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臘月二十四那天晚上,在小橋村王長富家喝酒時,趙傑因爲準備不夠充分,自身能力不夠強硬,目標又過於明顯,終於敗下陣來。本想用酒出一口惡氣,把趙鐵偉放倒,沒想到倒在桌子底下的還是自己,更沒想到的是差一點出了危險。
趙鐵偉看到趙傑倒在桌子底下以後,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畢竟這種情況不常出現。人在喝多了以後也有可能出現一些意外,他求援似的看向獸醫良朋華,大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良朋華走過來又是號脈又是摸他的呼吸,最後結論是沒什麼大事,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問題不是很大。
獸醫就是獸醫,騾子、馬、牛和羊終究跟人是不一樣的,而且往往是大不一樣。
趙鐵偉看到趙傑已鑽了桌子,再喝酒也沒了興致。本地的習俗是有人喝倒了酒就算喝透了,再往下喝意思也不大了,一拍兩散,趙鐵偉一行人由一杯沒喝的呂東開車,回了鄉政府。
大家把趙傑擡到了炕上,蓋上一牀被子,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打起了麻將。山裡人有個習慣,一年之中,平時沒人玩牌,但一進入年底,各種小賭小耍的活動就開始了,一直要持續到正月底,出了正月,正經人家就不再玩這些東西,開始轉入正常狀態。
牌玩兒的不大,一夜的輸贏一般在十塊二十塊之內。但過程的激烈程度與澳門賭場的擡手幾萬幾十萬的大場面也不相上下。能贏不不能輸的心情是一樣的,有時爲了一塊錢的輸贏也能爭得臉紅脖子粗。
如果不是因爲賭的認真而發生了麻煩,可能會出現更大的後果。
夜裡兩點多的時候,因爲一張牌出現了爭吵,王長富的老伴從東廂房裡走了過來,怕這些人爲了三塊兩塊的打起來,無意中發現了躺在炕上睡覺的趙傑嘴角流出了血跡,大呼小叫起來。大家馬上從村裡找了一輛拖拉機拉着趙傑直奔縣醫院。
趙傑一路上是昏迷不醒,衆人自然是心情沉重。大過年的,千萬別出什麼事,萬一……這年算是沒法過了。
縣醫院裡燈火通明,病人雖然很少但是夜裡來看病的都是急診,都是不能耽誤的病情。
掛了急診號推進了急診室,醫生一看嘴角上掛着的血跡,又見幾個人渾身散發着巨大的酒味,馬上問到:“病人是不是喝大了酒?”
王長富急忙點頭:“喝了有一斤半左右,是喝多了。”
值班醫生經過簡單的檢查馬上診斷出是胃出血。此時趙傑還是在深度酒精昏迷狀態,怎麼叫也醒不過來。
醫生對王長富說:“馬上通知家屬,一會兒可能要手術。要快!”
王長富急忙去翻趙傑的上衣兜,他知道那裡有趙傑的電話小本,拿出來找到了趙傑家裡的電話打過去。
這時已是夜裡三點多鐘了,趙傑的父親趙初然正在睡覺,聽到兒子胃出血可能要做手術的消息大驚失色,他知道如果再胃穿孔搶救不及時有可能要命的。
趙初然叫上老婆,從縣委小車班要了一輛車,飛一般的向峰山縣醫院開去。在路上趙初然用電話通知了豐華縣人民醫院的院長,請他帶着縣醫院最好的大夫趕往峰山縣醫院。
夜深人靜,道路上空無一車,奧迪車以一百八十邁的速度飛奔,二十分鐘就到了峰山縣醫院。豐華縣醫院院長給峰山縣醫院院長打了電話,兩個醫院最好的大夫都往醫院趕來。縣委組織部長是實權派人物,醫院院長的任命也出自這個實權部門,事情一下被放大了。
趙初然一進醫院,內科主任馬上過來彙報情況:“已經確定是由喝酒引起的胃出血,這樣的病主要是由胃的十二指腸潰瘍和急性出血性胃炎引起的,症狀多以嘔血和便血爲主。”
趙初然急躁的問:“後果是什麼?”
醫生答道:“胃出血會導致胃穿孔,造成急性大出血,搶救不及時會直接導致……。”
醫生看着趙初然鐵青的臉色沒敢把話說完,停了下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只是胃出血,但出血量很多,剛纔已用藥物止住了胃出血,目前看可以不做手術了,但還需要留院觀察一下,另外,切記病人以後絕對不能再飲酒了。”
趙初然和老婆這才鬆了口氣,知道沒有太大的問題了。
剛剛解除了危險,趙初然的老婆就開始發難了。她在豐華縣是計生辦的主任,正科級幹部。
許多人對計生辦主任這個職務並不瞭解,以爲是個可有可無的一般性職務。這在北京、上海、廣州、天津這樣的大城市可能是這樣,極少有人違反計生政策,人們的自覺性在全國都是最高的。在一些落後省份的縣鄉里可不是這樣,計生辦主任都是由最強勢、最有鐵腕、最鐵面無私的人擔任的。這些計生辦主任除了殺人不敢以外,所有的行政手段或非行政手段都敢使用。上級對待他們的態度是,只要不出人命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趙初然的老婆叫於會珍,人稱於老虎,連趙初然凡事也要讓她三分。她太強勢了,屬於遇到問題窮追猛打,不獲全勝絕不收兵型的。
此刻她瞪着雙眼追問起了小橋村村長王長富:“在哪裡喝的酒?”
“在我家”
“一共幾個人?”
王長富感覺大事不妙,又知道是趙傑喝酒時和趙鐵偉較勁的事,有意把趙鐵偉閃出來,少說了一個人:“9個。”
“有幾個人喝多了?”
“就趙傑一個。”
沒辦法說假話了,王長富只能實話實說。
“你把名單給我寫下來!”
“我不會寫字,寫不出來。”
王長富在暗暗頂撞這個母老虎。
“你說名字,我來寫。”於會珍找來筆紙一個一個的記了下來。
名單裡沒有趙鐵偉,王長富沒有想到,好心辦了錯事。他不想扯上趙鐵偉,卻因爲他有意漏報趙鐵偉事情更麻煩了。
早晨八點多了,趙傑才醒了過來,不過還是迷迷糊糊的。趙初然帶着趙傑在豐華縣醫院院長的陪同下坐救護車轉到了自己所在縣的縣醫院。在那裡於會珍的說話力度不在院長之下。院長建議再住院觀察幾天,應該是沒什麼大事了,不過醫院是必須住的。
在醫院觀察了幾天,臘月二十九纔出院,基本上問題不大了。於會珍在兒子出院回家後才把那份九人喝酒的名單交給趙傑看。
趙傑說:“少了一個,還有一位叫趙鐵偉。”
於會珍問:“你和他的關係怎麼樣?”
趙傑答到:“這人就是第一次討論我入黨時託人帶話的那個。”
於會珍一聽就急了:“你們兩個喝酒時是不是較勁來着?是不是他把你灌醉的?”
本來趙傑是想把趙鐵偉喝倒,沒想到自己喝成了胃出血。心裡恨得不行。就坡下驢的說:“就是他!他還搶了我的女朋友!這人他媽的現在還當了副鄉長!”
於會珍聽了跟丈夫對視了一眼,咬着牙說:“把我兒子弄成胃出血,我要找他算賬!”
趙初然說:“人家在峰山縣,又不是你的地盤,怎麼算賬?再說了,年輕人一起喝酒喝多喝少主要還是在自己,女朋友人家搶走了是你沒本事,想必趙鐵偉比你有過人之處。一搶就走的女孩子也沒什麼留戀的,比以後讓人家搶走要好得多!”
趙傑聽了直翻白眼,一句話說不出來。
於會珍生氣的說:“真不知道你是誰的爹,胳膊肘往外拐!”
趙初然儘管嘴上這麼說,心裡還是對趙鐵偉留下了陰影。受傷害的畢竟是他自己的兒子,舔犢之心人人有之。
於會珍則是打定了主意,過了年就去峰山縣找縣委組織部長何敏,她們的關係很熟,弄不倒趙鐵偉也要撓他兩把,必須出出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