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趕到了外婆家。跟昨天回家的時候一樣，做了好一番心理準備，才敲開門。
外公外婆同時過來開門，慈愛地迎接我。
他們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外公，我媽媽呢？”
“她還在屋裡睡覺呢。”
我輕輕打開媽媽的屋門。媽媽正背對着我睡覺。
昨晚一定沒睡好吧。我趴在媽媽身邊，擄開她耳邊的長髮，熟悉的洗髮水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
我把嘴放在她的耳邊，小聲喚着：“媽媽，起牀了。我們回家去好嗎？”
媽媽轉過身來，眼睛又紅又腫。她眨了兩下眼睛，大概還沒認出眼前的女兒來。
“媽媽。我們回家吧。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您還不多陪陪我？”
媽媽的狀態比昨天好很多，已經承認了眼前的事實。她緩緩地把手放到我的光頭上摩挲着。
我趁機說道：“媽媽，就算沒有頭髮，我還是能夠當您的小公主啊。您不知道，有個世界名模，也是個光頭，她還是很受歡迎啊。”
“可是，那個模特兒至少還有眉毛有睫毛。”媽媽又顫抖了。
的確，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眉毛和睫毛這在常人看來不起眼的兩樣東西對我們的美麗作用是非常大的。如果沒有這兩樣，一個人會顯得很恐怖。
“哎呀，眉毛可以描呀，現在不也有假睫毛嗎？可以彌補的。媽媽，我很好，我都沒覺得怎麼樣，所以媽媽也要堅強啊。”
媽媽把我抱進懷裡，這算是解開媽媽的心結了吧。
“小心，吃早飯了嗎？”
“還沒呢，光想着來見您了。”
“媽媽這就給你做飯吃好嗎？吃完飯我們就回家。”
媽媽起身去了廚房，心裡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下來，輕鬆多了。
吃完早飯，我和媽媽手挽手回家了。
爸爸看到我們親密的樣子，早能預料到似的，一點也不驚訝。
他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對我們母女說：“快點準備一下，我租了車。我們陪小心去醫院看看，小心頭髮剛掉沒多久，應該能治好的。”
媽媽臉上也明朗了，趕忙說:“對呀，現在生活壓力大了，掉頭髮的人也不在少數，人家都能治好，咱們肯定也行。”
看爸爸媽媽又找到希望，我也倍感輕鬆。可冥冥之中，我似乎能預見到什麼。我的頭髮，情況沒這麼簡單。
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們來到了附近最好的醫院。爸爸給我掛了專家門診的皮膚科。
當爸爸媽媽帶我來到那位資深醫生面前，我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因爲我身後還有不少排隊的人在殷切地看着我。人都有窺探心理，愛湊熱鬧。我來看病，他們比我還關心呢，個個伸長脖子瞅着我。弄得我好生不自在。最主要的是，剛剛在外等候時遇上一個長得很不錯的男生，這時他正好也進來了，而且離我沒多遠，我羞愧至極。雖然我對他沒什麼非分之想，但哪個女生願意在帥哥面前出醜呢？
這時，醫生問我怎麼回事。我由於難以啓齒，就在那和他來了個大眼瞪小眼。當然，我是大眼，他是小眼。爸爸看我沒反應，立刻替我作答。
“大夫，我女兒在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內，頭髮都掉光了。”爸爸還把我之前的檢查報告遞給他。
哎呀，真是丟人。我舔了舔嘴脣，爲了掩飾內心的疙疙瘩瘩。醫生卻在這時對我來了一句：“姑娘，你把帽子摘下來我看看吧。”
我楚楚可憐地看着眼前這個人，小聲問了一句：“伯伯，咱能到那個屏風後面去嗎？”
“不用不用，在醫生面前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在這兒吧。”
可惡，我當然不是衝你不好意思，我是在顧及我在那個帥哥面前的顏面！
醫生的口氣不容質疑，沒辦法，我只好脫下帽子。
最要命的是，當我脫下帽子的那一剎那，我身後那些病人立刻擠到前面來看我，都把我圍成圈了。我隱約還聽到幾個尖聲尖氣的婦女的聲音。氣死我了。
醫生把我的頭掰過來轉過去，他身邊的那幾個實習生還不知好歹地伸出手在我的光頭上指指點點，完全把我當成經典案例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從小到大都沒這麼被人展覽過。自尊心一點點地在瓦解。要不是爸媽在我旁邊給了我莫大的鼓勵，我恐怕早推開人羣跑掉了。
過了兩分鐘，那個醫生終於放過我。我馬上把帽子戴上，帽檐壓得更低了。
“我看了你的報告，身體沒問題。你年齡還很小，不可能是男性常有的脂溢性脫髮。而且你也不是斑禿，也不和大部分人那樣只是頭頂頭髮稀疏。原因應該是學習壓力太大，沒休息好。很多高三的學生會有你這種 情況，不過你才上高一，太早了。當然，心情不好，經常跟同學鬧彆扭也會是原因之一。總之要多注意調節心情。放心好了，很多跟你情況類似的人，沒多久都長好了。我給你開點藥，慢慢調理一下，就沒事了。”
爸媽如獲高人指點，頻頻點頭。
“那，醫生，我們可以給女兒買個假髮戴嗎？”
“最好不要，假髮裡面太粗糙，我怕會把毛囊磨壞，何況，假髮太厚，老捂着頭也不利於新頭髮的成長啊。”
等我們三口從醫院出來，爸爸手裡提了滿滿一大袋子的藥。
我是看明白了，那醫生想“毒死”我：大大小小加一塊兒，我一次要吃二十一粒藥片和膠囊，一天三次。苦海無邊啊，但我還是有信心的，吃不了多久，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