將指縫裡藏着的生機丸囫圇吞下,把身體調整成了應敵狀態。
黑黢黢的環境裡,一束藍色的火光憑空出現,在濃如墨汁的黑夜裡忽明忽滅,像跳躍的鬼魅,幾個閃爍之間就來到了許如流眼前。
“鬼啊!鬼啊!”
見到詭異的藍火,一直沉默不語的陳發財立刻開始鬼哭狼嚎,拉着他爹就要一同逃命。
許如流一腳將他放倒在地,輕蔑地嘲諷道:“怎麼?下了賭桌,又變回孝子了?”
“咯咯……咯咯……”
火光後面,一個苗條的女子悄悄探出了腦袋,那詭異女子脣紅齒白,長得很是俊秀,此刻正用袖子掩着嘴巴,朝許如流眯着眼輕笑。
許如流定了定神,他仔細觀察下之下才發現,那瑩瑩鬼火其實是一盞方形的紙燈籠,正被那淺笑着的嫵媚女子提着,跟着女子的動作一同前進。
看明白了這一點,許如流一直緊張的神經鬆弛了許多,他對着地上哭哭啼啼的陳發財的屁股踢去,邊踢邊笑罵:“憨貨,趕緊滾起來,這不是鬼火,是美人!”
面前的女子笑完,向着許如流施施然行了個萬福,羞怯地擡眼注視着許如流,撒嬌道:“貴客,您一來,那些俗人都被嚇走啦!”
女子的聲音軟糯無比,極盡嬌媚,即使只聽聲音,也會讓男人不自覺生出莫名的憐愛來。
談話間,女子放下了一直掩着嘴巴的衣袖,一張白嫩的小臉暴露在了許如流眼前,那張臉五官如畫,
極具韻味,眉目流轉之間,透着一股攝人心魄的魅力。
許如流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那女子的面龐吸引,他的大腦好像被什麼東西限制住了,甚至沒空去思考現在的處境。
慢慢地,他越來越迷糊,眼前的女子形象也忽然發生了變化,她細細的脖子上好像長出了三個腦袋,每個腦袋上,都頂着張美得攝人心魄的臉。
“小神仙!回神!”
一聲嘶啞的呼喚讓許如流回過神來,回頭看去,是披頭散髮的陳機巧,正趴在他的耳邊大聲叫喊。
“小神仙,你仔細看看,眼前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切莫着了道!”
兩句話說完,陳機巧就掏出了那面銅鑼,叮叮咣咣地敲了起來,隨着鑼聲喧囂,許如流彌散的心神終於收攏,恢復了思考能力的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美人,身上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女子的臉還是依舊美豔,身材也曼妙婀娜,但清醒過來的許如流卻發現,那女子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說是弱不禁風,其實還猶有過之。
露出的脖頸和手腕,都呈現出一種非人的灰白色,那慘白的皮膚又薄又脆,看起來下一秒就會碎掉。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更加駭人的東西其實藏在細節裡——女子的皮膚和衣物之間,竟沒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好像二者是同處於一個平面!
許如流嚥了口吐沫,渾身汗毛直豎,他終於看明白了,這個女子根本不是人,而是用紙紮成的紙人!
“貴客!”
“貴客~”
“貴客!……”
一個愣神的功夫, 黑暗處又鑽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嫵媚紙人,她們和原先那個女子湊成一個圓圈,將許如流三人團團圍住。
“壞了人家的生意,那您就留下來賭一場吧~”
三個紙人齊齊開口,一起對着許如流請求,那聲音聚在一起,如黃鶯嬌啼,讓許如流不由得又是一陣恍惚。
“賭……賭什麼……”
許如流大腦雖然已經有了思考能力,但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脣舌,不由自主地答應了紙人們的請求。
陳機巧見狀,手裡的鑼敲的更賣力了,刺耳的鑼聲淹沒了紙人們的話語聲,讓許如流再次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推牌九!我們一同推一局牌九……如何?”
許如流滿臉堆笑,假模假樣地跟紙人們周旋着,實則腳尖蹬地,一個發力從她們三個的包圍中飛射出去。
他左手抓起陳機巧,右手拎着陳發財,如飛鳥般翻上了牆頭,迅速從賭坊裡逃離。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許如流絲毫不敢放鬆,須臾之間就竄出去數丈距離,行至一處開闊地帶,他雙手抱着父子二人,從牆上蹦了下來。
“陳伯,剛剛那是什麼……”
話剛說了一半,許如流卻猛然愣住了,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釘在原地。
月光下,許如流看到自己的手裡根本不是什麼陳機巧和陳發財,而是兩個笑盈盈的紙紮人,此刻,她們正捂着嘴巴,饒有興致地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