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實地考察(2)

?突然有一天,他的眼睛緊緊地盯在了眼前那些光禿禿的荒山上。他被自己的這個突然發現驚呆了,是啊!這不就是錢嗎?於是他決定拍賣荒山!儘管縣委有許多人對王炳華的決定持保留態度,但他還是力排衆議,將他的決定付諸實施。他規定,只要你願意在山上栽樹,不管你是不是石塔縣的人,都可以到這裡來購買光禿禿的荒山。低廉的價格,三十年產權不變的優惠政策,以及四年林木見效歸還樹苗成本的誘人措施,使二十萬畝荒山不出一個月就被搶購一空。那時候,縣委縣政府和林業部門的幹部幾乎就生活在山上,嚴格按標準指導並驗收林木栽植。拍賣荒山一舉,除了還清了銀行購買苗木的貸款外,還給縣委縣政府的幹部發放了三個月的工資,縣財政局的賬面上有了五十餘萬的進項。五十餘萬對於窮困的石塔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炳華說:“現在我的二十萬畝荒山基本變綠,其中十萬畝小葉楊和速生樺木已經成材,預支的苗木款也基本收回。值得一提的是,二十幾戶農民看到了林業開發的廣闊前景,自發聯合起來,組建了石塔縣第一個民營林場……”

王炳華從被迫拍賣荒山的實踐中得到了啓發,他又在不景氣的縣屬企業中進行了體制的民營轉換。他首先選擇了瀕臨倒閉的縣軋鋼廠公開出榜招標拍賣,結果石塔縣郊區五位農民聯手買走了軋鋼廠,成立了長豐發展有限公司。他們利用靈活的經營方式和靈通的市場信息,很快使軋鋼廠起死回生。最近,在原縣中學的舊址上,他們的一條鉻鐵生產線已經正式投入運營,產品被日本的一家株式會社長期包購。

就在王炳華拍賣軋鋼廠的時候,省城一家實力雄厚的房地產開發公司根據市場上建材價格飛漲的情況,準備在石塔縣建立自己的建材生產基地。他們和縣政府經過認真談判,達成了以下各項協議:房地產開發公司收購設備陳舊的縣水泥廠,更名爲罕山水泥廠,由該公司對水泥廠原有設備進行更新或改造,生產高標號水泥;縣政府用所得部分資金作爲啓動資金,將罕山一帶農民個體石料廠組成鬆散型聯合體,待水泥廠投入生產後,石料由水泥廠收購;房地產開發公司與縣政府共同興建一座股份制現代化空心磚廠……現在各項工作都已經按照協議有條不紊地展開。這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進入,使石塔縣的工業格局發生了質的變化……

王炳華沒有談及省城這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具體情況。他最後說:“現在,房地產公司正與長豐公司洽談鋼模板生產業務,如果談判成功,我的石塔就形成了以建材業爲支柱產業的工業格局,發展前景是很樂觀的。”

會議室裡,大家都在專心致志地聽王炳華的彙報。但他們還把握不準王炳華不經任何人同意就向體制開刀的行爲屬於什麼性質。因此,當石塔縣委書記停止發言的時候,會場上便出現了暫時的沉寂。

市長董偉清沉着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他對王炳華一口一個“我”字感到極其厭惡。對王炳華進行的所謂體制轉換的成果也十分懷疑。退一步說,國家資產的歸屬決定了國家的性質,並不是哪一個人都可以隨心所欲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但董偉清不願再去觸這個黴頭。是的,他沒有這個必要,總有你王炳華哭都來不及的那一天,走着瞧吧!

江雲天從筆記本上把頭擡起來。

江雲天沒有立即對王炳華的彙報表示態度,而是把目光轉向會場問道:“各位有什麼問題需要炳華書記解釋的嗎?”

“我有問題!”說話的是政研室主任高琦。她戴一副金絲框近視鏡,鏡片後面有一雙細細的眼睛,燙成波浪式的頭髮隨意地垂到肩頭,沒有刻意的打扮,顯得淡雅文靜。中年女人的年齡不好判斷,從她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看,他的年齡大約在三十五歲左右。

“哦!高主任有問題,很好!”江雲天說,“炳華書記準備答記者問吧。”

江雲天的話使沉寂的會場出現了一次輕鬆的躁動。

高琦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我的問題很簡單。”她說,“就是王書記在實施你的構想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政策是否允許?有沒有碰到什麼阻力?”

王炳華說:“我的回答也很簡單,一切有利於社會經濟發展的舉措都在政策允許的範圍以內,即使今天沒有明確的條文規定,明天也一定會有!”

“這麼肯定嗎?”高琦說。

“我敢肯定!”王炳華說,“其實當初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構想,也沒有想到是不是符合黨和國家的政策。石塔實在是太窮了!起初,我決定拍賣荒山只是想弄點錢給幹部們發一點生活費。但實施起來我才發現,農民比我們更窮。因此我才決定把拍賣荒山的錢首先用來抵墊農民購買苗木的資金。而只抽出一小部分給幹部們發了三個月的工資,用以緩解一下他們的生活壓力。我從拍賣荒山中得到了許多啓發,我開始嘗試着對縣屬一些瀕臨倒閉的企業進行改造。但後來的發展並不取決於我個人的意願,而取決於有沒有發展的機遇。並不是所有的企業都有這樣的機遇。因此不能要求每一個企業都必須按照某一種既定的模式進行改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原有的單一的所有制形式以及由它決定的管理體制已經僵化,現在已經到了非打破不可的地步了!我不敢保證我的這些觀點和做法所有人都能接受,這沒有什麼奇怪,不能把不同的看法叫做阻力。那麼阻力是什麼呢?我覺得,陳舊的傳統的觀念纔是真正的阻力……”

王炳華頓了頓繼續說:“這使我想起了石塔縣一些貧困農村的情況,我認爲他們的貧困不僅僅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溫飽問題,他們尤其缺乏的是治富思想!石塔縣東山岡鄉有一個五戶人家的小山村,名字叫做狼窩。從鄉政府到狼窩需要翻一座山。崎嶇的山間小路連騎自行車都不行。那個村至今還沒有通電,人們看不上電視,用不上電器。古老的石碾石磨仍然是他們加工糧食的原始工具。而我不可能爲了一個只有五戶人家的小山村而花費幾十萬資金給他們送電,也不可能花費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給他們修一條公路。要解決他們落後的生存狀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移民。但我磨破了嘴脣,而他們寧肯不去享受現代文明的成果,也不願離開祖祖輩輩穴居的狼窩。這是什麼問題呢?這就是千百年來給他們造就的一種傳統觀念的定勢,但我們不忍心眼看着他們的孩子受不到良好的教育,不能再讓他們缺醫少藥,不能再讓他們近親通婚。怎麼辦?只有強制他們移民!”

王炳華有些激動,黑瘦的臉膛漲得通紅。他下意識地摘下眼鏡用粗糙的手指擦拭着鏡片,略顯突出的眼眶裡閃着晶瑩的淚光。

很顯然,政研室主任高琦被王炳華的話深深地打動了。

“是的,關鍵是觀念的轉變!”她若有所思地說。

會場又陷入了沉寂。

坐在矩形會議桌一角的市經委主任趙鳳翔嚅動了一下發胖的身體,望一眼冷着臉的董偉清,然後笑一笑慢悠悠地說道:“沒人說那我就來說幾句吧,王書記爲我們講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我沒有去過什麼狼窩狗窩,不敢妄加評論。不過我明白,王書記大概要通過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落後的觀念必須轉變,否則就要強制轉變。但我以爲,超前的觀念不見得就一定好,因爲真理跨越一步就是謬誤。超越歷史階段而強行爲之,只能是欲速不達甚至適得其反。因此,王書記在石塔縣所做的一切,包括他即將實施的移民政策究竟應該怎樣評價,我看很值得研究……”

王炳華沒有反駁這個一連搞垮了三個企業反而當上市經委主任的趙鳳翔,他甚至連頭也沒有擡一擡。他當然知道趙鳳翔想說什麼,因爲正是在他當審計局副局長的時候,曾經對趙鳳翔先後擔任廠長的兩個幾乎垮掉的市屬企業進行過兩次審計,軟硬不吃的王炳華使趙鳳翔不得不兩次易位且差點丟了烏紗帽。王炳華不知道後來他怎麼就當上了市經委主任。此次來石塔縣正是趙鳳翔在新任市委書記面前貶損他的好機會。不過,王炳華不知道,趙鳳翔如此揶揄他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說給董偉清聽。因爲就在趙鳳翔被王炳華逼得走投無路即將落馬的時候,是董偉清向他伸出了援手。剛纔王炳華竟敢與堂堂的市長對壘,趙鳳翔覺得自己不能無動於衷。其實他的話纔剛剛開了一個頭,更尖刻的話就在嘴邊。但使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竟惹惱了黑臉煞神一樣的副書記張克勤。

坐在江雲天一側的副書記張克勤一向就看不上趙鳳翔慣於逢迎的嘴臉,這時候他按捺不住就想說幾句。他揮了揮手截住趙鳳翔的話頭說道:“什麼是真理?發展就是真理,超前發展就是真理中的真理。沒有一點超前的眼光,還當什麼領導?”

張克勤話不多,卻讓趙鳳翔嚇了一跳。

趙鳳翔有些撐不住,他趕緊滿臉堆笑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啊?”張克勤鐵青着臉問。

“我是說……”趙鳳翔的臉有些發脹。

“你有什麼好說?啊!我看搞活總比搞死要強一千倍!”張克勤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直戳到趙鳳翔的心窩子裡。

趙鳳翔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江雲天當然不知道王炳華與趙鳳翔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恩怨,但他對市經委主任趙鳳翔帶有明顯譏諷意味的發言感到不快。他也不知道張克勤的話裡有什麼深意,他只是覺得自己必須對王炳華在石塔縣所做的一切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只有這樣纔不至於在人們的思想上造成混亂。江雲天想到這裡擡手看看腕上的手錶說:“哦!時間過得真快,一點了。大家還餓着肚子。我看我們的會議就開到這裡。等炳華書記請我們吃過飯以後,我們還要親眼看一看他的企業,看他說的和做的是不是一致。剛纔炳華同志介紹了他們的一些情況,我作爲市委書記應該有一個明確的態度。但我的看法不是結論。

我雖然是市委書記,但我不一定就比別人高明,大家儘可以各抒己見。對於石塔縣的工作,如果誠如炳華同志所彙報的那樣,那麼,我認爲他們爲我們的企業走出困境提供了可供借鑑的經驗。或許這些經驗還不完善,甚至還存在着諸多缺陷。但無論從哪一方面說,石塔的同志們都是一羣勇敢的探索者。我想,他們的探索即便完全歸於失敗也值得我們借鑑,因爲失敗也是經驗。但我們往往看輕失敗或譏笑失敗,看不到失敗母腹中正在孕育的成功,這是目光遲鈍和短淺的表現。但有時我們也會看輕成功或譏笑成功,甚至硬要把成功說成失敗,那就不僅僅是遲鈍和短淺,恐怕我們的心靈深處摻雜了某些個人的東西……”

江雲天的話說得很平和委婉,即便這樣,市經委主任趙鳳翔還是有些撐不住勁兒,他把頭埋得很低,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煙霧在他的頭頂繚繞……

江雲天的考察活動一共進行了一週,他們緊緊張張馬不停蹄有選擇地考擦了寧康市轄區內的三縣二區,當他們結束了對城區最後一站的考察回到市委大院的時候已是深夜了。江雲天草草洗漱一番便躺在了牀上,但他不能馬上入眠,他來寧康第一次考察的情景又像電影一樣開始一幕幕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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