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傍晚的時候,調研小組結束了一天的串村問話,瞭解情況。衛平順親自出馬接市縣兩級的扶貧辦領導。縣裡連領導帶司機來了五個人,鄉里本來給五個小組帶路的就有五個人。再加上衛平順、南培新、副鄉長萬銘全等,又來了五個人。市裡來了十幾個人,縣鄉陪同吃飯的十幾個人。總人數變成了二十多人。加上突然趕來的一位副縣長,坐了滿滿兩桌。只是瞭解一下省級貧困鄉的養殖業的發展情況,參與吃飯的人就達到了兩桌人。從趙鐵偉做這件事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市縣領導正式過問或推進過,他這個扶貧的急先鋒辦了這麼多事也沒有哪位領導請吃什麼飯。這次市裡領導的到來,縣鄉的領導都往前衝,吃的是縣級貧困鄉早已揭不開鍋的財政,趙鐵偉看了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點吃飯的心情都沒有,只是在這裡應付着場面。
星期五的下午,趙鐵偉接到未來老岳父的電話,請他明天上午到家裡來一趟。趙鐵偉不知道張明芝那裡又出了什麼事,隨後打張明芝的手機,關機了。張明芝有意關了手機,一個人來到省人民公園,她要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和爸爸媽媽剛剛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使她的心情非常複雜。
從北京拍賣會上拿到三百八十萬鉅款後的第三天,她就向單位遞交了辭職信,鐵了心要幹倒賣古玩這一行。剛一出手就得到了如此巨大的回報,讓張明芝渾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父母的反覆勸說已起不到任何作用,父親沒辦法纔給趙鐵偉打了電話。一起來勸說張明芝。收藏古玩完全可以在工作之餘來完成。這一行歷來有一個是說法: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無奈張明芝去意已決,要全身心的投入到這一行當中去。
趙鐵偉到張明芝家中時也快到中午,趙鐵偉內心也想讓張明芝有個安穩的工作,但反映並沒有那麼強烈。記者的工作聽起來好聽,箇中的辛苦、行業中的競爭趙鐵偉聽媽媽說過一些。如果不是大牌記者只是一個跑一線的普通記者,實在沒什麼太大的意思。華宇集團有的是位置幹什麼都是可以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張明芝纔回到了家中。趙鐵偉的出現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思想上還是有準備的。
張教授已從趙鐵偉的態度中看出他搬來的救兵並不是鐵板一塊。心裡已有三分涼意。只怪自己可能是年齡太大了,對穩當固定的工作看得太重了一些。憑着自己的經驗爲女兒把關,現在又有了大筆的資金,興許是一條更好的出路。但嘴上卻沒有軟,仍然帶着氣的勸說着女兒:
“知道爲什麼有的人最終下場是慘敗嗎?那就是誰的話都不聽,一條路走到黑!”
趙鐵偉聽了連連點頭,覺得岳父說的很有道理。
張明芝平靜的說到:“您說的只是遇到慘敗之人的其中一種,還有一種人是誰的話都聽,其下場也是一樣!”
幹了一年多記者的張明芝已是伶牙俐齒,加上從小就是父親的掌上明珠,說出的這一句極具針對性的話讓張教授直翻白眼,反而沒了話說。母親只是生氣的瞪着女兒,一時也找不到有力的話說。
張明芝見父母都不說話,以爲自己佔了上風,繼續說到:“我幹古玩收藏成功的概率是50%,我要不幹成功的概率就是零。記者這行我已經煩了,成功概率也和零差不多。”
媽媽絕望的看着趙鐵偉,希望他出面勸勸她的女兒。趙鐵偉這個牆頭草此時又覺得張明芝的話有了幾分道理。強按牛頭不喝水,估計張明芝已經死了心,自己能說些什麼呢?
張明芝見大家都不說話,估計自己完全佔了上風,趁熱打鐵道:“香港富豪李嘉誠說過,每一個富豪都是這樣造成的。當別人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的一隻腳已邁向了成功。當別人理解了的時候他已經是成功人士、超級富豪了。想當初那塊“璧”是您先看見的,還不是失之交臂了。這塊“璧”掙了三百六十五萬,您一個月的工資才一千三百塊,您算過賬嗎?您要幹二百五十三年才能賺到這個數。我現在做的就是別人還不理解的事,何況按我的工資收入我已經把我後五百年的錢都賺完了。”
張明芝的小嘴像個連發的機關槍一樣,啪啪的往外掃着子彈。有的確實是打中了張教授的痛處,這樣的機會他失去了很多,女兒只是一次就抓住了,這一點他嘴上不說心裡是服氣的。媽媽更是張不開嘴了,女兒雖然蠻橫了一些,說的畢竟是佔理的。就看趙鐵偉怎麼想了。她把目光再次投向趙鐵偉。
此刻趙鐵偉已完全被說服了,但旗幟鮮明的支持張明芝也會讓岳父大人下不來臺。慢慢的說到:“大家勸你有個穩定的工作也是爲了你好,只有最親的人才會真正的關心你的事。”
趙鐵偉用餘光看到二位老人都在點頭,膽子大了一些:“我有個建議想說,不知道合不合適。”
張教授道:“這裡沒外人,說出來大夥聽聽嘛。”
“這樣好不好,你先撤回辭職信,讓我媽媽幫你辦一個留職停薪一年的手續,你試一年,有興趣有發展就幹下去,沒興趣了回報社繼續上班怎麼樣?”
此話一出,張明芝先樂了:“我看行,鄉長就是鄉長,當領導的說話還是有一定水平的。”
張教授也點頭同意:“是個辦法,可以試試。”
媽媽一下就站了起來:“早這麼說多好,何必鬧得雞飛狗跳的!”
張教授看着老伴兒說:“你說誰是雞?”
張明芝也問道:“誰是狗呀?”
一場隔代人的爭執被趙鐵偉話解了,一家人開着車高高興興地去外邊吃飯了,皆大歡喜。
丁勇軍一行人結束了靠山屯鄉的調研工作,回到了市裡,綜合其他四個小組的意見準備寫一份專門的調研報告。事實清楚的擺在面前,借雞下蛋是貧困鄉唯一能走的道路,但這隻雞向誰去借,死在你手上怎麼賠人家是個問題,而且是個重要的問題。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不管是政府還是個人都曾經或現在明顯的看得出一些好項目,有的甚至是穩賺不賠的項目,沒辦法的就是沒錢,兩手攥着空拳頭,有勁也使不上。國家也是這樣,許多已探明瞭的礦山沒錢開採,許多該修的鐵路公路沒錢去修。通車了就賺錢,礦開了就數票子,手裡沒錢一樣也幹不了。
丁勇軍爲了穩妥起見,專門諮詢了自己當縣長時縣工商銀行行長,與他討論起了貧困鄉貸款發展養殖的事。這位行長回答的非常簡單,只要有抵押,只要有擔保,貸款沒有問題。實際上反過來就是說如果沒有這兩項保證就貸不出款。
丁勇軍不禁問道:“靠山屯鄉的趙鐵偉沒有抵押爲什麼貸出了一百萬?”
縣行行長笑笑說:“峰山縣的銀行行長不知道吃了趙鐵偉給的什麼藥,大腦一時失去了控制,據我所知是隻貸了這一筆,其他的都沒有成功,他這是個案,農民的小額貸款以前也搞過,還貸率低的讓人心寒,還不上你錢你能把人家怎麼樣?真是沒錢呀,最後銀行只能用法院的判決書衝賬。這都成了笑話了,不過是真實發生的事。三河市這樣的例子至少有幾百起。”
丁勇軍聽了心裡已有了大概的想法,知道給市長的報告怎麼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