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靈敲了敲門才走進去。
這是一間很簡單卻很趕緊的房間,不管是牀單還是被褥都是潔白色的,有一臺書桌,還有個簡易的書架。
他宛若玉人一般,坐在書桌邊,低垂眼簾,認真的區分着什麼東西。
空氣中彌留着一絲硃砂和草藥的味道。
幾張白紙乖乖的被他排列在面前,每一章白紙上,都隔着一種草藥,有粉末狀的,也有顆粒狀。
他的左手邊,放着一顆被掰掉了三分之一的蘑菇!
不對,那不是蘑菇,是靈芝!
“你做的藥丸子裡,還有靈芝的成分?”
方靈有些詫異,靈芝多麼難得?她還記得參精的存在,這靈芝吊魂,滋補,不必人蔘差。
“那些被鬼祟佔據陽身的人,受損的是陰體,若是單純的只是將鬼祟驅趕出體外,受損的陰體也很難支撐陽身,這靈芝性情柔和,按計量調配,既吊魂,也能滋補受損的陰氣……”
他沒有擡頭看方靈,一直在調配藥丸,他認真的模樣給方靈一種不管他在做什麼,都會第一時間全身心的投入進去,一個人,一個世界,責無旁貸的感覺十分濃郁。
可是,他卻在這個時候,拿起右手邊的帕子,擦了擦手,嘆氣道:
“玉某非佛人,無法普度,這藥丸,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的眼神裡流淌了一絲惋惜的神色。
“那可未必!”方靈說道。
“你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玉麟突然雙眼明亮的問道。
“玉麟,你知道嗎?華夏國如今出生的嬰兒都必須要接種各種疫苗,爲的就是在人體內埋下疫苗的種子,將來抵禦傳染病等多發病的疫苗,都是免費的,如果你製作的藥丸,能夠以接種疫苗的方式發放給各區域的話,一定能達到效果。”
方靈此話一出,玉麟竟站了起來:“此舉可行!”
頭一次見他嘴角的弧度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連那明亮的丹鳳眸子都成了彎月。
“可是,你若是讓我滿世界挨個兒去收魂的話,是不是要先告訴我原因?”
方靈問道。
玉麟卻面色恢復平靜道:“不管是冤魂還是鬼祟,都如一草一木,有他自己的生死輪迴,誰都無法左右,你可知,我本是鬼醫,從不無辜傷害一條生靈,一絲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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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些鬼祟自己跑出來害人,這難道就不用承受因果報應?”
方靈覺得他在敷衍自己,他難道沒有親眼看看被鬼祟上身後的慘狀嗎?
家人不得見,舉目相思情,他都不懂嗎?
“那是地府有一昏君,地府崩塌,與他們何干?”玉麟說的話乾脆簡單,聲音永遠都那麼平靜。
讓方靈從來都無法想象,他發脾氣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副樣子,也許,他從來都不會動怒。
可是,這句話實打實的將方靈的話嚥了回去。
因爲方靈想到了餓鬼,它們被調派出了地獄,領命前去與卞城王對抗,即便知道卞城王一把碎魂刀可破敵千萬,定是陰君許諾了那些鬼囚好處。
想想看,地府十八層地獄受刑期限,再加上不死不滅的身體,不死不滅的懲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遠持續着循環。
有一日,陰君掛着大赦天下的幌子,打開十八層地獄的牢門,表面上給他們一條將功贖罪的機會,實際上,是讓他們紛紛去送死。
再想想那些鬼祟,誰不願意逃離十八層地獄的懲罰?退一萬步,誰有願意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想到這裡,方靈竟無話可說。
“那,我總不能每個人都跟着,去收集靈魂吧?”
“嗯!”玉麟沉吟了少卿道:“如果可以設立一處固定地點,也犯不着她東奔西走,我倒是覺得地宮那個位置不錯。”
方靈頓時瞪大了眼睛。
“地宮?”
“地宮!”
“爲什麼?”方靈問道,那個地方,陰氣那麼重,萬一剛治好一位,一轉身,就又被上身了,這又不是小孩玩扮家家。
方靈此刻的眼珠子瞪得是跟玻璃球似的看着玉麟。
……………
地宮外,位列兩側的警力盯着當頭烈陽,各個依舊站着身體筆直。
這發放藥丸的地方,就設立在地宮入口處。
方靈就站在一旁,越看越覺得自己像是迎賓小姐。
發放藥丸的的人並不是玉麟,而是宋賢。
玉麟已經圍繞着地宮在佈置什麼陣法,至於是什麼陣法,方靈不知道,也沒那個心思過問,她總覺得玉麟的打算太冒險。
雖然他在昨天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可方靈,還是覺得冒險。
他說——那些鬼祟,爲何要襲擊人類?他們是爲了生存,許多風雨中隕落的枝葉,其實也能生根發芽,看似神奇,其實不過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反應,假設有一天,陽間成了萬枯谷,你打算怎麼辦?
今日的來客很少,甚至前幾天在街上看熱鬧的幾個閒來無事的人也來了。
“這玩意兒,能治那瘟疫?給我也來一顆!”
“你又沒病,要藥做什麼?”宋賢說道。
“宋爺,就看在前輩的面子上,給一顆唄,你也知道,我這人怕死,那天看到幾個得了瘟疫的人都被從隔離區帶到了現場,我這……我這不是怕被傳染嗎?”
這人肥頭大耳,說着說着,面露糾結之色,臉上的肥肉頓時被一臉爲難的褶子給擠得像是個剛出籠的包子。
宋賢無奈的看向方靈。
“看我幹嘛?那玩意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沒病的人吃了,保不齊七竅流血,你也看到了,那天那人服下藥丸之後,掙扎了好半天,跟吞了炭火一樣,這說明那藥丸是在攻克病竈,要是沒病的話,也就爛個肺,燒個肝臟什麼的。
既然是老交情,送一顆給他好了!死了,啥玩意兒瘟疫都百毒不侵了!”
那胖子一聽,擦了擦額頭的汗:“我還有事,改天來宋家拜訪!”
說着,抖着一身肥肉就跑了,那身上的肥肉足以給人一種波濤洶涌的感覺。
宋賢竟然壓抑着笑容,憋的面色發紅,就在這時,方靈突然發現人羣中有一絲黑氣冒出來。
“那位小姐,請留步,領藥在這邊,不要錢的!”
方靈蹙眉,那姑娘身上明明有陰氣,爲何喊她時,她還有意識看過來?那眸子清晰的根本沒有什麼異常?