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趙鐵偉又坐了一會兒,把手機放入兜裡,說了聲我去方便一下,就出去了。
在門外面,趙鐵偉給華宇集團總經理李明志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幫忙查一下財務部來應聘的東川大學財會專業畢業生姓曹的,沒大問題就把他錄用了,並讓李明志快些回電,他等結果。
回到酒桌以後,趙鐵偉看曹春平早已經沒事了,正在聊天,他坐下以後問到:“曹所長,我有一件事並不明白,前幾天半山村那個偷錢箱子的案子你破的那麼快,你手裡拿着一段透明膠條,上面清楚的有兩個手印,那天在他家吃飯的一共有六個人,偷錢的人就在這其中之一,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你怎麼能斷定膠條上的手印就是偷錢的人?也可能是本家人的手印,也可能是吃飯的其它人無意中留在櫃子上的。這一點我怎麼也想不通。”
一問到曹春平的專業上,他的眼睛開始放光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膠條上的手印是我自己按上去的,採集的指紋哪有那麼清晰,做賊的必然心虛,腦門冒汗,全身不自在,手腳沒處放。那五個人一來我心裡就有了底,隨後用了這招,逼他自己承認。結果他就承認了,不過這招只能對付初犯和沒跟公安局打過交道的人才管用,對平趟公安局的慣犯沒什麼用的。”
趙鐵偉聽了也哈哈大笑起來:“兵不厭詐,你一個原刑警大隊的大隊長對付一個初犯的小毛賊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曹春平興致大增:“任何罪犯都會有漏洞,都會留下哪怕十分細小的口子,扒開這道口子就是一片光明。從刑偵學的角度講沒有破不了的案,只有破不了案的人。這是已被認可了的刑偵學的新理念!”
趙鐵偉聽了看着曹春平深深地點了兩下頭似有同感的說:“是這個道理,和我們平常做事一樣,辦法總比困難多,遇到難以解決的困難,只能說你還沒有找到有效的辦法!只要有鎖,就一定會有鑰匙的!任何一個制鎖專家或廠家都不會生產沒有鑰匙的鎖,那還不如用電焊焊死省事!”
其他幾個人也都被他倆的談話吸引了過來,畢雲濤沒聽着頭兒,並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對這個結論是同意的。加上酒又喝多了幾杯,不知就裡的插話道:“我同意這個觀點,老實說,有鎖肯定有鑰匙,這就如同破鍋自有破鍋蓋,男人自有女人愛,我今年二十九歲,二十七歲之前一直沒有女人愛我,去年不也是順利結婚了嗎?”
趙鐵偉和曹春平被畢雲濤的驢脣不對馬嘴的話說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互相對視着,忽然會心的大笑起來。笑的畢雲濤不知所措喃喃自語的說:“我說的話有錯嗎?”
笑聲更加響亮,而且有些停不住了。
趙鐵偉今天的酒喝得多了一些,甚至有些興奮。平時說不出的話也說了出來,他指着畢雲濤說:“你說的結論是沒錯,但串行了。”
畢雲濤還是沒聽明白:“怎麼串行了?”
趙鐵偉笑着說:“按老北京話說,人家說的是前門樓子……”
趙鐵偉覺得下一句話不太好聽。這是北京土話,是埋汰人時才說的,就打住了。畢雲濤不依不饒,非得讓趙鐵偉說下半句,趙鐵偉是堅決不說。
良朋華見多識廣,又在北京呆過一段時間,看畢雲濤一個勁的問起來沒完就說到:“這是北京老話,人家說的是前門樓子,你說的是jī巴頭子,褲襠裡放屁,走兩下子啦!”
轟的一聲,衆人又笑了起來。
電話鈴聲讓人們的笑聲停了下來。趙鐵偉拿起電話,嗯,嗯了幾聲。最後說了一聲謝謝就掛了。掃了一眼桌子,菜吃了七成,酒也喝了八分,說道:“還剩下半瓶多酒,大家都分了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一聊就是三個小時了,今天酒喝得痛快,以後還要常聚一聚,尋尋開心。”
誰都聽得出來,這是要散局的話了。畢雲濤成了滿張羅,拿過酒瓶先給趙鐵偉倒上,又一一給大夥倒滿,端起酒杯說:“今天是良站長請客,下回是我做東。還是在這,還是吃烤全羊,自產自銷的省事了。”
大家幹完杯,各自吃自己盤裡的烤肉,準備散夥了。趙鐵偉拿過電話給曹春平說:“給你老孃打電話吧,明天讓曹春生去報道就行了。”
曹春平愣愣的看着趙鐵偉:“你怎麼知道我弟弟叫曹春生?”
趙鐵偉笑着說:“曹春生,男,二十二歲,東川大學財會系畢業。應聘華宇集團財務部。有錯嗎?打電話吧,明天可以上班了。”
曹春平激動的拿過電話:“謝謝趙鄉長了。”
站到一邊去給老孃打電話了。打完電話他又出去拿了一瓶酒進來:“再喝一瓶,我老孃讓我敬趙鄉長三杯!”
酒又倒上了。
曹春平這次親自站起來繞過兩個人來到趙鐵偉面前說:“這杯酒我代表我老孃,我弟弟敬您了!”
說着一口乾了下去。趙鐵偉注意到曹春平用了一個“您”字。他和趙鐵偉是第一次用“您”這個字。沒想到的是一用就用了十多年。在全國範圍內來說“您”字只有北京用的最多也最普遍,許多南方城市因發音問題很少用這個“您”字,在偏遠落後的山區就是和親爺爺說話也是用你字,用“您”字的都是文化較高或見過世面的人了,尊敬之意是非常之高的。
連續的兩杯酒喝了,畢雲濤已經徹底多了,一個人坐在那裡說開了:“我們這一代人就是他媽的倒黴蛋!我們讀中小學的時候都要交學費,現在不用了,免費了。以前上大學時都是免交學費的,我上大學時又開始交學費了。人家上大學免費不說還包分配,我們自費上大學了吧,還要自己找工作。找就找吧,還他媽的這麼難找,一個位置多少人盯着!這就是倒黴蛋,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吃屎都吃不上熱乎的。”
說着眼淚還流了下來。良朋華和曹春平知道,他這是借題發揮,借酒發瘋。趙鐵偉來了不到一年當了副鄉長,呂東剛來就是正股級。他幹了七年多了還是副股級。心裡對鄉領導充滿了怨恨,嘴上不敢說,藉着以前罵現在,指着禿子罵和尚。
酒席散了,畢雲濤被架回了宿舍。他給趙鐵偉的印象還不錯,實在,能幹,敢說,也確實是個倒黴蛋。
腦子一陣發沉,眼也睜不開了,屋裡沒有暖氣,也沒有爐子,摸哪都是冰涼,不敢脫了衣服睡覺。這個衛平順,眼裡只有女人,鄉幹部的宿舍如此差勁他連管都不管,你眼裡沒有別人,誰眼裡又會有你?將來自己主政一方時可要愛兵如子……
想着想着睡着了。
早晨八點,上班的人陸續來到了鄉政府大院。車聲,人聲又喧鬧了起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趙鐵偉被喧鬧聲吵醒,睡了一夜還是手腳冰涼,屋裡一點熱乎氣都沒有,窗臺上杯子裡的水都結了冰碴。還真不如在老韓叔家住的時候好,有個熱炕,有時熱的讓人睡不着覺。
畢雲濤來了,抱着個紙箱子,是個電熱器。趙鐵偉非常高興,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個東西呢!畢雲濤從紙箱裡拿出電熱器,通上電,兩根加熱管變得紅了起來,屋裡或多或少的有點熱乎氣了。
畢雲濤說:“白天就通着電吧,燒他一白天晚上屋裡就好多了。”
趙鐵偉感激的說:“謝謝畢主任了,多少錢,我給你。”
畢雲濤聽了轉身走了,到門口時丟下一句話:“算我關心領導的,一提錢這點兒關心就沒有了。”
趙鐵偉笑了,心裡想到:畢雲濤除了有時講講怪話以外各方面都是不錯的,只是被衛平順壓着沒有機會展示他的能力罷了,鄉辦公室沒有正主任,畢雲濤以副代正,幹了好幾年了。爲什麼不能扶正呢?他不知道的是這個位置衛平順給他的情fù小紅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